第 109 章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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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沐休，阮卿又去丞相府当值。

    看阮卿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李纯微微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是丞相让我来养马的。”

    “为何？”阮卿疑惑了，“你是主公用惯了的人。他怎会调你来养马？”

    阮卿安慰自己。代替就再夺回来。

    四周安静，阮卿好像听到了心底结冰的声音。

    你既来到丞相府，想必，已是见过沅清......”

    阮卿想了起来。

    他回头，只见一身紧袖短褐打扮的李纯，手中提着木桶。

    曹操还没有把他完全抛开，他还可以再把一切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我才不信。”他咧嘴笑着，眼中满是惶恐，强颜笑道，“主公，就是主公。”

    清风吹落到皮肤上，使阮卿感知愈发清晰，他的思想好像分外清醒，又好像混沌一片。脚步踏在坚实的铺着地面的石板上，却好像踩着轻飘飘的云端。

    我是亲眼见着你跟在丞相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喜欢丞相，我也知道丞相看重你。可现在与往日不同了。你或许还对丞相存着以往的心思。丞相却早不是之前的丞相。

    “可之前，主公从不曾阻拦我。他是不许在睡着时别人近他身旁，可，可，可从未将我挡在门外，我之前也是睡在主公身边的。我以为......我以为我是能进去的。”

    沅清拽上了门，看了看日头，便往厨房走去。

    对方知道他心里已经清楚。

    皮毛有些暗淡的绝影耷拉着脑袋，恹恹的吃着槽中的草料，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对于之前的故人，阮卿是愿意出手帮忙的。

    行过每日不知道要走多少遍的长廊，拐过一角，见书房外无人侍奉看守，他至门侧，忽听里面传来声音里有阮卿的名字，于是生生刹住脚步，放缓呼吸，微微侧耳。

    李纯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阮卿，安慰笑着，“你不必自责。丞相将我罚来养马，我亦十分愿意。你不知晓，自你走后，这些年，我跟在丞相身边，十分恐惧。生怕哪日不慎丢了性命。如今虽来养马，累些，却也睡的安稳。”

    于是他向一个打杂的家丁询问，在对方的引导下走进最向里的角落。

    于是他用托盘端着盛进描画漆碗的药，往书房走去。

    会变好的，只要他再努力些，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兄长。”阮卿又唤了声。

    坐了没多久，便有杨修上门。

    他转了一圈，又向仆从问了几句。

    片刻后。门扉被吱呀一声打开，沅清从里面走了进来，但屋里却无旁人。刚才的那些声音好像是他在自言自语的幻觉。

    “我会的，您放心......”

    穿过路径，在最深处的一间门扉紧闭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声响。

    “怎么了？”阮卿问，“你是有什么难处了吗？”

    询问下来，果然没什么收获。

    阮卿摸摸对方的鬓毛，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到了绝影的脸上。默不出声。

    就算是小官在曹操派人牵出大宛马时以为要乘坐这一匹，他又是做的什么马脚，为什么是他在策马了许久后才发作起来。

    “兄长。”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李纯的打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边走着，一边用连自己都没有信心的苍白语句安慰着自己。

    阮卿心里有太多问题，可杨修说自己是传的曹操的话。杨修既然不多说，想来曹操不愿让他多知道什么，他便是再问杨修也问不出什么。

    事关曹操，他不可能完全放下。

    “是啊。我也以为你可以进去。”李纯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马刷，“可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丞相也早不是之前的主公。”

    “是。”李纯顺着阮卿的话说，却又不尽然是同阮卿说的一样的意思，“丞相，一直都是丞相。”

    “那你眼里又为什么有泪？”李纯反问阮卿。

    阮卿听了，心里难免起疑。

    阮卿瞪大了眼睛，里面有盈盈的亮光，“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我做错了事。”李纯顿住，与阮卿对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在出征西凉的营中，我在丞相睡着时，将你放进帐里。”

    李纯轻轻叹了口气，将木桶放下，拿过挂在墙上的刷子，走过去，在阮卿疑惑的目光中一下下梳着绝影的皮毛。

    原是专门为丞相管马的小官在马匹上做了手脚，他是马腾的余党。见主人被抓，便想让丞相乘马时，跌下马来，以作报复。丞相如今年岁渐高，若被摔这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嗯。”他淡淡应了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夕阳的余晖落进他的眼里，他才惊醒。

    这是属于沅清的单人房间，因这些年他作为曹操的近侍，颇受重视，当值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半夜回来，不方便与别人同住，才被丞相府管事分配得来的。

    李纯深深看着阮卿，眼中有些许不忍。

    绝影察觉到人，侧过脸闻了闻，发觉是自己曾经熟悉的味道，于是用鼻子轻轻的蹭了蹭阮卿的脸颊。

    其实早就知道，此行注定无果，只不过还是不死心，他不想放过任何威胁到曹操的地方。

    偌大的丞相府东北角落坐落着一排低矮的房舍。那是府中下人们住宿的地方。

    曹操还是让他做了主簿，还是把他留在丞相府。

    李纯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脸看着阮卿，面色犹豫，好像有难言之隐。

    他浑浑噩噩的走回到自己的屋里，呆呆的坐着。

    “为什么会这样......”阮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又过了片刻，只听身后有人叫他，“小阮主簿。”

    杨修将手里的公文放下，阮卿看对方并没有离开的意图。于是又多问了一句，“德祖还有何事？”

    他是被曹操教导长大的，该有去争夺的勇气。

    太阳依旧挂在天空，亮的耀眼，刺的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忙紧眨了几下眼帘，将那酸涩安抚下去。

    .

    人是郭嘉找来的，可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曹操手里。

    到了厨房，灶上药炉里的药果然已煎好。

    他看着属于他的办公房间，看着案牍上成堆的公文。

    杨修此来是将批正好的公文送给阮卿验查无误后封入库中，以供来日校对查验。

    他想到了曾经陪曹操征伐开疆的绝影。如今想来也应成了老马，或者又如清风一般，早已死去。

    “沅清是郭祭酒寻来献给丞相的。”李纯说，“丞相把他留了下来，沅清这个名字，也是丞相亲自起的。”

    两侧的巍峨恢弘却又陌生的建筑如倥偬的岁月，纷纷光速的往他身后退去。

    阮卿垂眸，用手指慢慢摩挲着竹简，静默半晌后，终于还是起身，往外走去。

    “是我连累了你......”

    阮卿怔了下，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李纯。

    “可......”他张张嘴，双眼依旧充满迷惑。

    阮卿的心里逐渐变凉，好像在腊月下了一层厚厚的雪，埋住了所有春光，只有冰冷刺骨的疼痛。

    杨修道，“听三公子说前日先生赴宴，差点要摔下马来，丞相便派人去查，如今已有了结果。想到先生与此事有关，丞相便让修前来告知。

    “他还没死......”

    真可笑啊。

    那小官又是怎么知道曹操要坐哪匹马的，若是全做了马脚，被别人瞧见别的马发癫岂不是要露馅？

    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捏住，一抽一抽的剧烈的疼。

    李纯又说，“丞相说过，在他睡着时，除有要紧军务外，不准将任何人放进帐中。”

    而且他明明记得，有人把他穿过的那件衣服拿走了。那件衣服是曹操提前准备的，可见旁人知道是要给他穿的，可为什么他的衣服会有问题？

    这是专门为曹操饲养马匹的地方。

    杨修见状，行礼告退。

    阮卿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许久都没有在曹操身边看到李纯的身影。

    问题出在马上，他不妨去马厩去看看。

    这里好像被遗忘般，离那些高大俊逸的马匹颇远，甚至有几分安静。

    只听曹操那充满磁性，透着几许威重的嗓音淡淡道，“孤前日将归入宗族的事同

    只要他努力，再努力，就一定可以抢回来。

    离的近了，就听到骏马偶尔的嘶鸣，响嚏，闻到隐隐的哄臭。

    如今同为丞相主簿，几人办公的房间都离的近，用于文书传递。

    清楚他早已不是于曹操而言特殊的存在。他因为闯进营帐，虽未被曹操责问，却惹得李纯被罚，他早已成了同其他人一般的臣子。曹操身边有了沅清，他也早就不是那个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就能时刻跟在曹操身边的近侍。

    李纯看着阮卿，目光露出些许怜悯，“小阮主簿，承你瞧的起，叫我这些年兄长。我亦将你当作兄弟来看。有些话，我本不该多嘴，却还是要说给你。

    同曹操最亲密无间时，他从不曾珍惜，所以才走的毫无顾忌。在历尽劫波明白这段感情有多难能可贵时，却早已失去。

    这几日曹操头痛时作，每日都要饮药，距曹操今日用药的时间又快要到了。

    此刻正是白天，奴仆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因此这里阒无一人。

    李纯静静的看着阮卿，看到阮卿渐渐红了眼眶。

    阮卿明白李纯这句话里藏得意思。

    他也不嫌地面脏污，走到绝影身边。

    阮卿，沅清。可以替代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