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压力太大，警惕全身免疫系统大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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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议对患者进行二次腰椎穿刺术脑脊液检测。

    我心里默想着，这些种种偶然堆积在一起，是可能最终导致了这个结果。

    持续 2 年的时间，患者病情发展到今天，已经符合难治性癫痫的诊断标准了。

    「是的，感染可以导致免疫系统受损，诱发自身免疫系统疾病。」

    一周后，谭先生带着张女士回来找我做脑电图。

    就这样来来回回就诊，调药。

    我让谭先生把张女士带到脑电检测室，我在准备接电极之前要把头皮、前额的皮肤擦拭干净，避免油脂影响脑电传递，正擦着发现张女士前额的粉底被我擦掉了不少。

    「淋雨、发烧、熬夜、压力大、免疫力低下……」

    「哎，看样子，术后效果还不错，她又开始知道打扮自己了。」

    我开玩笑道。

    而感染可诱发「自身免疫性脑炎」的发生，看来很大可能前期的「病毒性脑膜炎」诱发了「自身免疫性脑炎」。

    脑脊液检测的结果也回来了:抗神经元表面抗原的自身抗体阳性。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凡我早点……小容就不会……」

    于是我再次把谭先生叫到办公室，把目前的结果跟他进行了沟通。

    果然，这不是一次单纯的病毒感染，而是感染诱发了自身免疫相关疾病。

    只是，这次检测的项目，是针对自身免疫性脑炎相关抗体的检测，这个结果周期可能需要 3-5 天。

    我叫住他。

    现在这些阵发性的症状，都应该考虑是继发性癫痫发作相关的表现，而且已发展为难治性癫痫。

    我把谭先生叫到办公室，把我最新的考虑跟他进行了沟通。

    只是，还是有时不时有精神异常表现，要么突然不说话，要么骂骂咧咧停不下来，随后就出现意识丧失、肢体抽搐。

    人的神经系统像个精密的仪器，它的损坏可能不是某件具体的事引起的，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细小的事叠加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弦就断了。

    「电极植入迷走神经刺激术」，这是当前治疗癫痫比较前沿的新技术，我把整个方案给大家放到科普区，感兴趣的朋可以去深入了解一下（我还画了方案图，有点丑，但还算贴切）。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学术交流会上，有个神经外科大佬提过目前对于难治性癫痫患者进行外科手术干预的建议。

    自身免疫性脑炎常表现出的精神异常、失眠、癫痫发作等症状跟患者当下表现极为吻合。

    谭先生说她已经三四天没有再发作了，外科

    于是我再次给张女士进行了腰椎穿刺，送检完脑脊液，联系了脑电图检查。

    期间谭先生还请了一次北京大医院的专家远程会诊，也按照意见用药了，但现在又在发病了，2 年后的今天，只好又到我们医院来了。

    老金回家告诉我，一切顺利。

    第三天夜里，我正好值夜班，发现谭先生在值班室门口来回转悠。

    极有可能！

    这个检测结果的意思是，患者自身免疫系统故障了，不辨敌我了，决定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详细问询情况后，得知最近这一年来，张女士病情还算稳定，日常生活没什么大问题。

    她先前诊断自身免疫性脑炎，已经按照诊治指南治疗，后期病情是相对稳定的。

    我思索着，像是面对一道一直没找到合理解法的数学难题。

    我听完眼眶一红。

    于是我把想法和老大沟通了一下，老大也建议往这方面查一查。

    「小容考驾照那段时间淋过一次雨，发了低烧，她着急考试，我那段忙工作，都没在意，吃了药后来好了，就都没往心里去……」

    老金是我先生，在我院的神经外科，是做过上千台开颅手术的硬茬子了，平日里很多同事笑称我俩为「神经侠侣」，我们平日里能凑到一起吃顿饭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不是我值班，就是他吃着饭又被叫去手术，不怕你们笑，其实连这些发在知乎上的稿子都是我俩后半夜忙完一天的琐碎后，点灯熬蜡地各自埋头写的。偶尔时间能凑到一起，要么抓紧陪陪孩子，要么就是忍不住探讨一下各自的专业和彼此患者的病情。

    挺「事儿妈」地去嘱咐了家里老人一定要多运动，少熬夜，戒烟限酒，少喝浓茶，提前给自己铸就一道免疫力防火墙后，我才又回屋去找老金。

    这个一直以来沉稳的男人在我办公室里彻底崩溃了，一个人不停地自言自语，止不住地反复自责，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另外，还需要完善一次长程视频脑电图，评估她的脑电活动有无异常波发放。」我补充道。

    这意味着什么呢？

    「医生，你刚才说可能是感染引起的对吧？」

    是否可行呢？

    第二天，我找来谭先生跟他讲述了「迷走神经刺激术」，谭先生一听毫不犹豫选择手术治疗。

    见我上来问询，谭先生挠挠头道:「小容吃完安眠药还是不睡觉，一直吵，我怕她影响旁边的病友，就扶她出来走走，想着走累了她可能就睡了。」

    给大家打个比方，一台性能正常的车子，马力可以是 30，也可以是 120，就是可快可慢，那出了故障呢？可能一直在 30 的速度上，上不去了，这个病人的脑电图结果就是这种情况。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能顾及到身边人的感受，并且在长达数月的治疗过程中，从未听到过谭先生抱怨过一句，看着他又疲惫又耐心地安抚着张女士，手却一刻不敢松开，生怕她跌倒。

    到家，吃过饭，等孩子睡着。

    8、

    从老金这吃到定心丸后，我对张女士的后续方案终于有了底。

    这个病，在儿童、青少年、成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

    在等她脑脊液结果检测的过程中还是继续抗癫痫治疗。

    于是，我又加开了一片安眠药物，然后就跑急会诊去了。

    6.

    随着治疗的继续，张女士的情况相对稳定了，抽搐减少了，精神异常的情况也好转了。

    把种种迹象快速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我心里一怔，突然想到的另一种可能:「自身免疫性脑炎」！

    更吻合的一点是，自身免疫性脑炎患者，也可以出现睡眠障碍，包括失眠、睡眠倒错等。

    终于，治疗方案调整为口服药物了，详细交代了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后给办理了出院，并叮嘱 1 个月后返院复查。

    谭先生迷茫地点点头。

    「那期间小容可能压力有点大，好几次跟闺蜜打麻将将近通宵，我光顾着忙，也没接她……」

    他们一家也规律到我院复诊，抗癫痫药物已经调整添加了很多种，刚一开始用药觉得还是有些效果，可过一阵子又没什么用了。

    只有解决难治性癫痫问题，才可能让她恢复。

    「是不是有什么事？」

，才导致原先的治疗方案已经不能有效控制病情。

    「考驾照压力大，我却没安慰她，剐蹭受了惊吓，跟我说我也没当回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递过去的纸巾，他也没接，整个医生办公室里的人见着这个场面都红了眼睛，或者故意别过脸去不去看他，好给这个男人无助的时候留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尊严……

    尽管平时在医院见多了人生百态，可能见着这样朴实的夫妻情分，依然触动很大。

    7.

    一般来讲自身免疫性脑炎患者预后还是比较好的，有些患者病情好转或稳定后可能出现反复，有些患者整个疾病过程恢复需要 1-2 年以上。

    脑电图结果出来了:弥漫的慢波发放。

    「这一次，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我立即掏出手机给老金打了个电话:「唉，你今天有排手术吗？能准点下班回家吗？」

    我安排送检了目前在使用的抗癫痫药物的药物血清浓度检测，仔细推算了张女士使用这些抗癫痫药物的时间及目前的效果。

    老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挺感慨这对夫妻的命运的，安慰了我一番后，挺笃定地说，这个手术方式可以选择电极植入迷走神经刺激术，当癫痫即将发作时，通过电极释放电刺激，干扰癫痫发作时的异常放电，从而阻断癫痫信号传播至全身，「狙击癫痫」，甚至预防癫痫发作。

    后来打过一个电话随访，得知张女士情况还算稳定，我便交代他们定期复诊。

    我把整个病程发展的状况和为什么要往这个病上检查的原因一一解释给了患者家属谭先生。

    「小容还是不肯睡觉，能不能再给加点药，不然怕她得不到休息身体吃不消。」

    「医生，我受教育水平不高，你说的我不一定能全懂，但有一样，只要对我老婆治病有好处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后来我就去对口帮扶一年多，期间已经把这个事淡忘了，没想到，2 年后的今天，又再见面了。

    等我会诊回来，却看见谭先生正搀着患者在楼道里来回走动。

    听完我对自身免疫性脑炎的描述和可能病因后，谭先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题。

    这些，都对上了。

    等谭先生平复下来，我告知了他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按照自身免疫性脑炎的诊疗规范进行了药物治疗。

    把张女士的情况前前后后详细又跟老金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握在手心里的水杯晃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最常见的症状，包括精神行为异常、认知障碍、癫痫发作，甚至是意识障碍。

    终于，一切准备好了，转科，手术，术后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