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胭脂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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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快点儿让它们变得完整起来。

    来同裴忧辞行这件事，皎皎没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她也不能待得太久。

    李娘子的眼珠转了转，忽然直起身来，动作僵硬扭曲，手中的稻米哗啦啦撒了遍地。

    这些时日，还是得从姜府着手。

    皎皎在裴忧对面坐下，眉眼弯弯地同他打招呼:“裴公子。”

    *

    “或许吧，我还没有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联。”

    他腕骨上的那串银铃铛也剧烈地颤动，片刻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姜相存着一口气，想握住女儿的手安慰，却没力气了。

    裴忧的视线被那张黄澄澄的饼挡住了。

    一般人是听不到这样轻且细的声音的，除了裴忧。

    姜皎再如何张扬跋扈，也不过是个没到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她踉跄着跑到正堂，抱住腹部中了匕首的父亲，痛哭失声。

    你来做什么啊。

    皎皎专注地听他说，颈间忽然落了只冰冷的手。

    裴忧站在一截青墙边，漆黑的瞳仁盯着她袖间的那截红绳。

    那么，为什么死不瞑目呢？

    她张开口，唱出两句词。

    子夜时分，北安寺中安安静静。

    这是倒数第二桩案子了，下一桩发生在大半个月后，其后没几天，姜府就被指为妖邪。

    在书中，姜皎死不瞑目。

    她把其中一只油纸包递给裴忧:“很香的，方才我买时只剩下三张了。”

    皎皎反复咀嚼这话，忽然一怔。

    没过多久，铃铛声忽然停下了。

    薄薄的眼睑下，少年的瞳仁快速转动，看上去诡异至极。

    如今大昭王君要彻查妖邪之事，给

    皎皎抱着没有手的人偶往回走。www.shishuxuan.com

    “就像这样。”裴忧松开手，双目含笑地看着皎皎面上的惊慌。

    裴忧停下了手中的铃铛，李娘子的动作也停了。

    回到北安寺，皎皎坐在妆台前，将所有的事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

    所以，原本姜皎是能躲过这场劫难的，但是后来，她选择了回来。

    街边有卖胡饼的小摊，饼皮煎得焦香酥脆，再撒一层细细的胡麻，香气飘得老远。

    若教眼底无离恨，除非人间有白头。

    这个决定让他苦恼又兴奋。

    裴忧站起身来，鬼魅般掠出房门，袖中的匕首折出森然的光。

    阿雪自然是十分高兴的，这些时日她呆在北安寺，闷得不行，这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还不能吃她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

    和皎皎梦中的铃铛声一般无二。

    小沙弥斟酌了好一会儿，极尽委婉地说:“姑娘最近要小心些。”

    皎皎原本就是闷不住的性子，用过晚膳，拉着阿雪出了门。

    皎皎的后脊生出些寒意，无论是和她有关，还是和裴忧有关，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继续蹲下喂鸡。

    据说，李家人焦急地寻了一夜，然后发现李娘子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裴忧从怀中扯出只风铃，拿在手中，不紧不慢地摇了两下。

    看到染着血的帕子，她的神色一怔。

    听到消息，皎皎立刻去了春迟坊，然后，正遇到从李娘子家走出来的裴忧。

    人偶上垂落的红绳被她团了团，重新塞进袖中。

    皎皎上前两步:“裴公子见过李娘子了？”

    第二日一早，李娘子被完好无损地送回了春迟坊。

    “我们过两日回姜府吧。”皎皎说。

    他的五感比所有人都敏锐些。

    “是血光之灾吗？”

    少年眼底的兴奋褪去了一些，皱眉接过那张饼。

    皎皎:...

    前晚那些人像是临时选在春迟坊动手的，安排上十分仓促，不仅打破了一贯的习惯，还出现了许多纰漏。

    少年坐在缥缈的晨雾中，握着雪白的帕子，在擦一把匕首。

    听说皎皎无事了，姜相一大早就派了马车，来接她回府。

    裴忧手中的风铃摇得急促起来。

    穿过矮墙，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院中的场景。

    北安寺中还有没走完的香客，大殿中香烟缭绕，神佛坐在高台上，慈悲地俯视着世人。

    难不成，最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在那个柔软的春日里，姜府仍要受这一场无妄之灾。

    对着她明亮的眼睛，小沙弥不忍欺骗，也不忍说出实话，只好念了句“阿弥陀佛”。

    阿雪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小厮们提着往马车上放，趁着众人搬运包裹的间隙，皎皎去了寺外的别院同裴忧辞行。

    对于裴忧而言，亲手捏断人的喉骨，是一件愉悦又快活的事。

    裴忧将擦得干净雪亮的匕首收进袖中:“昨晚，有不自量力的小鬼跑了过来，惊扰神佛的清净。”

    姜家灭门那日，姜皎匆匆忙忙跑进月亮门，绣鞋沾满了血。

    李娘子神色如常地在院中喂鸡，行止间没有一点儿不对的地方。

    走出大殿，皎皎拎着那只拴在红绳上的人偶，戳了戳它的脑袋。

    夜幕中忽然传来几声夜枭啼鸣，撕破这片寂静。

    *

    *

    小沙弥念了句“阿弥陀佛”，将手中的签筒递过来:“姜姑娘要不要求一支签，很灵的。”

    她惊得险些跳起来，一抬头，看到少年眼底染着点儿恶意的笑。

    昨日还言笑晏晏的亲人，此时躺倒在血泊中，面色灰败，血都快要流干了。

    春迟坊的事很快在坊间传开，这一次，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妪，下至三四岁的幼女，别说大红的胭脂，连脂粉都没有人涂了。

    得妥帖地将它收好。

    裴忧盯着沾了点儿胭脂的小月牙看了片刻，收回目光，摸了摸袖中长长的一串木偶。

    皎皎皱眉:“都是从一处来的吗？”

    唱到一半，她的眼底忽然流下两行泪。

    这场雪后，上京已经有了点儿入春的迹象，北风像隆冬时那样刮得人两颊生痛。

    裴忧漆黑的瞳仁转了转，放轻了声音:“那姜姑娘可要小心些。”

    李娘子的声音原本就有些哑，这首词的调却高，她嘶哑的嗓音拔高起来，扭曲变调，诡异至极。

    “你昨晚...”

    第二天一早，姜府的马车停在北安寺外。

    但是，从前日开始，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快乐。

    “依旧是这样，听不得风铃声，像是中了什么蛊。”裴忧忽然攥住皎皎的手腕，将她拉到一处矮墙前。

    裴忧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坐在姜府的马车上，她问随行的小厮:“这些时日，父亲还在忙吗？”

    皎皎点头，想起此行的目的，开口道:“我要回姜府了。我总觉得，姜府之中像是有一双眼睛，一直窥视着这一切。我想把这双眼睛找出来。”

    细细的铃铛声响起来，不沉闷也不清脆，虽然很轻，却带着些

    嗯，她就不该抽这支签。

    少年陡然张开眼，瞳仁深处的苍冷和阴郁悉数消失，最上面那层清澈无辜的伪装也不见了，只剩下幽深的黑，缓缓四散。

    皎皎对裴忧心中的危险想法浑然不觉，拿着自己的那张饼，在上面咬了个弯弯的月牙。

    签筒里的竹签摆得整整齐齐，皎皎的手捏在一根上，想起自己最近霉运当头，指尖在签头点了点，又换了一支。

    有摇签的小沙弥，瞧见皎皎，笑眯眯地打招呼:“姜姑娘大好了吗？”

    少年鸦黑的睫毛颤了颤，兴奋又愉悦。

    李娘子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目中空空荡荡，像是无边的黑谭。

    皎皎捧着热气腾腾的胡饼，来来回回地倒着手，指尖烫得红红的。

    皎皎皱眉，又是这两句。

    既然要回姜府，自然也就不用装病了。

    咽气前，他只说了一句:“你来做什么啊。”

    变调的尖细。

    “相国大人日日忙得三更才回府，夫人每每亮着灯等，一等就是大半夜。”

    和所有失踪者一样，李娘子对失踪那段时间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能说出很黑这些含糊不清的描述。

    皎皎眨眨眼:“好了，在这里，那些魑魅魍魉都被吓走了。”

    她将精心挑选的那支签递给小沙弥，小沙弥伸手接过来，解完之后，脸上的笑意僵了。

    “有的鬼，是会吃人的。”

    小沙弥抬起头，看到姜二姑娘绷着小脸，神色凝重得跟要慷慨就义似的。

    她总是能打断他的思路。

    所以，也许原本他们就是打算在暮北巷动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不得不换了地点。

    他微仰着头，眉眼间落满金灿灿的日光:“这些时日，魑魅魍魉可真多啊。”

    “排在后面的大娘直瞪我呢。”少女的眼中浮出狡黠笑意。

    这些时日，皎皎拿了带来的芝麻糖和糯米糕给他们分，小沙弥们都很喜欢这位姜二姑娘。

    很可能与她和裴忧的出现有关。

    与府中的亲人一起，死在了这个柔软的春日。

    皎皎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去买胡麻饼。

    明明是哀切的责备，却没有半点儿嗔怪意味，只有无尽的痛惜。

    少年拨弄着腕上的银铃，歪着头，目光在她没涂胭脂的面颊上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