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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荣升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说你没能出席婚礼,是因为你妈妈出事了。这照片里的人是你妈妈?傅西洲,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个比你还年轻的妈妈了!”他指着傅西洲,手指发抖,脸色因愤怒而微微潮红。

    阮荣升在酒店顶层有专门的休息室,阮阮推门进去,他正站在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们,对他们的招呼声置若罔闻。

    她闭了闭眼,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究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打湿了枕头。

    “阮阮……”

    “哟,这话一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她多深情呢!阮家那小姑娘,就是被你这种假惺惺的态度蒙蔽了双眼吧。”

    心里明明那么难过的啊,还要假装微笑,这实在太难了。

    阮荣升瞪她:“你给我让开!”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胆小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听到他的解释。照片上那个女人是谁?她疯了般想知道,可她又那么害怕听到答案。能让他抛下他们的婚礼而赶过去的女人,答案不言而喻。

    回到酒店房间,阮荣升同医生正准备离开,虽然看见了他手里的药袋,但他还是忍不住责怪道:“明明知道阮阮不舒服,你还让她一个人待着。”

    “阮阮?”傅西洲蹲下身去,扶着她的肩膀。

    她睁开眼,对上傅西洲的视线。他坐在床边,正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幽深的眸中,看不清他的情绪。

    “十二!”她打断他,“医生怎么还没来?我是真的有点儿难受,大概是昨晚露营的时候着凉了,你先去帮我买点感冒药,好不好?”

    照片里的人物与场景,他一点也不陌生。医院的门口,他从救护车上抱下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脸色惨白,紧闭着眼,长长的卷发垂落在他手臂。他抱着她匆匆走在医院大厅里。他在窗口办理住院手续、缴费。他低着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他倚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窗台上抽烟……一张张照片,一帧帧连拍,将他一系列的表情都生动地抓拍了下来。

    阮荣升沉吟了下,厉声说:“丫头,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让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她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照片右下角有显示拍照时间,正是他们举行婚礼的那天。

    “啊……”她低呼一声,手捂着腹部,弓着身子蹲在地上,神色痛苦。

    阮阮低了低头,说:“走吧。”

    “有什么冲我来,我警告你,别动她!”

    傅西洲看到她擦得娇艳的红唇,愣了愣,蹙眉说:“这个颜色太艳了,不适合你。”

    刚进酒店,大堂值班经理就朝他们走了过来,“顾小姐,傅先生,阮董来了,在等你们。”

    他还没说什么,阮阮的声音就从卧室里传出来:“外公,是我让他去帮我买药的。”

    傅西洲一愣,然后全明白了。

    她不是没仔细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的热情,他的冷淡,她的郑重,他的漫不经心。她以为他性格如此,总有一天,她会打动他。她想过很多种情况,但却从没有想过最最重要的一点,也许曾想过,但她选择了忽略,那就是,他并不爱她。

    傅西洲站在药柜前,导购小姐殷勤询问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心里有点乱。他以为她会质问,会发脾气,可她却什么都没做,甚至在她外公面前撒谎维护他,最后选择了逃避与缄默,这令他更难受。

    阮阮一愣。外公怎么来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微变。

    她不擅长撒谎,更别说在阮荣升面前演戏了,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如果再不离开,她真的担心自己无法继续演下去了。

    她身体忍不住微颤了下,咬紧嘴唇,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外公果然也知道了,他是为此而来。

    掏出手机,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走到药店外面,才按下接通键。

    傅西洲狠狠地按了挂断键。

    他望向沉默不语的傅西洲,哼道:“我不是小女孩儿,别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把我糊弄过去。”他指着照片,“你说,这女人到底是谁?”

    “丫头,你怎么了?”阮荣升急问。

    “我……肚子……好痛……”她说得极为吃力。

    轻笑声透过电流传过来:“我亲爱的弟弟,可还满意我送你的结婚大礼?虽然有点迟了,但我总算也没食言呢。”

    傅西洲刚想开口,就被阮阮打断了。

    爱是情不自禁,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一件事。他静静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你就想朝他走过去。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神游。

    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看着镜中人苍白的面孔,她从包里翻出一支口红。她是从不化妆的,这支口红是风菱去年圣诞节时送她的礼物,两人一人一支,一模一样的。她就在圣诞节那天用过一次。这支口红颜色很娇艳,她抹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令她的气色瞬间好了许多。她伸手捏了捏脸颊,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转身走出去。

    他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起身去买药。

    阮荣升急声吩咐:“快,快,把她抱到床上去。赶紧叫医生。”

    “你呀!懒得管你了!”阮荣升气呼呼地离开了。

    出了门,一切疼痛症状自动消失。她舒了口气,想下来,却被傅西洲紧紧抱住。

    傅西洲走到桌边,拿起那摞照片。

    阮荣升没有接腔,转身拿起书桌上一摞东西,“啪嗒”一声,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他望向傅西洲,怒道:“你给我解释下,这些是什么?”

    阮荣升不疑有他,只说:“那快抱她下去,我打电话叫医生。”

    阮阮走上前,挡在傅西洲身前,“外公,您先别生气,您身体才刚好呢,别气坏了身子。”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走进电梯,下楼,进房间,然后放到床上。

    {这世间虽有千百种爱的诠释,可对她来说,爱一个人就是,明知爱他会令自己伤筋动骨,却依旧无法停止。爱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他静静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你就想朝他走过去。}

    她站着不动,侧身从傅西洲手里拿过那摞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然后抬起头冲阮荣升笑着说:“您就为这几张照片这么生气啊?我知道这件事呀,西洲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她的语气又轻松又随意。

    阮阮离书桌很近,一眼扫过去,散落在桌面的数张照片全数映入眼帘。其中一张照片,同她手机上收到的那条彩信,一模一样。



    原来,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女人的位置。

    傅西洲抱起她正准备送到卧室的床上,阮阮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下,微喘着气说:“外公……我要回我的房间……”

    傅西洲咬牙切齿:“傅、云、深!”如他所料,那些照片,是他让人偷拍的。

    “快去啦,酒店附近就有个药房。”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过半张脸:“我头晕,我先睡一会儿。”

    阮阮走到他身边,笑着问:“外公,您怎么突然来了啊?也不说一声。”

    经理领他们上去,进了电梯,阮阮按了他们住的楼层数,说:“我想先回房间去洗个脸,十二,你等我,我们一起上去。”

    她背对着他,傅西洲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低头温顺的瘦削背影,令他心里忽然就有点难受。

    “不用太感谢我哦!应该的。”

    阮阮握紧手指,抬起头来,直视着老人宛如豹子般的凌厉眼神,“扑哧”笑了。她靠过去拽着他的手臂:“外公,您干嘛呢,玩心理战呀?别说我啦,任何人在您的眼神下,都会主动投降的!”她其实很少对阮荣升撒娇,她也不擅长做这种事,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了,也别无他法。

    他倒了开水,拆开药片,喂到她嘴里。

    阮荣升也是一怔:“你知道?”

    房间里一时静得可怕。

    直至这一刻,她才忽然醒悟。

    傅西洲一怔。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房间里,阮阮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望着屋顶,呆呆发怔。

    阮阮皱着眉吞下药片,“好苦啊。”

    她依旧笑着:“是啊,我知道。而且,也是我让他跟您说,他之所以没能出席婚礼,是因为他妈妈出了事。外公,您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她低了低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两个男人离得很近,阮荣升的手指都快扫到傅西洲的脸上。

    见她这样,阮荣升表情柔和了一点,外人都传他冷酷,就连对唯一的孙子都毫不手软,确实是这样,但对阮阮这个外孙女,却是个例外。

    可是,令她更痛的是,她明知如此,却依旧无法不去爱他,无法放开他。“爱”这个字,写起来如此简单,这世间却有千百种诠释,别人是怎样的她不清楚,可对她来说,爱一个人就是,明知爱他会令自己心痛、落泪、伤筋动骨,却依旧无法停止。

    她轻轻地开口:“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对外公撒谎。”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最讨厌的就是谎言,没想到我自己有一天竟然也可以如此自如地说。我忽然发现,有的时候,谎言能让事情变得简单。”

    傅云深继续笑着说:“我想,阮老应该会感谢我吧,帮他识清你的真面目。”他顿了顿,叹息般地说:“我亲爱的弟弟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两全其美的好事呢,又想佳人在怀,又想事业得力……”

    傅西洲冷声说:“很好,你没忘记,她是阮家的。你以为你对她动手,阮老会放过你?”

    “对不起,阮阮。”傅西洲低声说,他双手掩面,这句“对不起”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他似乎总是在对她说对不起,可仍旧一次又一次带给她伤害。“那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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