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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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一步一步地走到屏风之前。

    钟鹤微微叹了口气。原本不确定她是女子，尚不敢言之凿凿地说自己能把持住。可如今，她竟是个女子。他更不敢自信。

    她脑海里只回想着钟鹤的话。世家里总有人要谋害钟鹤。

    钟鹤知道她去了屏风之后。无声地转过来，看着屏风。眸子中幽深，难以见底。

    这个被书院规矩吓坏了的小东西。如果钟鹤此时有什么逾矩的动作，她肯定会联想到钟鹤亵渎书院被逐出太学，进而联想他被钟氏惩罚，失去未来家主和丞相的高位。

    崔若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眼睛滚圆滚圆地，就像小猫一般，写满了不可思议。她结结巴巴地问：“钟鹤哥哥，你、你不怕、不怕被他们骂吗？”

    钟鹤解开链子的搭扣，绕到崔若愚的身后。把铃铛戴好。他深深地看着她后颈，手上没有触碰到。

    钟鹤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这张脸。脸上写满了挣扎。莹白的肌肤，双眼、鼻头和唇峰都因为哭泣而染上了粉红色，令人喜爱。

    匀称修长的双腿，微微的阳光让她的肤色显出红晕。平日里穿着书童的衣裳，看不出她身形。

    她快步走到屏风前，想检查到底少了哪样物品。

    门光明正大地打开了。光线投入房中。

    门外站着的是突然归来的钟鹤。阳光从他身后洒下来，正好落在崔若愚的脚边。

    只叫了一声“钟鹤哥哥”，后续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垂着头，绞着手，等候钟鹤的审判。

    微微颤抖的双唇，不曾哭出来的声音，都看得出她内心的倔强。

    幸好那人在屏风处翻了一遍，很快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要我说我是男的，就没人可以说我是女的。钟鹤哥哥只是眼花了。而且，他也不会提的。如果她不提的话。

    崔若愚缓缓地摇摇头，仍然不敢抬头。她盯着钟鹤的脚尖。他每次坐下，连脚尖都在守规矩，守着高门士族的法度和尊严。显然是从小就受士族严格的训练和教养。

    主动跟他说，我是个女的。然后，懂事点，自动离开书院？以免别人抓住钟鹤哥哥的把柄，指控他房中淫人，亵渎书院。

    非礼勿视。孔圣人的教诲，在钟鹤身上不起作用。这个六艺皆顶尖的学生，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控制住没有往屋里走。

    湿漉漉的秀发上滴落的水珠，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他虽然事事都遵从高门的教诲，心中一直抗拒攀附之事。因此，便排斥夏侯徽。

    “钟鹤哥哥！家里遭贼了！”

    “我知道。无妨。”钟鹤的声音有些古怪。那是钟家的人，原本来送信，门窗紧闭，事情又紧急，才走的窗户。

    那人没留意屏风之后有人。www.yuqing.me门窗封闭而房中不见人影，意味着房中没有人。

    钟鹤略微侧脸，瞟了眼前人。身形隐藏得真好。他开口，嗓子里痒痒的，声音有些喑哑：“没着凉吧？”

    是一只小铃铛。铃铛上还穿着银色的链子。

    一定要用麻袋套住那人的头，打一顿。

    崔若愚快乐地迎上去。才走了两步。看见钟鹤无声地转过去。崔若愚停下脚步，意识到了自己衣衫不整……最可怕的是，她束胸的布条都没缠。

    若愚一向温驯，能让她怒发冲冠，钟鹤心里很好受。他刮刮她鼻子：“暗箭伤人，是常事。钟鹤哥哥赔你一个新的铃铛。”旧的那个是夏侯徽的，钟鹤戴着总有些膈应。

    钟鹤的脚尖动了。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崔若愚面前，距离她半步时停下来。两人的衣裙轻轻地擦碰着。说不出的缱绻。

    崔若愚一阵风地旋进屏风之后，快手快脚地把衣服穿上。她的手碰到缠布，迟疑了片刻。还需要吗？但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她毅然决然地把胸缠上了。

    可是，去哪呢？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不好意思跟钟鹤哥哥开口。

    钟鹤无奈地发现，崔若愚脑袋里偶尔蹦出奇怪的念头和推测，而他对这些念头不仅了如指掌，还十分习惯。

    要不，跟钟鹤哥哥商量一下，再容她一段时间？她一定会想办法攒些钱，然后自动离开。

    崔若愚抬起眼看他的双眼。难道这不是对他最好的办法？他的眸子黑漆漆地，她揣测不了他的心意，只能点点头。

    她站在房中，单手搂着衣服，另一只手则伸出食指放在口中轻轻地咬着。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十五六岁的身子应有的曲线显露无疑。

    崔若愚打定了主意，即便钟鹤拒绝了收留她，他仍然是她来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亲人。她平复好心情，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钟鹤捕捉到她眼中的喜色，笑起来，说：“若愚。你送给我的那只，被流箭击坏了。如果没有它，我这只手可就废了。”

    钟鹤背对着她，低声说：“先把衣服穿好。莫受寒了。”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查看了几遍。还看不出少了什么。

    崔若愚大吃一惊，忘记了礼仪——毕竟这些礼仪没有深入她脑海中。她抓起钟鹤的手，拉开袖子。铃铛不在了，手上也没有伤痕。

    她的头，几乎垂在她胸前。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夏侯家是武人世家，与钟氏这种几百年文武兼修的高门不同。夏侯尚还算英雄，到了夏侯徽这一代，一心要向高门靠拢，攀附亲事。这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但钟鹤却不喜欢。尤其是他们总盯着他的床榻之间。

    钟鹤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若愚沏好的茶，芳香沁人。这杯茶扑灭了他腹中那股混乱的躁动。

    他隐约的身影消失在窗外。还把窗子关上了。崔若愚才颓然坐回水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浑身的战栗在温水的安抚下慢慢平静。

    崔若愚倒抽了一口凉气。书院里是不能有女人的。她紧张地张口结舌，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钟鹤笑起来，“知道什么？”

    他习惯地关上房门。想到崔若愚方才不安的样子，便又把门打开。www.suyan.me开着门，她或许不会那么局促。

    他轻巧地在房中搜了一遍。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他脚步声慢慢地靠近崔若愚。

    钟鹤心中的话，没有对崔若愚说出来。

    就看钟鹤哥哥愿不愿意冒险留下她。

    操练场上，居心叵测的暗箭。

    崔若愚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崔若愚一眼就喜欢上了。可她也看出，这不是她送给钟鹤的那一个。

    钟鹤的视线落在她胸前。喉结略微滑动。他此时觉得口舌发干，脸颊和颈上都烧得慌。

    不是不想碰，是怕吓坏她。

    崔若愚抓紧了衣服，尽量小动作地裹好自己。衣服的下摆不可避免地湿了。贴在她臀上。勉强盖住上半身。下半身修长莹白的双腿，毫无遮挡。

    她灵光一闪。糟了，那人肯定是来偷窃的。横竖屋里没有人，也被她熏得暖暖地。她便粗粗地搂着一件湿透了的衣裳挡住前面，跨出木盆。

    系好小铃铛，崔若愚把它放进胸前贴身护着，才转过身子，喜气盈盈地冲着钟鹤道谢。然后就跑去收拾钟鹤的书桌。按照他往日的安排，他现在该练字了。

    怎能为了她而破例？为了她，承受不该有的污蔑？亵渎书院这种罪名，就能让钟鹤沦为王恺之流。她突然非常懊恼和悔恨。为了一己之私，陷钟鹤于不义。

    钟鹤看着她忙碌欢快的身影，突然问：“若愚今年几岁了？”

    两人隔着屏风，默默无言。崔若愚脑海中酝酿了好多说法，又一一地否定了。

    但他还是揉揉她湿漉漉的后脑勺，温柔地说：“若愚受委屈了？”

    钟鹤轻松地笑起来，“他们是谁？”

    知道这件事。我就说回老家，然后溜掉。”

    钟鹤从袖笼中取出一样东西，用掌心托着，送到崔若愚面前。

    崔若愚又摇摇头。她挣扎着说出来：“钟鹤哥哥……你知道了吗？”

    钟鹤的食指轻轻地压在她红润柔软的唇上，打断她的忏悔。“没有骗。是我的决定。”即便你是个男子，我也同样会去犯亵渎书院的罪名。迟早的事罢了。

    钟鹤心里发笑，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想杀人的眼神，明晃晃地从眼中流露出来。

    她这才松了口气。“是谁干的啊？我一定要……”她跺了跺脚，要放狠话，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大唐郡主。狠话只好吞回肚子里。

    这样岂不是把他当傻瓜？

    崔若愚盯着小铃铛笑呵呵。把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忘了个精光。更不记得要离开书院的事情。她伸出小手，指着钟鹤掌心中的小铃铛，说：“真的是我的吗？我真的能戴上吗？”

    雪白的肩颈，半露在衣衫之外。

    钟鹤原本在崔若愚唇上虚摩的手指停下来。他低声问：“若愚要走？”

    崔若愚忙着解释：“夫子，院士，那些嫉妒你的同学，还有……还有你的叔叔……”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是。“我想过了。现在还没人

    钟鹤正襟危坐，腰背挺拔，凛然不可侵犯。崔若愚抬起头看了一眼，早就准备好的勇气顿时消失无踪。

    崔若愚眼泪夺眶而出。“没。”声音颤抖着。眼泪不争气地掉在地上，啪嗒啪嗒。

    崔若愚抿了抿嘴，说：“我……我骗了你。我是个……”

    崔若愚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门口。高大秀气的身影，矜持地站在门口。面容如神仙般俊秀。不是钟鹤是谁？

    崔若愚头也不回，声音像淬了蜜一般，甜糯甜糯地，“二十一……啊不对，十四，咦，是十

    钟鹤先是惊愕，从下到上打量崔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