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本座砸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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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另一头传来急促的狼爪踏雪擦擦声。

    “还有半盆祖宗们不喝的粟米粥。”墨辰也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透露出实在活不起了的疲惫。

    歌舞声起时，小二已经叫到今日夜市小桌第二百一十五号，他喝了口半凉的茶润润嗓子，探头朝外看到等着吃饭赏曲儿的食客队伍还排得绕金玉堂一圈半，鸡贼的寒风趁机吹得他哆嗦了两下。

    “三五天吧。”

    两头准妈妈入住单独牛棚，升温符贴得密不透风，温度掌控得比大棚还精准。一人一狼起早贪黑，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旁边，绝对不给意外半分机会。

    至于清晨竹林里那道奇怪的风，没人顾得上继续留意。

    破空想到阿娘早起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自己想炫碗红烧牛肋骨和几颗小草莓的愿望确实挺过分的，最终决定乖乖不提，换个全家都在翘首以盼的问题。

    墨辰也的头发散下好几缕，趴在矮桌上不想说话，把脸深深埋进双臂。破空四仰八叉躺着望向天花板，原本晶莹的蓝眼睛失去了对狼生的热爱。

    而年年推出各种新年菜色和花样的金玉堂更是一房难求，食客们在门口搓手呵气排起长队，宁愿又冷又饿得等上半个时辰也要去金玉堂里尝上一口珍馐美酒。

    [这回是真的生了！]

    [快了是多快。]

    看到三只小牛犊子颤颤巍巍站起身，觉得熬到头的墨辰也和破空相拥喜极而泣。到牛乳哗啦啦流下来时，墨辰也简直想就地给母牛磕三个响头。

    [它们要是再不生，修狗可能就先赶去投胎了。]破空真的好想大哭一场，但守了一夜的牛，它现在实在没有力气。

    云曦南脉的竹海许多年没有遇见过这般连日不绝的大雪，自冬至断断续续下至腊月初一。

    [是尊嘟！修狗来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小牛犊子的脑袋了！]

    墨辰也没再说话。

    《谁家好魔尊混成男女主的白月光？》

    没至膝盖的积雪把全世界隔绝于山外，茫茫雪原唯余墨辰也一人在竹海间把日子过得遗世独立，鸡飞狗跳。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朝预想的方向顺利发展，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三头大黑驴不仅要给竹院大功臣做月子餐，还要磨各种各样的香甜浓浆，一上磨就大半天下不来。要不是每天有十几颗甜甜的新鲜草莓吃，这种累断老腰的活儿驴早就不干了。

    [阿娘，饿。]

    大棚里的第一茬草莓熟成深红欲滴的颜色，咬上一口蜜糖似的汁水在唇齿间爆出，细腻水润甜香四溢，在数九寒天里直接快乐起飞，感叹果然众生皆苦的反义词是草莓味。

    冬日的清晨阴沉静谧，空气冰凉湿润，与天隐诀三招一藏的身法一同抚平蛰伏于魂魄与灵脉中的焦灼躁动。心诀招式终于到了收势，修白左手突然凌空向前抓去，深翠竹叶被无声震离树枝，掺入落雪高高扬向阴沉苍穹，遮天蔽云。

    成年人的沉默，破空懂了。

    一阵风声忽然在背后几丈远的地方轻拂过竹叶，本是山间常事，却让未褪赤红的凤眸应声睁开。

    院子里的人狼驴全部累瘫在地。

    墨辰也甚至开始嫌弃秋天存下的干草料磨牙，从山里新找的常青灌木冰嘴，干脆每天五顿专门给母牛烧锅做饭，添食换水。

    周围寂静极了，雪叶落地的簌簌声变得极为清晰。墨辰也阖上赤红双目，等待赤瞳鬼玄麟随着身体里的血脉奔流渐渐平静下来，被自己纳入魂魄中。

    “谁？”墨辰也的眼睛迅速恢复琥珀色，握住碧竹梢的手暗自蓄力，转身朝风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几只大山雀自竹叶间腾空飞起，方才的气息却好似一场错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辰也吩咐破空在自己练《天隐诀》时守住牛棚，不要让闲杂驴等靠近，破空这副样子大喊着跑过来，顿时觉得不妙。

    墨辰也每日从牛棚里提出一桶桶浓白牛乳，然后一头扎进厨房里一整天看不到人影。

    “祖宗们，不生气！咱今天谁也不生气！”魔尊大人蹲在牛棚食槽这一头，小心翼翼藏起一盆香气喷喷却不招待见的小灶，双手高举表示投降。

    上古凶兽憋久了容易出问题，万一赤瞳鬼玄麟真的急到魂力暴起反噬，先前练过的几天《天隐诀》估计都要白给，满山的活物全得被炫。

    破空用爪子勾勾墨辰也：[阿娘，刚才的麒麟魂力差点把驴和修狗一起带走。]

    三头黑驴敢怒不敢言，回圈抱团睡觉安抚彼此疲惫的心。

    许多南来北往的行侠游子打算留下来过年，人.流量比平日里翻了好几倍，几乎镇上所有客栈都挂出了满客的木牌。

    墨辰也皱起修眉，目光扫过四面空无一人的竹海，若有所思站在原地。

    [真的吗？没有骗狗？]破空记得前天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今天她在黑洞洞的五更天起床，精心熬好母牛最爱喝的粥，晾到刚好入口便急急忙忙捧着端过来。谁知她才往食槽里倒了一半，一头母牛突然上来一蹄子把槽踹翻，另一头随即迅速跟着生上闷气。

    手腕在翻转间龙爪突然成掌，温柔收回，飞扬入穹的竹叶与白雪骤然转身回落，在竹海间落下一场稠密的碧素冰席。

    [不加餐！]破空又慌张又兴奋，[祖宗们可能要生！]

    直到小牛犊子出生的第九天，墨辰也背起一个蒙着薄棉被的大竹筐，里面放着十来个神神秘秘的封口竹筒杯，在静悄悄的全家午憩时间推门沿着雪径朝下山的方向离开。
    每隔一月更新菜色，戌时一到歌舞立起，掌柜账房伙计虽然疲累，但方圆百里没有比金玉堂工钱出得更高的客栈。听说新年期间还整了别的活儿，这种老板不发财谁发财。他由衷感叹。

    这一头的牛棚里根本不管驴的死活，墨辰也双手隔空缓缓下压，安抚气得快要上不来气儿的奶牛：“米糊半个时辰内上桌，来，我们先用拉玛泽呼吸法冷静一下，呼~~吸~~对就是这样，破空跟着一起练！再呼~~~吸~~~~你们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大美牛！”

    趴在桌上的人更是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墨辰也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走了三年的人终于看到终点的绿洲，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真的？”

    [……好吧。]

    [阿娘！阿娘！]破空在雪地里连滚带爬，跌跌撞撞。

    啪嗒。

    可惜叫声还没拐过那道弯，牛棚直接飞出一道烦躁无情的鬼玄麟魂力，瞬间把驴收拾得服服帖帖，安静如鸡。

    冰狼的凶狠和脾气？不存在的。

    因为怕吵到母牛而被迫搬家的三头黑驴远远听到这不公平安排，不满得直叫唤。

    趴在她旁边的破空五体投地，蓝眸看向对面，眼神里全是卑微和讨好。

    “快了。”

    墨辰也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就带着破空认错了。

    玫瑰与茉莉在隔壁打起花苞，舒展相依望向外头纷扬的大雪。后山的祁门红在灵力干预下，拼死拼活赶在天寒地冻前出了一茬新茶，墨辰也这几天炒茶炒得梦里都在左手打圈右手抖散。

    “怎么了，祖宗们不是刚吃饱么？”墨辰也迎着破空走去，“是要加餐么？”

    实力明显悬殊的两方僵持许久，两头牛稍微平静了一小丢丢。

    [阿娘，牛到底啥时候生犊子？]

    第二日的辰时，墨辰也认命出现在白雪碧竹间。

    墨辰也见机，立即和颜悦色温声轻哄：“不就是突然不爱喝粟米青菜鸡蛋粥了么？多大点事儿，早饭吃山药南瓜米糊好不好？我现在就去把驴踢起来拉磨。”

    横竖隆冬无人能进山，她索性把赤瞳鬼玄麟多放出来些遛遛。

    三天顾不上练《天隐诀》的墨辰也猛然抬起头，凤眸直愣愣盯着虚无，牙缝里憋出一句撕心裂肺的话：“要不让鬼玄麟把我也带走吧！”

    经过这些天狼怒驴怨人崩溃的照顾，两头母牛体质温厚强大，生产的低吼声并没有持续太久，牛棚便传来喜讯。

    但有什么用呢？

    墨辰也一把捞起破空夹在胳膊下面，朝牛棚飞奔。

    草莓成熟，驴学拉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奶牛生完牛犊子后开始产乳，于是照顾好待产母牛成了眼下全竹院第一要务。

    再有一刻便是辰时，是练习《天隐诀》的好时候，但竹林里只有压弯无数枝杈的三寸厚雪，玄煞魔尊墨辰也的身影是一点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竹林小院所有成员更加忙碌。

    堂内的杂役腾出一张干净小桌，小二清脆嘹亮的喊号声又响起：“小桌二百一十六号请入堂~~~”

    破空吃喝拉撒全在牛棚边上，一边看护三头皮上天的牛犊子，一边随时照顾产后母牛的情绪，时不时要表演一场踩木桶走路的小狗哄牛开心。

    两只肚大如箩的母牛站在食槽另一头，眼睛瞪得像四个铜铃，呼哧呼哧费力喘着粗气。快要出世的小牛跟着撑得薄薄的肚皮一起一伏，看得墨辰也心惊胆战。

    雪块撑不住过分安静的无聊寂寞，栽头掉了下去。而不远处的牛棚里，则一派剑拔弩张的愁人景象。

    凤眸变成更为鲜艳的赤色，一手执碧竹，一手成龙爪，雪衫身形顺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招式舞如踏风流云。

    等到母牛终于满意地舔净食槽再吃光两盆新鲜草莓，已经是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怂还是很怂的。

    三头黑驴经过培训磨合持证上岗，已经能够熟练地互相配合，拉石磨磨出细腻的糯米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