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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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想上前一步叮嘱两句，却被猛然握住了手腕，扭头一看，扶风正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你，跟我走。”

    萧梁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命运如此，有时候明知是条死路，也必须走上去。

    当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两人脸上的笑容都落了下来。

    “原来这马是你的？”

    萧梁无奈地瞥了扶风一眼，随后转头看向宋志平：“此去……不知归期，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我一定给你办到。”

    宋志平立马明白过来，配合着搭起了话。

    “好了，”她含笑揉了一把沈知墨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今日我亲自下厨，就吃桂花鱼翅和玉蝉羹吧，再来几道小菜，保证都是你从前最喜欢的……乖乖在这等等我，马上就好啊。”

    萧梁眨眨眼，一时有些惊讶：“他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沈知柔目光闪了闪，眼底泛起了泪，可她依旧笑着，轻声道：“可是适龄的公主只有我了，如果我逃了，下一个就是三妹静怡了，她才十一岁……要么，就是从宗亲或是普通人家里选个女孩封为公主，可她们岂非更加无辜？更何况若是被发现了，恐怕还会引起两国不和，这样重的罪责，我怎么承担得起？”

    “那是安亲王，先前为圣娴皇后守陵三年，近几日才刚回京城。”

    沈知墨乖顺地低下头，轻轻闭上了眼。

    “自然点，别怕。”

    萧梁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一抛，扔给了宋志平，“走吧，该出发了。”

    “上天眷顾？可我从不信命。”他缓缓走到门外，望着红墙黄瓦上方碧蓝的天，喃喃道，“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快入城了吧。”

    他侧头看了萧梁一眼，萧梁敏锐地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

    刚走出树林，扶风便被灼热的日光刺得眯起了眼，仰头望去，万里无云，碧蓝的天格外清朗。扶风走向茶摊牵了马，正想着三人无法同乘一骑，就见萧梁走到他身边牵出了另外两匹马。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

    说着，把沈知墨按到了椅子上。

    “天下偌大，离开这，去哪都行。”沈知墨一字一句，说的轻缓而坚定，“只要阿姐想，我就可以办到！”

    “可大雍不止有你一个公主。”沈知墨沉声道，“你被囚在这宫里十数年，他们可曾给你过半分温暖？平日里冷嘲热讽阴阳怪气，遇到事了才一口一个‘长公主’，简直可笑！难道你真要为了这个被强加上的责任囚困一生吗？”

    正说着，一旁突然喧闹了起来，士兵探头一望，有些烦躁地抱怨：“这些南水县人有完没完，每天都要来几回，都说了不让进不让进，怎么回事。”说着也不管剩下还没来得及检查的路引和照身贴，一窝蜂全还给了杨顺，打发人往里走，一边招呼着人去处理旁边的喧闹。

    话没说完，扶风便不快地扫来一眼，萧梁连忙改口“我是说……殿下，虽说你们是主仆……”萧梁顿了顿，‘啧’了一声，“好吧，你们是主仆。”

    “自从南水县灾民出现在京城，城门的检查就越来越严格了。”

    朝宴酉时开始，通常朝臣们会提前半个时辰入席，而王公子孙则会提前一炷香左右。

    萧梁看着那瓷瓶，目光之中露出些许的诧异。

    说着便主动收齐了路引和照身贴，伴着银子交到了守城士兵的手上，顺便还搭了几句话：“怎么今儿查的这么严啊？今儿还是中秋，人可不少，真是辛苦官爷了，等下了值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不多时，就见到了高大的城门。城门前，一排长队正在经过检查缓慢入城。

    萧梁笑了笑：“我和你们不一样，”他双手抱胸，懒懒坐在马上，微微眯起了眼，“对你们，他或许是救是帮，但我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是。”

    “你不过是一句话，殿下却是要思虑许久，方可确保周全，”扶风上了马，认真地盯着萧梁，“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怎么得到的王爷的信任，但我只有一句话，倘若你辜负了王爷，我必不饶你。”

    “好。”萧梁轻声应下。

    萧梁微微挑了挑眉，但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继续观察着城门前的动向。

    扶风盯着他看了片刻，确认萧梁所言不假后缓缓松开了手，不过依旧抱着刀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扶风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远远缀在车队后头，“殿下于我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恩，当年我们兄妹四人立过重誓言，此生侍奉殿下左右，绝无二心。”

    随着宫女的指引，沈知墨和沈知柔走向了坐席，四周座

    三人齐齐上了马，缰绳一挥，策马奔向了京城，就在要拐过一个弯时，扶风突然福至心灵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茶摊老板在烈日下竟是收起了摊子……

    “上头的命令，我们有什么办法，倒是你们，中秋还来送货啊？”正如扶风所说的，那士兵显然与杨顺熟识了，也不挪动步子，就站在原地对着照身贴探着头挨个看了看。

    当沈知墨和沈知柔来到殿内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见两人走来，大臣们纷纷起身拱手，只是沈知墨到底离京三年，因此隐隐听见人群中传来了一些疑惑的声音：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轻声的提醒，宋志平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青年给他递来了一个水壶，熟稔地开始和他唠起了嗑：“等待会儿进了京，我还得去给我媳妇儿买胭脂水粉去，我一个大男人哪会这些啊！诶，要不待会你陪我去吧，是兄弟不？是兄弟就一起……”

    萧梁沉沉舒了口气：“我要送他进城。”

    *

    扶风心里一紧，对萧梁的警惕又加深了些。

    宋志平往旁边看了一眼，悄悄握紧拳，跟着车队进了城。

    “哦！原来他就是……”

    宋志平所在的车队已经排进了入城的队伍之中，随着检查一个个通过，车队也渐渐接近了守门士兵，宋志平不禁低下了头。

    后面的话沈知墨没听清，也或许是被提醒着噤了声，但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他也没兴趣知道。

    明知道这是个借口，但沈知墨还是没有拒绝，他乖顺地依着沈知柔的力道坐了下来，抬起眼，朝她笑了笑，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扶风疑惑地看向萧梁，萧梁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一甩缰绳，纵马跟了上去。

    眼看着沈知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沈知墨起了身。

    *

    能护住心脉的，必定不是什么寻常可见的药，扶风能拿得出这药，多半是得了授意，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这般上心。

    此时，日头开始渐渐西移，进城的人却依旧没有减少。

    沈知柔转身出了门。

    作为一个江湖人，萧梁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恩恩怨怨，可这样忠心还是少见，一时有些好奇，于是立刻翻身上马，凑到扶风身边试探着问道：“诶，你为什么这么护着沈……”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沈知柔抚摸着沈知墨的脸颊，轻声安抚着，“只是和亲而已啊，有大雍公主的头衔在，受不了什么委屈的，再说了，谁说和亲一定遇不到良人，说不定我就是得上天眷顾呢？”

    她的声音低柔，也不知是在安慰沈知墨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扶风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这个药，可以护住你的心脉，或许对你有用。”

    宋志平连连点头：“是，我记下了。”

    “这是天福粮行的行夫杨顺，时常为京城的天福粮行送货，与守城官兵都相熟，查起来不会太严，你混入队伍中，他们会把你带进城，记住，事成之后，把我给你的路引和照身贴交给他。”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车队，不等士兵一个个来挨个检查，领队杨顺就高声招呼着：“来来来，都给官爷们配合着点，把你们的路引和照身贴都给我。”

    宋志平拱手深深一拜：“家破人亡，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多谢萧大侠这一路相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来世结草衔环……”他笑了笑，“若有朝一日能换得一个真相，萧大侠又还记得我，就顺手给我倒杯酒吧。”

    距离城门还有三五里时，扶风一拉缰绳停下了马，在路边，已经有一队车马在等候着。扶风下了马，把宋志平带到了那队车马的领头人身边。

    “嗯。”

    “不必担心，”扶风驾着马行至萧梁身边，“有我给他的东西，绝对没问题。”

    沈知柔笑了笑：“因为我是大雍的公主啊。”

    取酒？

    沈知柔愣了一瞬，随后苦笑：“逃？怎么逃？”

    宋志平的手轻轻一颤，他接过瓷瓶，扯开了一抹笑：“多谢。”

    “可不是嘛，都是给人打工的命，没办法。”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真相能不能浮出水面。

    扶风不忍地垂下眼眸，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这个回答，沈知墨并不诧异，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是依旧想要听到沈知柔的亲口回答：“为什么？ ”

    说着，他突然转过头，看向萧梁，意味深长道，“殿下他也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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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也相信你可以，”沈知柔目光温柔地看着沈知墨，却是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能。”

    扶风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显得很意外，甚至当即转身朝着马走了过去：“上马，殿下说了，让我们去城里的望春酒肆取一坛蓬莱春。”

    “这位是？”

    萧梁：“……我就是说两句话。”

    宋志平走进了队伍中，跟着队伍往城门走去，再没有回头。

    有人为了中秋灯会而来，有人为了生计而来，还有人，是为了一个真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