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活着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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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九龄神情呆滞，突然丢掉拐杖，瘫软在地沉默。

    已经很努力焚烧蛮狗的尸体了，为什么要有瘟病。

    “咱们炎黄子孙从来不缺少舍生忘死者，就是这些不幸人挡在前面，一步都不退。”

    “您先走一步，家父肯定会让汉奴在阴曹地府给您泄愤。”

    “利益面前，冷不冷血不重要，它压根不是一个选项。”

    他强行控制情绪，不紧不慢道:

    女帝似自言自语，又扭头怔怔望着画像出神。

    茶客们相互交谈，虽偶有戏谑打趣，但表情还是难掩失望。

    长安背着他们守城，扛着中原的这块疆土，挑着华夏文明的精神信仰。

    龟兹城，坟林再添九座墓碑。

    “敢碰钦差一根汗毛，月氏就是谋反！”

    她从没见过画像里的男人，文武百官也相顾茫然。

    他就像一具干净的丧尸。

    可为什么要这样。

    呼延寿缄默片刻，低低道:

    利益链绑死了，必须照顾。

    帝国一定能吞灭华夏中原，成就无上神国，统御整个世界！

    “遵命。”

    如果当初没有接过委任状那该多好，如果战场上不喝止大宗师的致命一击，现在应该在拿顾汉奴的头颅喝酒。

    裴静姝欲言又止，最终恭谨道:

    他终

    她沉默片刻，眼神坚定:

    “我们很尽力焚烧尸体了，可一万多具蛮狗尸体烧了三天三夜，还是传出瘟病了。”

    ……

    “为什么美丽的东西都要离我而去。”

    老残妇孺各个神情悲恸，他们见惯太多死亡，可这次送走九个病入膏肓的亲人，竟是那般痛苦煎熬。

    “陛下……”裴静姝紧蹙黛眉。

    自灵气复苏以来，李屏是神洲最有天赋的星象师，况且其祖宗是被太宗奉为国师的李淳风。

    “死你一人暂时保全月氏，家父询问过巫师，无故大规模屠杀帝国子民，会造成孽气，而孽气最好解释深渊动荡。”

    “不揭盖也是为你好，一旦孤城曝光，你死后都会被掘坟抛尸，月氏家族钉在帝国屈辱柱！”

    满堂寂静。

    茶客纷纷颔首，也没给说书人打赏的意思。

    气氛僵硬如铁。

    “做决定吧。”呼延璟一脸冷峻，再次提醒道:

    “自古败军之将就该自裁谢罪，你一万大军对付一个人，你还有脸苟活？”

    作为一项千古功业，她竟然在半山腰就坠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照顾月氏家族。”她面如死灰。

    “第二，趁机铲除知情者，你月氏实在舍不得那一千个逃离战场的骑兵，将其送回漠北折兰肃领地。”

    “说书的，若真有这个人，你怕是激动得合不拢嘴。”

    “杀钦差？”呼延璟瞳孔骤缩，声色俱厉道:

    呼延璟长松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长安一座茶楼，说书人醒木拍桌。

    一万多蛮狗攻城，他没有崩溃，可现在心里已经撑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何其可笑。

    顾长安一脚踏空掉进深渊，那株茂盛鲜艳的桃花树没了，只剩半截手指大小的树枝，怎么养都长不出花瓣。

    呼延璟再愚钝，也看穿了老巫婆畏惧死亡的恐惧。

    一个稚童哭得稀里哗啦，在坟林蹲着哀嚎。

    老巫婆彻底疯了……呼延璟注视着她，沉声道:

    “巡视官来就来，本尊半路截杀他。”月九龄面无表情。

    唯有度过巡视官这场考验，父亲才会安排诛杀汉奴的雷霆手段，肯定不是再派制裁者越陷越深，而是以更残忍的方式！

    ……

    “老身安排后事。”月九龄艰难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可她不想死！！

    一切的罪孽不该由她承受，都是那个杀戮魔头，是那个中原疯子！！

    灵魂早就死在那座孤城，死在那万具尸体堆叠之上。

    若没有长安的佛龛洗涤瘟气，孤城除长安以外，现在都死了。

    ……

    裴静姝否决了怀疑的念头。

    不会死，又不是人。

    “来来回回都是几百年前的故事，某都听厌了！”

    月九龄近乎哀求般，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怨毒。

    月九龄垂下沉重的眼皮，她很认同呼延老匹夫捂盖子的诡计，也不在乎那些无辜平民的性命。

    “啥时候有英雄问世，你再来讲三天三夜，凭你这张巧嘴，包管你赚个两房小妾！”

    “陛下，兴许是屏术士卜测有误呢。”裴静姝瞄了一眼御案上的画像。

    长安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仗，他创造了神洲的战争奇迹，他一个人杀了万多蛮狗。

    “为什么……”

    裴静姝缄默。

    “第三，尸体堆叠在前往孤城的路上，巡视官肯定忌讳孽气，杜绝他探查的可能。”

    ……

    炙热的太阳，天空是猩红，到处散发恶臭腐朽的气味，犹如末日的绝域。

    “话说战神薛仁贵一身白衣立于纛旗下，手持戟枪大呼敢死队冲击，大唐勇卒以命搏命，杀得高丽军颤栗。”

    披头散发的红袍男子呆滞走着，天地安静到能倾听自己的足音。

    女帝精致宛然的玉颊毫无情绪波动，轻声说:

    “她会吗？”女帝侧眸。

    遥远的西域，制裁者官邸。

    月九龄拄着拐杖，粗糙的手掌爬满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脸上皱纹密布更像丑陋的树皮。

    “你是谁？你在哪里？你做过什么？”一连三个疑问，女帝微微翕动红唇，眸光恍惚。

    游侠拍案而起，不耐烦打断道:

    月九龄浑身发抖，咆哮道:

    苍天为什么就不能眷顾啊！

    游侠闷声道:

    ……

    多么绝望。

    他再难以压抑愤怒，迎面指骂道:

    一旦开展血腥屠杀，她的头颅肯定要献祭。

    顾长安眼神空洞，他想看到绽开的桃花瓣，他希望自己枯败的时间里能整天欣赏鲜丽的色彩，可是没有。

    “唉，听说就是他助涨大唐国运嘞，可朝堂都翻遍了三州全境，愣是没这个人。”

    “贼老天欺人咯，白高兴一场。”

    可谁来拯救他？

    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第一次见到陛下露出久违的笑容，仿佛霞光驱散持续多年的阴霾。

    “若不想效忠李唐，朕可拟一旨诏书，送他去一个心甘情愿展示才华的舞台。”

    沉迷在过往辉煌中有啥用？还不是被异族蛮狗给欺压得喘不过气来，西蜀都丢三成疆土了！

    呼延璟内心一叹，所谓帝国闻风丧胆的老巫婆，相比父亲所作所为，又算什么呢？

    众人围过去瞧热闹。

    短短几个月，她就老得半只脚踏进棺材里。

    万里孤城，一片死寂。

    “三位大宗师，一万两千个悍卒，帝国威力最大的武器之一，月制裁你输得很耻辱，也很荒诞可笑。”

    七个体弱多病的老妇人，二个不足十岁的娃娃还是没有扛过这一劫，在折磨中衰竭。

    打了胜仗就不能让我们高兴一下，就一定要无止尽的黑暗吗？

    “若是隐士，朕愿学刘备三顾茅庐，以诚挚礼仪邀请他。”

    “老身要汉奴碎尸万段，老身要汉奴下十八层地狱！”

    “中原文明遭遇劫难，朕岂能只顾门户私计？”

    裴静姝没有接话，这个男人是否存在都很难说，可他的确给大唐灰暗的社稷带来一丝希望，也给疲惫麻木的陛下带来一丝精神慰藉。

    明明赢了啊！！

    长安。www.wangzaishuwu.com

    她竟然会死在折兰和呼延两条老狗前面。

    可他们不能死，所有亲人都死了，长安该有多孤独多悲伤。

    秦木匠老泪纵横。

    说话间，街道马蹄声隆隆，一张张画像飘进街边商铺。

    “传旨，境内找寻，细致到各个村落。”女帝嗓音清越。

    “莫哭。”秦木匠单臂搂住娃娃，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我们不是赢了吗，长安哥哥明明赢了的。”

    感染瘟病。

    戳到痛处，月九龄老脸扭曲，拄拐的手掌剧烈颤抖。

    一袭曳地凤裙的女帝屹立窗前，美艳绝伦的脸蛋透着迷惘。

    “姝儿，朕很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唤醒一潭死水的国运。”

    安史之乱几十年了，大唐国运只有猛跌，这是唯一一次上涨。

    “第一，大屠杀造成孽气才是导致七千里疆土变化的原因。”

    “月制裁，决定好了吗？”风尘仆仆的呼延璟一脸严肃。

    “你爹怕了？”月九龄冷笑，脸皮耸拉就狰狞的恶鬼。

    说书人面色讪讪，讨口饭吃也难啊。

    “大屠杀啊，用东土汉奴的话来说，老身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请月制裁放心！”

    御书房，窗棂的碧纱随风摇曳。

    若没有长安，他早就撑不住了，这座城里的累赘早就心存死志。

    百姓恰逢乱世，何其不幸，想听的是当代大英雄，是不屈于绝境里那些热血沸腾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