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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他被美色迷昏头,背弃当年夫妻之间不能有第三人的盟约,又专宠庄妃,为庄妃肚里的孩子倾注太多期待,如今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的了。

    于是沈惊松只送她到雅间的门前就止了步,朝她温和笑道:“公主慢走。”

    可敬献美人这等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次数多了,邵皇后就麻木了,甚至会替他处理掉那些被他宠幸过的女子

    而邵皇后在宫里也有了动作。

    武德帝本能反应便是:“你想毒死朕?”

    他为取得邵皇后的谅解,当场就命人将那名美人拉下去杀了。

    待到暮色微沉时分,武德帝终于从酒醉中醒过来,坐却仍还有几分醉意,使得他头脑胀痛难耐,正欲叫人,卫公公忽然进来,恭声道:“陛下,庄妃娘娘听闻您醉了酒,遣了个宫侍过来,给您送醒酒汤。”

    自打太子被废,这两日邵皇后都没怎么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那宫侍提着食盒,低着头走进来,叩首行礼后,将食盒递给卫公公,便退下了。

    如今日日山珍海味,却再也没了从前那样满足快乐的滋味。

    卫公公将殿门关上,这是武德帝的意思。夫妻两个见面,定又要闹将起来,说不定依着邵皇后的脾气,还会动手打人,那场面不好看,绝不能叫外人看了去,否则岂不是折了他这皇帝的威严。

    武德帝喝得醉醺醺地趴在案上,眼眶湿润,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邵皇后眼神却还十分清明,将案上的碗碟都收拾进食盒里,目光轻蔑地瞧了一眼武德帝,便起身离开了。

    待到暮色将落,一壶茶喝尽了,仅余几团茶渣,茶点也吃得仅剩些许碎末,赵衡再无理由留下,不得不起身告辞。

    趁着张院判替武德帝诊脉的间隙,卫公公将空碗放到案上,拿起方才的银针,沾了沾碗里残余的汤水。

    这番话让武德帝想起了过往夫妻两个同心一意的温情。是啊,那时候他家徒四壁,全凭妻子不嫌,带足嫁妆过来,不辞辛劳地操持着家务,后来又为他生儿育女,三间晴天漏光雨天漏水的破瓦房,才慢慢有了家的样子。

    话虽如此,卫公公心中却已隐有猜测,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空碗,双眼沉了沉。

    卫公公忙扬声喊来人,“快请太医!快请太医!”然后又问武德帝:“陛下,陛下您哪儿不舒服?”

    但当绿九从隔壁雅间里出来后,赵衡心里的那些不舍便通通化作面上无可挑剔的从容笑意,淡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

    不过须臾,银针沾了汤水的那一截,变成了黑色。

    方才还轻松说话的武德帝,被扶到床上躺着,此刻面色涨得通红,用抽搐的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发得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啊”几声。

    次日,这事就传到了邵皇后耳里。

    思及过往,武德帝面上神情软和下来,再定睛一看皇后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品,红烧肉、鸡蛋饼、白菜豆腐汤、荠菜饺子,都是从前家里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也是他从前最爱吃的。

插几句颇具天真话,逗得沈惊松微一笑,这一下午的时光便也在说笑声中倏忽过去了。

    喉咙处,更是干痒得难受,想要喝水润一润,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今日我来,是想同你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邵皇后依次将食盒里的菜端出来,摆在案上。

    邵皇后将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武德帝不禁眼眶有些湿润,喃喃道:“你我夫妻一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武德帝原本不打算再见她,夫妻两个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还有什么见面的余地。何况他也知道她的来意,肯定是为了儿子求情。

    殿内,邵皇后提着食盒进去,武德帝立即戒备起来,往后避了避,问:“你来干什么?别是为了文儿求情,有你这个皇后在,朕绝不会再立他为太子。”

    武德帝微一愣,道了句:“庄妃有心了,让那宫侍进来罢。”

    登基以后,邵皇后更是贤良淑德,主动开口要为他挑选各家闺秀为妃,借此助他制衡朝堂。

    卫公公应是,转身欲走,刚走了两步,忽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回头一看,武德帝竟从床沿倒栽葱似的掉下来了,整个人躺在地上,四肢正在不停抽搐。

    但锦公公却被卫公公留在了门口,邵皇后从锦公公手里接过食盒,满面冷冽地跨了进去。

    张院判跪在了龙床前,与卫公公同时震声道:“陛下,您这是中毒了!”

    卫公公脸色一震:“庄妃娘娘送来的醒酒汤有毒!”

    过了两日,赵衡便收到了张显已悄悄从京州回汴京的消息。

    这皇宫里,除了沈太傅,没人知道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卫公公和皇后身边的锦公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赵衡心中生出几分不舍,转身走出雅间时,不免怅然若失地想:不知下次再这样两人独处一室,吃盏茶说说话的闲暇静好时光是什么时候?

    武德帝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怕庄妃会给朕下毒?皇后来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谨慎?”

    那厢,沈惊松也知道了张显潜回汴京,正藏在魏胜名下的一处外宅里。

    张院判很快就赶来了,顾不上行礼,就被卫公公拉到龙床前替武德帝查看。

    邵皇后已布好碗筷,自己先拿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吃。他疑心她要毒死他,她已用行动来证明,这些饭菜里头都没下毒。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卫公公脸色一变忙去扶起武德帝,将空碗放在了地上。

    也没人知道这俩兄弟一直都在暗地里为沈惊松送消息,以还昔日的救命之恩。

    卫公公道:“太傅给了消息,说是宣威将军接到娘娘的信回汴京了,大约这阵子就要起事了。太傅问我,以后咱们兄弟俩怎么个打算法?是继续留宫里伺候主子们,还是在宫外找落脚地方安享余生。若是离宫,到时候他会替我们安排好。。”

    武德帝四肢百骸都不舒服,身体的血肉仿佛都被蚂蚁蚕食了一般,此刻有种难以言状的噬麻感,让他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但架不住邵皇后一直在宫外侯着,堂堂一国之母,跟个奴才似杵在外头吹风,传出去也有损皇帝的脸面。武德帝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叫卫公公去把人请进来。

    邵皇后心平静气地看了他一眼,“齐高,咱们贫贱了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挤上这高位,享着无边富贵,却是再也没了从前一家人和乐相处的安宁了。我这两日一直在思量,倘若早知今日,我大约是不会让你起兵图这江山大业了。富贵滔天有甚用,你我夫妻离心,我的大儿与女儿都回不来了,留下一个文儿,如今也对你我没了孺慕之情。”

    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锦公公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知,“今儿一早娘娘便进小厨房,做了些清炒家常菜,就过来了。”

    “哥,咱们都是去了势的人,宫外哪有地方容我们扎根。”锦公公抬起脸,望着外头阴沉的天,笑了:“我这条老命是太傅救的,倘若太傅不介意,我想跟在他身边伺候。”

    他和邵氏做了二十年的贫贱夫妻,虽有磕绊,但总归是恩爱两不疑的,直至他起兵造·反,从攻下村镇到州府,势力一路壮大,攻下第三座城时,那地方的富绅给他献了一个绝色的美人,他没把持住,当晚便和那美人春风一度。

    武德帝想着,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愧疚,坐到邵皇后对面,主动为自己和邵皇后倒了酒,举杯道:“是朕对不住你在先,自请废后的话,不必再提。”

    卫公公面露迟疑,“这……”

    卫公公将食盒打开,端出那碗还温热的醒酒汤,正欲拿银针试毒时,头痛欲裂的武德帝摆了摆手,道了句:“不必试了,端来给朕吧。”

    那时候,逢年过节的,一家人能放开肚子吃上一锅炖肉,就已十分满足。

    两人话落,武德帝双眼顿时瞪得极大,露出大片浑浊泛黄的眼白,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话到这程度,卫公公也只得将醒酒汤递过去,武德帝接过,咕咚咕咚一口喝尽,顿感头胀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这一日,她让锦公公提着一个三层食盒,去找了武德帝。

    帝后二人,就着一壶酒,将几盘已经冷掉的菜吃尽,已是一个时辰后。

    两人在茶肆雅间独处一下午的事不能被外人看见,否则传出去赵衡一介已婚妇人同男子见面独处,饭后笑料又要添一桩。更别说两人的身份敏感,见了面,定会引起庄屿的注意。

    这时,一道脚步声渐近,邵皇后的说话声响起:“大胆庄妃,竟敢给陛下下毒!来人,去将庄妃宫里的所有人严加看

    “你我夫妻一场,好聚也好散,吃完这一顿,我自此废后,幽居礼佛,青灯古佛伴余生。至于文儿,他那般品性,不当太子也好,只要他能平安富足一生,我便无所求了。”

    可过往不能细思量,因这一切的开端是他引起的。

    “我知道。”邵皇后打开食盒,冬日天寒,食盒里的饭菜都已经冷了,倒有些像此刻她与武德帝的处境。

    武德帝“啊啊啊”了几声,卫公公仍不解其意,只能安抚道:“陛下您别急,太医很快就来了。”

    他将空碗给卫公公时,道:“去库房取些滋补的药材赏给庄妃,她现下还在月子里,又刚失孩子,难得还能分心为朕着想。”

    当日沈惊松救下的不止他,还有自己的弟弟锦公公。

    殿门关上后,里头的声响再听不到了。卫公公瞧着四下无人,压着声问了句:“今儿娘娘这一趟,打的什么主意?”

    卫公公点头一笑:“我也正是此意。”

    因有沈惊松提前给她透了消息,赵衡对此并不意外,只吩咐立夏让底下的人盯紧了张显,切不可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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