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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芳蕤嗔怪一声，一转头，便见方君然从内迎了出来，养病三日，他精神恢复尚可，唯独右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伤口还未愈合。
秦璋牵唇道：“崔曜和他夫人一错不错盯着爹爹，爹爹不应也不行啊，不过爹爹说了，那日若无事，便去，届时叫人送份礼过去就好。”
方君然一愣，老成持重的面上闪过一抹窘迫，李芳蕤笑道：“好了好了，我将药留下，让他养伤，我们去找城南看看
李芳蕤浅吸口气，感叹道：“我本也未十分认准他，但那日见他为我挡刀……我那一刻真是心腔子都拧碎了，除了家里人，还没有其他人如此待我，也没有其他人令我如此紧张，那日我送他回府，他都不让我久留，说什么叫人看见，授受不亲，我见他伤重要休养，只好先回来了……”
秦缨上下打量她，“方大人就范了？”
李芳蕤道：“梦见他倒在了血泊里，又被砍了好几刀，真是吓死我了，我醒来天还没亮，但却等不及了，只想早些去看他，这几日我亦时时牵挂。”
“啊，怎么还未结痂……”
李芳蕤见状，便上了秦缨马车，又吩咐沈珞，“去兴安坊松子巷。”
秦缨听得心口憋闷，“爹爹老当益壮，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前日发现毒膏，陛下问女儿想要何赏赐，女儿便提了，说别的不要，但女儿的婚事要女儿自己做主。”
他手臂吃痛，行礼都十分勉强，秦缨忙道免礼，“本是去找芳蕤问方大人伤情，却不想遇上她出门看你，我便一同来打扰了。”
二人打了照面，李芳蕤惊喜道：“你怎过来了？”
秦缨松了口气，“那便好, 今日辛苦爹爹。”
秦缨深吸口气摇头，又步履沉重地走到榻边，重重躺倒后，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住。
李芳蕤笑意满足，不时掀开帘络朝外看，待马车停在松子巷方府，又欢喜地跳下马车，急急上前叫门。
秦缨长出一口气，秦璋正涂糨糊的手微顿，“不过，缨缨，你对崔慕之绝了心思，那你如今可对京中哪位世家公子看得顺眼些？”
方君然瞟了一眼秦缨，见秦缨八风不动，似未听见一般，便知秦缨已经知道了一切，他闭了闭眸子，硬着头皮道：“阿砚，上茶。”
“拜见县主——”
腊月初六这天早上，秦缨想起自那日方君然受伤后还未见过李芳蕤，便一大早先往郡王府去看看，刚到郡王府门前，正遇上李芳蕤带着沁霜出来。
秦缨不受控制地，脑海中竟闪过了谢星阑的影子，她晃了晃神，忙道：“爹爹问这个做什么？”
方君然道：“寒舍简陋，要慢待县主了。”
秦璋弯唇，“自然是存了求亲之意。”
秦广笑眯眯道：“过年县主便十八了，侯爷虽不急，也要早点为县主的终身大事考量一二。”
小厮应声，方君然便转身进了寝处，李芳蕤带着沁霜跟进去，隔着一道门，秦缨在外只能听见几人低低的说话声。
她抿了抿唇，眉眼间闪过两分满意，“他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我连日不辞辛劳相待，虽说是应该的，但他也看得出我待他并非一时兴起，这几日待我再不似从前冷漠。”
秦璋笑意更足，秦缨莞尔：“原来如此——”
白鸳拿着她的衣袍，看得目瞪口呆，“县主，您、您哪里不适吗？”
秦缨一时头皮发麻, “他们不会以为女儿对崔慕之, 还有从前的心思吧？”
秦璋了然，“是，他父亲临摹那幅画是出了名的，当初陛下点他做御用画师，也是因陛下喜欢那幅画。顾含章一生最得盛名的是夜宴图，但我却独爱这幅侍女图，这幅图是他晚年的画作，虽不及夜宴图宏大繁盛，用色却更老道，你看整幅图十多种色彩，被他运用的出神入化，美艳绝伦。”
再一转眸，秦缨又打量起朴素的内堂，大理寺少卿虽不算什么肥差，但好歹是上达天听的衙门，秦缨没想到方君然的家里连几件贵重家具都无。
说着话, 秦缨上前来帮秦璋按着纸张, 待裁好了宣纸，秦璋便将一副仕女抱筝图拿了出来，这幅仕女图出自前朝画师之手，线描细劲，色彩明丽，侍女发髻上的红艳牡丹与深松裙摆上的兰纹栩栩如生。
秦缨利落帮忙，再不提此事。
秦缨欣然道：“郡王必定改了心思了。”
车轮辚辚而动时，秦缨发觉李芳蕤眉眼明媚，春意盎然，她眨眨眼睛，“这几日，都是你去探望方大人？”
方君然欲言又止，却拿李芳蕤没法子，抿了抿唇，只好转身往上房走去，秦缨跟着进门，李芳蕤又道：“今日该换药了，进屋去——”
话未说完，李芳蕤已上前道：“方大人，县主不会在意这些，你快回屋可好？”
秦缨失笑，又低声道：“你不嫌便好。”
秦缨蹙眉，“他们想做什么？”
秦广无奈道：“侯爷说的头头是道，还不是因为公主殿下喜欢这幅画？”
李芳蕤莞尔，“那正好，你随我同去看他？”
秦缨扬唇，“那你愈发心定了？”
“时时牵挂？”
“方大人不自在什么？”
秦缨看了一眼落款，“顾含章？这幅画也是顾含章所作？”
李芳蕤道：“前次父亲知道我心思，还颇有微词，可第二日去了他府中，见他臂上血口三四寸长，回来后竟未再说什么，只叫人送了好些补品。”
秦缨失笑道：“方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我空手来探病才是不周，若还叫你费心操劳，那更是我的不是，说不准芳蕤要找我麻烦。”
秦缨一愕，“爹爹应了？”
李芳蕤大笑起来，“什么就范，难道我威逼利诱他不成？”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前院青砖铺路，梅竹覆雪，红绿莹白交映，颇为雅致。
这时秦广又道：“县主，崔氏还留了帖子，说腊八那日在侯府设宴，请几家亲近的世家过府过腊八节，侯爷面上已经应了。”
李芳蕤大大咧咧，方君然偶有几字，却是压低了声音听不真切，秦缨哭笑不得，转而走到门口，再去打量院中的梅树与竹枝，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两排花架，花架上摆着几盆月季与不知名的绿植，看得出，方君然很会照顾花木。
秦缨看向秦璋，“爹爹要将我嫁出去？”
李芳蕤沉浸在萌动的情愫之中，语声悠长道：“是啊，你不懂这抓心挠肺的滋味儿，真是叫人神魂不定，眼底再看不到旁人——”
秦璋眼瞳微明，又怜惜又不舍地看着秦缨，末了摇头，“罢了，先帮爹爹把画儿重新裱起来。”
秦璋正拿着刻刀裁宣纸, 此时直起身道：“不仅如此, 崔曜还问爹爹如何打算缨缨你的婚事，爹爹看他那意思, 竟是与从前反过来了。”
秦缨问了安，又看了眼一旁的秦广，“爹爹看起来心境不错，看样子崔家人今日没惹您生气。”
连着两日，秦缨都在城南戒毒院与城外粥棚之间往返，为此，还错过了谢星阑来戒毒院，但她眼下并不着急探问内奸之进展，若真有信儿，谢星阑也自会派人告知她。
“今日县主也来了，快去告知你家公子。”
秦缨进经室时, 便见秦璋正眉目温文地裱画。m.yyun.net
她心底感叹着，李芳蕤三人又走了出来，方君然面露歉然，“实在招待不周了。”
秦璋直叹气，“爹爹自然不愿你离开爹爹，但哪有让女儿一辈子在身边的？爹爹年纪大了，既不能伴你一生，自要为你好好寻个良人才好。”
……
李芳蕤说完，请秦缨入内，又像在自家府邸中一般，道：“他独自住着，院子狭小，你莫要嫌弃，但这些梅竹皆是他亲自种的。”
秦缨摇头：“方大人是伤者，还是快回屋子——”
秦璋笑着点头，“多半是如此, 不过你放心，爹爹已经说了个明白, 道你已非从前，让他们绝了这心思。”
“怕什么？缨缨又不会多言。”
秦缨扫过沁霜手中包袱，恍然，“原来你是看他？那也好吧，我随你同去。”
秦缨一边帮着秦璋铺画儿，一边道：“顾含章还作过《陆元熙夜宴图》，在江州之时，女儿见过谢星阑父亲临摹的那幅画。”
李芳蕤笑，“我父亲母亲也去过，哥哥也去过，我呢，自然日日要去的，毕竟是因为我而受伤。”
没多时，一个年轻的小厮开了门，笑道：“就知道是李姑娘来了。”
秦缨站在车辕上，“我来看看你，顺道问问方大人的伤如何了。”
秦缨呼吸一紧，“梦见他？”
秦缨目光复杂起来，“你是当真动心了。”
此念一起，脑海中又冒出谢星阑身影，秦缨眉心皱了皱，下意识敲自己额头，但这时，心又跳得极快，秦缨愕然，忙又紧按住心口。
李芳蕤眉眼间闪过一抹羞涩，却又坦荡道：“但当天晚上，我便梦见了他。”
李芳蕤竖眉，“前几日都是我，今日凭何时阿砚？难道我换的不好？”
忙活半晌，父女二人又同用晚膳，待回清梧院歇息之时，秦缨脑海中仍回响着秦璋所言，这世道女子十六七岁便要说亲，她马上十八，秦璋能留她几年？若非要成婚，她又该选何人才好？她可做不来安于深宅的贵夫人啊！
秦璋道：“不错，你怎知晓？”
方君然面僵了僵，“今日让阿砚来吧。”
秦广笑道：“何止没惹侯爷生气, 简直要把侯爷捧上天, 他们申时过半来的, 在府中与侯爷用了膳，崔曜还与侯爷谈经一个时辰，小人看崔夫人和崔世子有心等县主回来的，不过眼看天黑了，他们便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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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然一愣，老成持重的面上闪过一抹窘迫，李芳蕤笑道：“好了好了，我将药留下，让他养伤，我们去找城南看看
李芳蕤浅吸口气，感叹道：“我本也未十分认准他，但那日见他为我挡刀……我那一刻真是心腔子都拧碎了，除了家里人，还没有其他人如此待我，也没有其他人令我如此紧张，那日我送他回府，他都不让我久留，说什么叫人看见，授受不亲，我见他伤重要休养，只好先回来了……”
秦缨上下打量她，“方大人就范了？”
李芳蕤道：“梦见他倒在了血泊里，又被砍了好几刀，真是吓死我了，我醒来天还没亮，但却等不及了，只想早些去看他，这几日我亦时时牵挂。”
“啊，怎么还未结痂……”
李芳蕤见状，便上了秦缨马车，又吩咐沈珞，“去兴安坊松子巷。”
秦缨听得心口憋闷，“爹爹老当益壮，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前日发现毒膏，陛下问女儿想要何赏赐，女儿便提了，说别的不要，但女儿的婚事要女儿自己做主。”
他手臂吃痛，行礼都十分勉强，秦缨忙道免礼，“本是去找芳蕤问方大人伤情，却不想遇上她出门看你，我便一同来打扰了。”
二人打了照面，李芳蕤惊喜道：“你怎过来了？”
秦缨松了口气，“那便好, 今日辛苦爹爹。”
秦缨深吸口气摇头，又步履沉重地走到榻边，重重躺倒后，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住。
李芳蕤笑意满足，不时掀开帘络朝外看，待马车停在松子巷方府，又欢喜地跳下马车，急急上前叫门。
秦缨长出一口气，秦璋正涂糨糊的手微顿，“不过，缨缨，你对崔慕之绝了心思，那你如今可对京中哪位世家公子看得顺眼些？”
方君然瞟了一眼秦缨，见秦缨八风不动，似未听见一般，便知秦缨已经知道了一切，他闭了闭眸子，硬着头皮道：“阿砚，上茶。”
“拜见县主——”
腊月初六这天早上，秦缨想起自那日方君然受伤后还未见过李芳蕤，便一大早先往郡王府去看看，刚到郡王府门前，正遇上李芳蕤带着沁霜出来。
秦缨不受控制地，脑海中竟闪过了谢星阑的影子，她晃了晃神，忙道：“爹爹问这个做什么？”
方君然道：“寒舍简陋，要慢待县主了。”
秦璋弯唇，“自然是存了求亲之意。”
秦广笑眯眯道：“过年县主便十八了，侯爷虽不急，也要早点为县主的终身大事考量一二。”
小厮应声，方君然便转身进了寝处，李芳蕤带着沁霜跟进去，隔着一道门，秦缨在外只能听见几人低低的说话声。
她抿了抿唇，眉眼间闪过两分满意，“他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我连日不辞辛劳相待，虽说是应该的，但他也看得出我待他并非一时兴起，这几日待我再不似从前冷漠。”
秦璋笑意更足，秦缨莞尔：“原来如此——”
白鸳拿着她的衣袍，看得目瞪口呆，“县主，您、您哪里不适吗？”
秦缨一时头皮发麻, “他们不会以为女儿对崔慕之, 还有从前的心思吧？”
秦璋了然，“是，他父亲临摹那幅画是出了名的，当初陛下点他做御用画师，也是因陛下喜欢那幅画。顾含章一生最得盛名的是夜宴图，但我却独爱这幅侍女图，这幅图是他晚年的画作，虽不及夜宴图宏大繁盛，用色却更老道，你看整幅图十多种色彩，被他运用的出神入化，美艳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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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缨利落帮忙，再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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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然欲言又止，却拿李芳蕤没法子，抿了抿唇，只好转身往上房走去，秦缨跟着进门，李芳蕤又道：“今日该换药了，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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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缨失笑道：“方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我空手来探病才是不周，若还叫你费心操劳，那更是我的不是，说不准芳蕤要找我麻烦。”
秦缨一愕，“爹爹应了？”
李芳蕤大笑起来，“什么就范，难道我威逼利诱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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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秦广又道：“县主，崔氏还留了帖子，说腊八那日在侯府设宴，请几家亲近的世家过府过腊八节，侯爷面上已经应了。”
李芳蕤大大咧咧，方君然偶有几字，却是压低了声音听不真切，秦缨哭笑不得，转而走到门口，再去打量院中的梅树与竹枝，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两排花架，花架上摆着几盆月季与不知名的绿植，看得出，方君然很会照顾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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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蕤沉浸在萌动的情愫之中，语声悠长道：“是啊，你不懂这抓心挠肺的滋味儿，真是叫人神魂不定，眼底再看不到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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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璋正拿着刻刀裁宣纸, 此时直起身道：“不仅如此, 崔曜还问爹爹如何打算缨缨你的婚事，爹爹看他那意思, 竟是与从前反过来了。”
秦缨问了安，又看了眼一旁的秦广，“爹爹看起来心境不错，看样子崔家人今日没惹您生气。”
连着两日，秦缨都在城南戒毒院与城外粥棚之间往返，为此，还错过了谢星阑来戒毒院，但她眼下并不着急探问内奸之进展，若真有信儿，谢星阑也自会派人告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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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蕤说完，请秦缨入内，又像在自家府邸中一般，道：“他独自住着，院子狭小，你莫要嫌弃，但这些梅竹皆是他亲自种的。”
秦缨摇头：“方大人是伤者，还是快回屋子——”
秦璋笑着点头，“多半是如此, 不过你放心，爹爹已经说了个明白, 道你已非从前，让他们绝了这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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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缨一边帮着秦璋铺画儿，一边道：“顾含章还作过《陆元熙夜宴图》，在江州之时，女儿见过谢星阑父亲临摹的那幅画。”
李芳蕤笑，“我父亲母亲也去过，哥哥也去过，我呢，自然日日要去的，毕竟是因为我而受伤。”
没多时，一个年轻的小厮开了门，笑道：“就知道是李姑娘来了。”
秦缨站在车辕上，“我来看看你，顺道问问方大人的伤如何了。”
秦缨呼吸一紧，“梦见他？”
秦缨目光复杂起来，“你是当真动心了。”
此念一起，脑海中又冒出谢星阑身影，秦缨眉心皱了皱，下意识敲自己额头，但这时，心又跳得极快，秦缨愕然，忙又紧按住心口。
李芳蕤眉眼间闪过一抹羞涩，却又坦荡道：“但当天晚上，我便梦见了他。”
李芳蕤竖眉，“前几日都是我，今日凭何时阿砚？难道我换的不好？”
忙活半晌，父女二人又同用晚膳，待回清梧院歇息之时，秦缨脑海中仍回响着秦璋所言，这世道女子十六七岁便要说亲，她马上十八，秦璋能留她几年？若非要成婚，她又该选何人才好？她可做不来安于深宅的贵夫人啊！
秦璋道：“不错，你怎知晓？”
方君然面僵了僵，“今日让阿砚来吧。”
秦广笑道：“何止没惹侯爷生气, 简直要把侯爷捧上天, 他们申时过半来的, 在府中与侯爷用了膳，崔曜还与侯爷谈经一个时辰，小人看崔夫人和崔世子有心等县主回来的，不过眼看天黑了，他们便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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