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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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团子回头悄悄拉拉楚倦的袖子：“父君最讨厌凤凰花了。”

    这一根一根挑干净天都要亮了。

    没有父君阻拦小团子成功挨着楚倦睡着了，被谢沉鹿捏住鼻子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哼哼。

    楚倦的手指抚过婚服，万年冰蚕丝的布料，织女日夜赶制出来的精品，触手生温，薄如蝉翼，哪里有什么不好的。

    可，谢沉鹿当真会再回头吗？

    楚倦白日里跟团子吃多了点心又睡了一个午觉，按平时来说今日就要醒的早些。

    在野的天同碧霄殿一样阴沉，白鹤守在竹屋外动也不敢动一下，偌大一个在野灵兽无数此刻也没有一丝声音。

    凤凰花啊，凤凰......

    楚倦哑然，忍不住捏了捏团子的小龙角，回过头的时候仙娥已经将窗棂全部都打开了，数十种纹路不一的红绸依次被铺开。

    是啊，谁能想到当年高高在上对太子殿下不屑一顾的内君有朝一日会这样卑微进尘埃里了？

    “这些纹路殿下喜欢哪个？”谢沉鹿从后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虚虚环抱住楚倦，下颌轻轻抵在楚倦肩头。

    谢沉鹿推了所有事开始专心致志的筹备婚事，三百年前那场婚事是楚倦一手操办的，这一次楚倦兴趣缺缺，都是他一手布置。

    “不是衣裳的问题，”他叹了口气，“只是，沉鹿，你真的想好了吗？”

    “白鹤——”里面传来声音。

    一阵刺痛骤然从指尖传来，他低下头，原是他想的太过入神，竟叫鱼刺刺入了指尖，白皙的皮肉被刺穿了一个伤口，一滴鲜血很快渗透出来，他愣了一下，而后看着自己的手鲜血一滴一滴冒了出来。

    ——

    还有三日就是大婚，两人分在两处试穿婚服，这是最后一次试衣了，若有任何不合身的地方就是最后三日更改。

    不，哪怕中间有再多波折，天命也应当是不可违逆的。

    火焰舔舐着烫金的请帖，衬的青衡眼中神情交错不定。

    小到婚宴用的绸布，宴会用的酒水，大到各位仙家座位座次的排列都甚是繁琐，他却不欲其他人插手，忙到深夜撑着额头休息片刻，又睁开眼来，恍然问：“殿下是不是快醒了？”

    殿下昨日和团子说想喝坤泽湖里的灵鱼汤，这种鱼肉质细腻汤汁浓鲜，可惜全身的刺都有剧毒，有致幻作用，想吃就需把鱼身上的每一根刺剔的干干净净。

    夜色静谧，碧霄殿的灯依然未曾点起，黑暗中谢沉鹿伸出手企图环绕过楚倦的腰身，本来似乎已经熟睡的人却突然翻身。

    ——一片淤青乌黑的淤血。

    沉寂了三百年，死气沉沉的九重天终于是要有一场喜事，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三界六道三百年前那场婚事的所有仙家无不收到请柬。

    爹爹想睡多久都可以，自己回来爹爹还在睡觉父君都不许自己吵着爹爹，换成自己父君就一点不心疼了。

    他声音温温柔柔，挥出一道凶悍灵力那三生石便轰然被砸了出去，若非天地神器无法损毁此刻必然已经成了一堆碎石。

    那是三百年，怎样漫长的时光啊。

    他的手猝然收紧，明明殿下一个字都不曾说，他的心却好像被什么狠狠攥住，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惶恐的不能自抑。

    他的背影显得决绝又萧条，谢沉鹿的心蓦地一沉。

    请柬本来是没有送到在野的，只是青衡贵为神君，拿到一张倒也并不费事，灯火在风中噼啪炸开，白鹤忍不住探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是青衡神君将请柬烧成了灰烬。

    推开门出去时却没有见到楚倦，大殿还是空旷的，仙娥捧着衣裳站在外头，看见他出来不由得低头，忐忑不已：“太子殿下不肯试穿.......”

    不知道他选的婚服殿下喜不喜欢，果然时间还是太着急了些，婚服不能叫织女早早准备，只能选些现成的料子......

    楚倦仿佛是累了，拿出被谢沉鹿攥在掌心的手：“你我都再冷静一下吧。”

    镜子里的仙者一身少见的红衣，好似真的喜不自胜，只能隐约从眼角眉梢察觉出一丝不对。

    “旁边的龙纹更衬殿下，我们换那一件，好不好？”谢沉鹿勉强勾起嘴角，他靠在楚倦肩头，楚倦不回头看不见他如今神情，团子却从那一刻的父君身上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

    三生为契，他第一次拿到三生石时就已经看到了天定姻缘，怎么会有人能够违背天命？

    甚至不需要楚倦做什么，那块镜子就浮现出来诡异的景象，明灯三千的九重天，彻夜欢庆的在野，中间簇拥的一对新人赫然是谢沉鹿和青衡神君。

    谢沉鹿推开门进来时楚倦一个人坐在殿内，夜明珠已经尽数熄灭，整个殿内一片昏暗，只剩下凉薄的月色落在楚倦因为削瘦轮廓分明的脸上。

    谢沉鹿性子淡雅不喜奢华，整个碧霄殿都是清雅沉静的，鲜少有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鲜艳的红色，精致金色纹路层层展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冷静？那就是不成婚了吗？谢沉鹿呼吸微微急促，凑过去将楚倦的手抓的更紧，声音不知是哀还是怯，“可我已经冷静了三百年了，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了。”

    也决不可能是我。

    楚倦的声音很慢，可每一个字都犹如金石落地。

    众人纷纷应和着应该的应该的，当面不敢多说一句，等人走了都忍不住唏嘘。

    灵鱼鱼刺有毒，但以他的修为想逼出体内并没有那么难，可就是这样大的淤血，殿下竟然都没有看见。

    还有三日——他抬起眼眸看向在野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只剩下两日，他就要与其他人共赴此生。

    伸出的手落空了，找不到落下的实处，谢沉鹿突然觉得很害怕，好像在某一瞬间，突然明确的清楚，这个人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最后选定的是两套龙纹的婚服，外袍用金线绣着精致的龙纹，翻过袖子却是林间山鹿隐约的轮廓。

    碧霄殿已经挂满了红绸，距离大婚也只剩下不过三日，门梁屋檐包括门外的树梢上都挂着鲜艳喜庆的红绸。

    “今生今世，我都只会与殿下一人缔结良缘。”

    白鹤连忙站到帘外，恭敬禀告：“三生石已经送到碧霄殿了，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端倪，九重天办婚事送的重礼繁多，我把三生石混在贺礼之中交到了太子殿下手中。”

    “在嘀嘀咕咕什么？”

    每一根刺都是剧毒，交给谁他都是不放心的，不如自己来的好。

    楚倦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到底看了多少遍：“沉鹿，三生石说，你命中注定那个人，不是我。”

    谢沉鹿站在镜前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恍惚，他缓缓伸手抚上胸口的龙纹刺绣，镜子在灯火的映照下亮的惊人，清晰的映照出他手上的伤口。

    来的不仅是请柬，还有□□裸的威胁，毕方亲自带着人在各个仙境里送抵请柬，末了笑一笑：“太子殿下沉眠刚醒，有些东西记不清楚，内君的意思是往事不可追矣，莫叫太子殿下烦心。”

    那楚倦此刻大概已经看见了。

    不，不能这样想，或许真的只是不曾看见罢了，谢沉鹿一点一点抚平衣襟的褶皱，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刚刚在三生石上看见了一段景象，”楚倦挥手，不远处瞬间浮现出一块古朴的石头，约摸一人来高，嶙峋斑驳的石面中间有一块地方光滑如镜，可映照人的前世今生，“上面说，你想缘定三生之人，不是我 。”

    他走到楚倦面前，把婚服放在桌上，自己俯身半跪在楚倦膝边，眼中依然温柔：“是这婚服殿下不喜欢么？那我再拿去叫他们改，改到殿下满意为止，好不好？”

    楚倦只看了一眼随手一指，殿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数度，抵在他肩头的人似乎也顿住了，他好似并无所觉，回过问：“怎么了？”

    “可这一次，我想再等一等。”楚倦闭上眼复又睁开，一寸一寸抽回手，起身离开。

    “今夜你去偏殿睡吧。”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他摇摇头，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连忙赶去下一家。

    神君心情不好，所有人和兽都知道要夹紧尾巴。

    谢沉鹿按了按眉心，把笔搁在桌上站起身来。

    他三百年前就是吃准了谢沉鹿会回头的，三生石恩怨定论，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失去那只鹿，可结果呢？

    “殿下，这些都是预计的，未来的，”谢沉鹿的呼吸都显得滞涩，却生怕惊到了陷入梦魇一样的楚倦，只敢低下头克制将楚倦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脸，“我保证，我发誓，这些过去没有发生，未来也不会发生，哪怕是神器也难保不会出错是不是？”

    毕方听着背后谈论风水轮流转，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谢沉鹿摇摇头，只淡声道：“无妨。”



    毕方看一眼天色才答：“是了，再过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大约就醒过来了 。”

    到底是不曾看见，还是看见了也丝毫不关心？

    “殿下......”

    谢沉鹿的嘴角有些绷不住的模样：“殿下为什么这样问？”

    毕方思忖了一下，斟酌着劝：“内君一夜未曾闭眼，要不然这些事还是交给仙娥处理，到时候内君动手煮汤就是了。”

    “殿下，”谢沉鹿抱着婚服走进来，他确实是得天独厚的，哪怕在这美人如云的三界内也是顶尖，向来只着浅色衣衫的人偶尔穿这样艳色的衣裳夺人眼目，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怎么了？”

    小团子皱皱鼻子埋进楚倦袖子里，小声嘟囔：“父君偏心！”

    可这里这样多的料子，楚倦偏偏下意识的选了凤凰花，谢沉鹿合上眼帘，也许是几个日夜未曾合眼，他竟突然有些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