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他妈感觉不到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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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你妈妈了?"

    这样的抽血量:早就超出了一个成年人可以承受的范围，更别说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了。

    这么些年来，从三岁到十六岁，每一场有关于救治他母亲的手术，楚资都要求他在手术室里亲自陪同，全程观看.，

    他的语气里几乎带了些许乞求的意味。

    楼梯口灯忽明忽暗，颇有些/ \九十年代恐怖片的感觉。

    谁也没料到相遇竟会如此猝不及防。

    至于搬去了哪里，严霄没问，老板也没说。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却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男人，眼神中带着毕恭毕敬的问询。

    是因为自己太烦人了吗?所以才会得到那样的结果。

    “嗯......”沈昀再次低下头， 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

    国外三个月的治疗并没有任何的效果，母亲抗拒治疗，抗拒接受周围不再熟悉的一切，她每天都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控诉那些她，不能原谅的背叛。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再去电玩城吗?”两人面对面站着，暖色的光束打在沈昀背后的墙面上，让他看上去像是放松了些。

    “那跟什么有关系?”沈昀歪了歪头。

    于是严霄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

    “三年前，我妈妈被诊断为了重度抑郁，有非常强烈的自杀倾向....." 严霄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痛苦“我听了我舅舅的建议，陪着她回到国外接受了三个月的治疗，回国后我不是没有找过你，但是你已经搬家了......"那是严霄第一次接触到抑郁症，那个周末，当他被舅舅的电话急召回去，看到母亲手腕.上那三道又深又长的口子的时候，他的确是非常非常恨祁越的。

    过了大约有半分钟，沈昀才轻轻抽了抽鼻子，小声道:“真的没事，哥哥......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沈昀在他面前软得跟个糯米团似的，严霄眨眼间就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勉强耐”下心来解释道，“你别成天胡思乱想行不行?跟你想的那些没关系。

    助手医生这才有些手忙脚乱地拔掉了沈昀手肘上的针头。

    沈昀愣愣地回答:“现在只有一点点痛了......"严霄被他气得头疼，刚想出去叫医生，又被沈昀扯着袖子拉住:“哥哥，你先告诉我原因，好不好?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看见我了是因为我太烦人了吗?”严霄微怔。

    他当然知道沈昀想问什么。129262e

    护士一脸欲言又止地站在沈昀的身侧，很焦急的模样，却被几个黑衣人的凌厉眼神唬得不敢叫停。

    “小霄......”男人皱了皱眉，低声道，严霄放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深吸一口气道: “舅舅，停下吧，会出人命的................................................

    “哪里不舒服?”他在沈昀面前站定，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小孩儿微微皱紧的眉和额角的汗珠。，沈昀听见他的声音，全身一僵，却咬着唇摇了摇头。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在迅速流失，他的双腿有些发软，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沈期也笑了，带着些骄傲的意味。他走进病房里，这才看见了旁边的严霄，惊讶地挑了下眉:“昀昀..

    “嗯。”沈昀有些腼腆地笑着点点头。825360208

    一一那个曾经陪伴他度过人生中的第一 一个年头， 他如今却连样貌都记不清的男人。

    ”跟我来。”

    严雪看了旁边的女护士一眼。

    走到一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沈昀现在的状态，转过头只看见小孩儿有些着急地追在他后头，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严霄转过身，率先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在松开沈昀手臂的一瞬间，严霄感觉到他有些紧张，还没等严霄说什么，他就很快地贴上来，扯住了严霄的衣角。

    只一句话，就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再动弹不得。

    他毁了一切，毁了温柔美好的母亲，也毁~了严霄人生中原本应该得到的温暖和爱。

    “慢点!”严霄皱着眉拽住他的胳膊，轻飘飘的一个人，看上去比风筝还要单薄，刚刚在手术室里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沈昀弯着眼睛笑了笑，那笑容单纯而熟悉，严霄别开了眼。

    “是这样吗?”见严霄不说话，沈昀的眉眼耷拉下来，捏着严霄衣角的手也松了劲儿，“对、对不起......"

    她开始感到后悔，她刚刚就不该把这孩子带过来...

    手术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主治医生满头大汗地宣布“病人脱离生命危险”时，严霄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掉了下去。

    沈期闻言松了口气:“第一次，也正常...... :人救过来了吗?"

    他偏过头骂了一句脏话，压着火气冲沈昀道: “你他妈感觉不到痛吗?"

    房间里，沈昀躺在床上，右手上扎着一瓶葡萄糖补充液，垂着脑袋的模样乖巧顺从。严霄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地理杂志。沈期在女护士的带领下推门进来时，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昀昀.....，这是怎么了?"严霄刚想开口解释道谢，却被沈昀抢了先: ”没事爸爸.......我有点低血糖而已。”

    “右手伸出来.....”严霄抬了抬下巴， 脸色并不怎么好，“给我看看。”

    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脸色苍白，睫毛微垂，正盯着医院的地砖发呆，女护士陪在他旁边，时不时地嘘寒问暖，可沈昀却始终保持沉默。

    这样他就会变成楚资手底下最快、最狠、也最顺手的一把刀。

    简直是离了大谱。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用“烦人”这两个字去形容沈昀，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沈昀自己。

    他并不责怪严霄，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

    可是只要一想到手术床.上危在旦夕的人是严霄的妈妈，他就下意识地想要坚持得久一点.......终于，在这个时候，手术床旁边的主治医生有些兴奋地出了声: ”病人恢复生命体征了!快!快!拔掉管子......"

    “没......没关系，我还可以....." 沈昀咬紧了下唇，有些执拗地看向严霄。

    电玩城仍旧开着，可是却不会再有一个穿着棉服，即便瑟瑟发抖也要坚持在i ]口等他的小孩儿了。

    于是缩在身后的手慢吞吞地伸了出来，严霄要时间就捕捉到了沈昀手肘内侧的一大片淤青。

    “说话。”严霄的语气加重了些， 他知道这会儿不该对着沈昀发火，可他现在只觉得胸腔里有一把火在烧，沈昀的沉默让这把火越烧越旺。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疼，还是不会喊疼。严霄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缩了缩，紧接着抬脚走了过去。

    他腿脚发麻，扶着墙有些脱力地开始往外走。

    “我说够了......不要再抽了!" 严霄的一声暴喝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沈昀尤甚，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顿时显得更加苍白。

    他们终究缺少一点缘分，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各自打理着支离破碎的人生。

    他知道严霄看到后一定会自责，可他这会儿实在是太想知道原因了。

    “够了!"严霄上前两步，扣住了正在抽血的医生的手。

    严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不过是想要借助他母亲生不如死的痛苦，来激发自己内心对祁家的恨意和报复欲。

    他走得那样干脆、潇洒，让严霄的生命里只留下了疯狂的嘶吼和呐喊。

    他从电玩城老板的口中得知，沈昀的父母在两个月前离婚了，母亲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他和沈期搬去了另一一个地方。

    他就没见过比沈昀更乖的小孩儿。

    于是他们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一一 -这个带来生命、希望，却也带来黑暗和痛苦的地方。严霄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和沈昀好好做个告别，他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闭上眼睛，心想:我拥有着如此烂的人生，是没有资格去对别人谈救赎的。严霄自以为没有告别就是最好的告别，但在回国后没多久，他还是没忍住去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严霄看他这追问到底的样子，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沈昀这个答案一一 关于他的失约、关于他迟到三年的解释。

    严霄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要跟出去，却被站在门]边的男人拦了一下。

    沈昀犹豫了一下。

    可这样阴沉的笑容却在走出手术室的-瞬间僵了僵，随即迅速地烟消云散。

    严霄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原地踉跄了一下，紧接着被女护士搀扶着走了出去。

    一一沈昀还在。

    严霄背在阴影处，嘴角牵了抹嘲讽至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