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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克劳利夫人震惊地脱口而出。

    “他在哪儿，艾默里？”一个有点虚弱的女声问道。

    克劳利夫人握住他的手，“不，帕特，你活着回来，就是最幸运的事，你父亲一定会为此高兴的。”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但有些不情愿，“我忘记了，我应该写信告诉罗伯特你还活着的消息——就是格兰瑟姆伯爵，”她冷笑了一笑，“玛丽或许会为此高兴的，她不用再苦心去寻找另外的未婚夫了。”

    克劳利夫人提起了兴趣，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都会对这类略带灵异的事件感到好奇，“她解释了吗？”

    “不，”帕特里克说，“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一个家没有一个男主人就是不行。”她对女仆说，她指挥着女仆们把大厅里的帕特里克少爷画像上的黑色布幔拿掉，“感谢上帝，不知道消息怎么误传成这样。”

    帕特里克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清楚他要说出的事情是否会让克劳利夫人虚弱的神经雪上加霜。

    帕特里克顿了顿，“父亲在哪里？”

    帕特里克看着她——克劳利夫人向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艾默里太太用手帕抹了抹眼睛。

    克劳利夫人看着她的儿子一副心动却不自知的样子，慢慢地把背靠回枕头上，“和我说说她吧。”

    “什么？”

    身体虚弱又经过一场大喜的露西亚·克劳利夫人被安顿在一张卧榻上，帕特里克坐在一边陪着她。

    她妄想一锤定音，但是帕特里克摇了摇头，“那不是你说得算的，妈妈，你得听医生的话。”

    “他刚刚还在门外，那一定不是我的幻觉。”艾默里太太确定地说。

    这时，楼梯上传来急促的下楼声。

    “你需要静养身体，妈妈。”帕特里克说。

    房间里，克劳利夫人紧紧拽着儿子的手，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钟，“告诉我，这两个月你是怎么过的，我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过了几分钟，门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女人出现在门后，“先生，你找谁？”

    “我不记得了。”

    克劳利夫人很快地就把唐顿的问题甩到脑后，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接下来，我们不如请那位救了你的姑娘来这里小住怎么样？就以我想要感谢她的名义——我确实非常感谢他，不管她用了什么方式，不管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她都把你送回到我身边。”

    帕特里克连忙从大厅里退出来，他抬起头，楼梯上站着一个身材修长、体态出众的夫人，她浅金色的头发有部分快褪成了银白色。帕特里克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双同自己如出一辙的湛蓝眼睛。

    他疑惑地望着克劳利夫人，克劳利夫人也望望他。

    “为什么？”克劳利夫人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夫人，但是他和帕特里克少爷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玛丽？”

    “我还没到耄耋之年呢！你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药！我现在感觉我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克劳利夫人说，“我也说了过段时间嘛，再修养一段时间，让我想想，七月份的时候，再完美不过了。”

    “没有。”帕特里克摇了摇头，“我仍然是什么都没有记起。这一切是一个救了我的姑娘——我很确定她救了我的命，但是我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她告诉我，我是谁，然后她向别人打听到了你的消息。”

    “嗯？”克劳利夫人没有反应过来。

    “告诉我。”克劳利夫人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之色，她轻轻摇了摇帕特里克的手，坚定地说，“我想知道。你能回来是最大的惊喜，现在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击倒我。”

    “我的儿子……我不是在做梦吧，艾默里？”她也看到了帕特里克，有一瞬间，帕特里克担心她会晕过去，她苍白的脸色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睛里迸出惊喜的光芒，她两只手牢牢抓住楼梯栏杆，以支撑自己快要软倒的身体，她朝帕特里克伸出一只手，“过来，帕特里克，让我看看你，感谢上帝，你还活着……”

    “他被葬在加拿大，他们在海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克劳利夫人说。

    “我明白了。”他的母亲说，“这样，一直隐瞒你还活着的消息是很难的，帕特里克，但是一段时间——直到你明白你想要什么，那不成问题，我们毕竟现在不在伦敦，我会让艾默里太太约束下人不说出去。我想唐顿已经从你和詹姆斯去世的伤心中走出来了——我在约克郡也听过不少传言。”

    帕特里克走出站台，才感到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情，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那个写在字条上的地址——实际上他已经烂熟于心，昨天整个夜里，他一直盯着这条地址看，以期能想起什么。

    快靠站了，帕特里克坐直身体，透过窗户向外看，飞驰而过的绿色山坡，掩映在绿色植物下的村舍，火车渐渐慢了下来，彻底停住了。www.wuyoushuyuan.com

    艾默里太太已经能干地打电话叫了医生，她感觉到生机又回到了克劳利府邸里。

    “我只是……”帕特里克不知道怎么说，他试图不那么明显地清了清嗓子，“并不是很想……”

    “充满了秘密，这让我更好奇了。”克劳利夫人说，“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写信吧，帕特里克，就写我们过段时间时间就去会拜访她们。”

    她把门大敞着，也忘记请帕特里克进来，脚步匆匆地往屋子里跑。

    “天啊。”克劳利夫人从靠背上直起身子，“我仍是不太明白，如果她知道你的名字，她完全可以在幸存者名单上登记……”

    “对不起，妈妈。”

    “没有。她一个字也没有吐露。我并不是从她口中得知我经历过海难。前几天我去了一趟美国，遇到了两个人——我们应该是在泰坦尼克号上结识的，他们也不清楚我发生了什么，之前也以为我死了。”帕特里克停顿了一下，“从他们透露的消息来看，那个救了我的姑娘是我的未婚妻。”

    “我不记得任何事情了。”帕特里克慢慢地说，“当我醒过来，我脑子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没什么可说的。”帕特里克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帕特里克按响了门铃。

    看着他有点炸毛的样子，克劳利夫人一点也不生气，她还有点想笑——她的儿子仍然活着。她清了清嗓子，招手让他重新坐下来，“听我说，帕特里克，虽然没有公开和正式约定，但是我们两家达成了默契，你继承爵位和唐顿，娶玛丽为妻。即便我不大喜欢玛丽那个姑娘，但我没办法说你还有别的未婚妻，或者——”她放慢了语速，“你和你父亲在泰坦尼克号上改变你们的主意也未可知。”

    帕特里克敏感地察觉到克劳利夫人每次提到唐顿，都免不了要讥讽两句。

    帕特里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帕特里克的心提了起来，他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子。入目是两排白色大理石楼梯，桃心木的雕花栏杆，呈环形包围着从穹顶挂下的长长的水晶吊灯。帕特里克站在两排楼梯中间，往前是一个大厅，空无一人。帕特里克被这个大厅挂满的黑色布幔震惊到了。

    原本死寂的黑文菲尔德庄园顿时又活了过来。

    帕特里克摘下帽子，他还没拿定主意怎么开口介绍自己。女人已经双手抚住了胸，连声惊呼，“我的老天爷！帕特里克少爷？哦，我的天，是你吗？”

    克劳利夫人露出了一个显得很顽皮的表情，“怎么？我一直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你父亲说你这一点随了我。”

    “好吧，我就问一个问题，当你得知埃斯特拉是你的未婚妻时，和你得知玛丽是你的未婚妻时，有什么不同？”克劳利夫人问。

    帕特里克被克劳利夫人的一针见血搞得有些狼狈，他努力反驳道，“这个无法比较，我现在不认识玛丽·克劳利。”

    “这就是关键地方，我是4月15号醒过来的。我记得这个日子，绝对不会错，那天傍晚我在英格兰诺丁汉一栋房子里醒过来，而泰坦尼克在十几个小时之前刚刚沉没，我想不明白我怎么能从大西洋上一下子就到了英格兰——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遭遇到了海难。”帕特里克把这两个月在马沙加尔的事情简单地同克劳利夫人讲了一遍。

    帕特里克内心大为震动，虽然他仍旧记不起来过往的一切，但是他知道，那是他的母亲。他飞快地走上楼梯，跪在她面前——克劳利夫人已经支撑不住坐在了台阶上。他们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玛丽·克劳利，格兰瑟姆伯爵的长女，你的未婚妻。”

    “嗯，我觉得她会拒绝。”帕特里克摇了摇头，他似乎能想象到埃斯特拉会如何以一种礼貌又冷静的口吻写一封拒绝的信，“而且，她很忙——我不知道她忙什么，但是我经常看不见她在家里待着。”

    “哦，上帝，现在呢？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克劳利夫人急切地看着他，“你记得我。”

    黑文菲尔德庄园并不难找，帕特里克沿路问了几个佃农，爬过一座小小的山丘，庄园的一角已经显露在他眼前。长长的两边种满落叶松的碎石子车道尽头，坐落着一栋乔治亚式的大排墅，玫瑰红的砖墙，拱形的落地窗，漆着白色漆的窗棂。

    “我知道了，那个姑娘是关键点，埃斯特拉。”克劳利夫人说。

    帕特里克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她不叫玛丽·克劳利！他们都叫她埃斯特拉，埃斯特拉·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