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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在兵荒马乱中结束,两个小时后,他们才坐上驶往郊区的公交车。

    他很早就会说话了,大人教他识字识图的时候学得非常快,对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各种数字极其敏感,记忆力绝佳,每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发自内心地夸赞一句真聪明。

    林爸爸摘下眼镜,蹲坐在床边同儿子对视了好一会儿,大眼瞪小眼,直到林清宴忽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便惊奇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可那个陌生的小婴儿却对他笑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清晨,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市郊新开的游乐场玩。

    这一天,在满溢着孩童欢笑声的游乐场里,两夫妻忐忑地观察着儿子的反应。

    年幼的林清宴难以忘记那个瞬间。

    他们担心儿子受到什么影响,尽量在游乐场里哄着他玩,怕他不高兴。

    这对夫妻开始担心一个问题。

    唯一的问题,只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吸引人而已。

    林妈妈想起丈夫的先见之明,不甘心地朝他晃晃新买的小汽车模型:“这个也很无聊吗?”

    他向那个小小的影子走近,身后的林爸爸与林妈妈瞥到围墙旁挂在门口的门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惊愕。

    五岁生日时,林爸爸提议让林清宴自己选些最近喜欢的东西,放在拍照时的布景里,留作纪念。

    林爸爸和林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惊讶。

    因为它们都太平常了,凝视一段时间后,新奇便褪了色,不足以成为令他痴迷的兴趣。

    林清宴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小孩。www.rumowenxue.com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

    几秒钟后,婴儿眨眨眼睛,朝他笑了,像每个窝在父母怀抱里的幸福孩子,对世界露出天真灿烂的微笑。

    他笑起来那么灿烂可爱。

    林妈妈觉得不可思议:“他是记住看过的那一集了吗?”

    小小年纪就这样聪明的林清宴,会不会不够快乐?

    他们从小区里出来,穿过一条僻静的街道,去公交站等车,因为林清宴喜欢坐一路走走停停的公交车。

    他也的确觉得,自己应该是快乐的。

    林清宴说:“可以拿相机对着镜子拍,这个构图更有故事感,我在摄影集里见过。”

    林爸爸注意到他的表情,也听见了,随即左右张望了一下:“是有流浪猫吗?”

    只是比起普遍爱闹的同龄小孩,他看上去要安静内敛许多,而且并不是出于害羞或内向,确切来说,那是一种很少出现在孩子身上的沉静。

    他们怕他不够快乐。

    聪明的林清宴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逻辑关系,这是一个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

    警察做了记录,弃婴先被送去医院做检查,以免万一耽误治疗,因为许多弃婴都有天生的严重疾病,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在找到父母前,他会由福利院暂时代为抚养。

    林清宴看起来其实和往常一样,大多时候很平静,偶尔会笑,也不抗拒父母选择的那些游乐项目。

    日子一长,林清宴的特别之处愈发明显。

    四岁生日时,林妈妈幽幽地看着放了满桌的过家家玩具。

    非要选的话,他最喜欢爸爸手里那个与他同龄的黑色相机。

    小朋友个子矮,视域和听域都低,林清宴先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

    厚厚的襁褓里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婴儿。

    在围墙与石头雕像的缝隙里,露出一小截襁褓上的布料,被石狮子雕像与树的倒影挡着,不太醒目,很容易被忽略。

    他们都呆呆地注视着陌生的对方,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太像猫叫。”林妈妈皱着眉琢磨起来,“倒像是小孩的哭声。”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下一句。

    “清宴是不是觉得这个很傻?”

    他的爸妈在他一两岁的时候,逐渐发现了这一点。

    林清宴难得有些慌张,他快步走近,仓促地蹲下来

    幸好做了检查后,医生表示一切正常。

    林清宴有些好奇,他屏息静听,寻找声音的来处。

    夫妻俩怔了怔,也叹息道:“是啊,怎么能舍得

    他玩了一天,也想了一天,在离开这个充满欢笑的世界后,终于忍不住问父母:“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

    小小的婴儿哭得脸蛋发红,眼角是湿润的泪水,像是哭累了,疲惫地喘息着,随即费劲地睁开眼睛。

    林爸爸有一个专门的相机用来记录孩子的成长点滴,每年林清宴生日时都会拍一张三人合照,等长大后是份珍贵回忆。

    因为他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一对很好的父母,支持他去发展一切兴趣,生活里并没有什么缺憾,堪称完满。

    “我是不是打扰到他思考了?”

    林清宴也会这样,但更多时候,他安静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那双澄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所有人都说,这是个天才小孩,未来说不定是个大科学家。

    林清宴不会问,他懂得这些知识,知道什么是弃婴。

    为什么?

    妈妈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担忧地望向那个被抛弃的婴儿,爸爸敲开福利院紧闭的大门,顺便打电话报警。

    “要是吓到了,他会哭的。”做科研工作的林爸爸很严谨,“我们刚才有眼神交流,他在仔细地观察我的脸,应该是看腻了我之后,他觉得无聊了,才转身的。”

    他们原本希望儿子拥有快乐的、勇敢追逐自己喜爱事物的一生,不需要多么富有和显赫,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就可以。

    而他还来不及再继续思考,就听到哭声愈发小下去。

    林爸爸和林妈妈惊讶于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但林清宴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

    等再长大一些,林清宴在待人接物的表现上并没有异样,没有出现父母最担心的孤僻症状,生活自理能力和运动能力也很出色。

    林爸爸和林清宴几乎同时出声安慰她:“不算很傻。”

    如果是普通的孩子,肯定会困惑地问,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婴儿躺在哪里?

    林妈妈哭笑不得地把丈夫往后面拽:“他才这么小,哪来的思考?是你离他太近,那么大的脑袋和脸,吓到他了。”

    “一点点。”经常坐在工作间里围观爸爸摆弄精密仪器的林清宴,对这种儿童玩具很难提起兴趣,“它太简单了。”

    林妈妈说:“用手机拍呗,就是像素低了点,或者我去邻居家借个相机。”

    对于丈夫的奇异猜想,林妈妈无奈地笑了:“好好好。”

    时间尚早,一路上行人不多,街道很安静,背着包的夫妻俩正在讨论晚点要玩什么项目,林清宴偶尔搭话。

    林清宴转头看向风景流逝的车窗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他的父母怎么舍得?”

    大多数幼儿都是可爱的,有肉嘟嘟的脸蛋和手脚,会含含糊糊地喊妈妈爸爸,会趴在床上睡得像块小蛋糕,时而大哭,时而傻笑。

    却没想到他太过聪明,以至于对身边触手可及的平凡事物、幼儿园里的幼稚同学们,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模样总是淡淡的。

    小大人般的林清宴站在父母中央,神情淡定,左边的林妈妈盘膝坐在地上托着腮,似乎在思考自己怎么还没儿子机灵,右边的林爸爸手持相机,对着挪过来的落地镜,拍下了这张很有故事感的照片。

    只是在看着许许多多笑容满面的小朋友在身边穿梭时,他会有一刹那的恍惚,想起天色淡蓝的清晨。

    他用成熟又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周遭的世界,倒是令总拿着玩具逗他的大人们显得幼稚了起来。

    “肯定是。”林爸爸坚持己见,“他喜欢研究新奇的东西。”

    起初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等放了几集之后,开始自动循环播放第一集,他竟然打起了哈欠。

    早几年的生日合照里还有花里胡哨的布景,等林清宴的语言表达能力愈发完整之后,两夫妻就不这么干了。

    ,想要看看这个婴儿怎么了。

    早慧的林清宴知道父母的担忧,他会主动安慰父母,说自己很开心。

    他很聪明,也对所有新奇的事物抱有浓烈的好奇心,可很少从中获得稳定持久的乐趣。

    这是聪明的林清宴无法用脑海里现有的知识来解决的事。

    孤零零躺在墙角的孩子应该哭泣,哭是寻常的选择。

    但林清宴看见了。

    一个像谜语般的笑容。

    结果等林妈妈给林清宴播放所有小孩都喜欢的幼儿启蒙动画片时,林清宴没有对着屏幕里五颜六色的图案笑,也没有跟着动画里的小动物一起手舞足蹈。

    在这个笑容里,林清宴眼中的世界重新流动起来,身边渐渐响起嘈杂的声音。

    有一点像猫叫,飘荡在微风里,断断续续。

    林爸爸和林妈妈倒不太在意后半句,他们更关心儿子突出的智力水平会不会以其他功能的缺损为代价,是种疾病的症状,比如阿斯伯格综合征。

    到他认为值得被挑选的物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为他停留的小男孩,清俊的脸蛋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微弱的声音像在风中摇曳的烛火,随着他的寻觅,离他越来越近。

    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林爸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要拿着这个?那该怎么拍照?”

    “他好像在研究这个世界。”

    在聊天的间隙,他的表情里蓦地冒出一丝疑惑。

    旁边是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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