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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认为是全部，也可以认为是没有。”
“你说对了，我的确改变了主意。我会去杀死魔女，但不是为了你们。我不能让小叶承担所有的责任，我想要帮助她。”
“你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夏洛蒂靠在椅背上平静地审视着我。
“但是还不够，以我现在的力量，我连魔女的裙边都够不着，这样下去我只会成为小叶的累赘。”
“对于那些道听途说的话，你相信多少？”
“欢迎你的再次来访，琉佳。”
“回答得好。”夏洛蒂十分满意地又笑起来，“我会告诉你的。但是在开始说明之前，我还是先申明一句，接下来我的所言所语皆为真实。至于你是否愿意相信，这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内。”
“我那时真的太小了，还拖着鼻涕，连路也走不稳就开始想跑，因此也没少啃过泥巴。我的父亲母亲跟我住在一起，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老实、贫穷，但是简单且无忧虑。村子的东边连着森林，人们称呼它为‘尸林’，一旦走进去就别想再出来，只能在里面变成尸体。尸林每年都要吞下上千人的灵魂，他们多数是旅行者，还有流浪汉和逃兵。村民们都很忌讳它，尸林太诡异了，所有人都相信是魔女在作祟。也确实有传言，说魔女的宅邸建在尸林的中央，被魔法隐藏了起来。总之没人敢靠近，大家都离尸林远远的，唯独我们家例外。父亲可惜尸林边空出的一大块宝地，那里的环境好极了，地质结实，有树有水。于是他不顾别人反对，在那里造了一座磨坊，专门将别人收获的麦子啊大豆啊运过来磨成粉，然后再卖出去。”
“我被分配到的工作就是磨黄豆。在一间五米见方的木屋里，板条歪歪斜斜地钉在一起。正中间摆着一台高不可攀的灰岩石磨，下面垫着砖头和木块，一头步履迟缓的老驴拴在它的旁边。用枝条抽一下它屁股上粗厚的老皮，它就会咯噔咯噔地绕着磨转圈。我骑在老驴的背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铁勺，等到下端流出的粉末逐渐变少，我就要将一勺饱满的黄豆从上面的口子里倒下去。我得时刻留意，因为有时还得添水，或者添些别的什么玩意儿。然而我总是做不好，千篇一律地盯着细砂一样的豆粉漏到桶里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它就像个巨大的计时沙漏，沙子渐渐漏完，时间就过去了，我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漏到了盛着豆粉的桶里。看久了我就会困，老驴慢悠悠地转着圈，背脊一拱一拱，让我觉得回到了摇篮里。困着困着，头一耷，我就睡着了。一旦睡着就要睡一天，那样豆子全烂了，磨也会被磨坏。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在房梁上吊一块羊皮，垂到磨的旁边。每当驴走到那儿，羊皮就打在我的脸上，每走一圈都要打一下，我就不会睡着了。”
“你想要什么呢？”
我来到了夏洛蒂的住处，窗洞外飘进的雨水都积在石阶的凹凼里，沿着磨平了的边缘汩汩成溪，朝着城堡的深处流泻下去。m.wuyoushuyuan.com我一路踩着积水走进房间，房间里没有能让雨水渗漏的窗户，然而它却冷得像冰窖一样。夏洛蒂伏在褪成浅黄色的木桌前奋笔疾书，油墨将笔上的鹅毛粘成了灰色。见我来了，夏洛蒂即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笔搁在桌边的镇纸上。
夏洛蒂轻蔑地笑了笑，打断了我的话。“不，不是这个。”她摇摇头，“无需对我隐瞒，我全知道。你想得到的不是魔女的真相，从一个憎恶魔女的阴险老婆子嘴里得不到魔女的真相。你想要得到的是我对魔女的恨，这样你就不是为了自己去杀人，而是为了一个崇高的、解救苍生的宏愿。这个国家里没有人希望魔女活着，魔女是邪恶的，斩杀邪恶之物自当毫不犹豫。可是你没法说服自己，毕竟你不了解魔女，所以来寻求我的帮助，你想让我帮你摆脱良心的谴责。啊，纯洁无辜的女孩，就算做了不道德的坏事，也不过是受了一个偏激的疯子错误的引导，而绝非出自你的本意。呵，这种做法非常的魔女。”
我向她还礼，然后朝她走近。烛台上的蜡烛是成熟葡萄的紫红色，橙黄的火焰烧出酒一样迷人的芳香。
“不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事情要追溯到半个世纪前，我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那时的家住在雷德菲尔德的北方，与布鲁塔克的边界相邻。那里地势险峻，山谷丛生，不易修路，然而资源丰富，有着大片绵亘的森林和肥沃的黑土地。我出生的小村就建在一个山谷的中央，家家户户隔着田埂相望，彼此都认得彼此。”
“我真喜欢那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又无聊，卑微又没什么意义，但我就是想念它。能悠哉地浪费人生何尝不是一种幸运？然而在某一天，那些美妙的日子突然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我还没来得及记忆，它就永远地消失了。”夏洛蒂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舌头颤颤巍巍，害怕触到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冲我微微点头，一头枯萎的白发盘在脑后。她的嘴唇有了红润，脸颊也像扑了脂粉一样呈现健康的气色。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一个信念，我想知道魔女的真相。记住，是真实的真相，而不是用谎言编织的故事。我要有一个明确的、足够杀死她的理由。我知道你背叛过魔女，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幼年的时光就是在那座磨坊里度过的。磨坊的生意不错，晨星仍旧沉睡着，父亲和母亲已经起身干活了。后来，他们不得不让我也一同加入，村子里少有闲置的劳动力，每个人都要忙着生存。”
我的血液瞬间冲进脑门，脑袋像一壶烧开了水的铁壶，脸颊热气腾腾，鼻孔呼呼地出气。尊严迫使我想为自己辩白，然而临到嘴边，任何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我只能空张着嘴，瞠目结舌。
“无妨，我并没有谴责你的资格。更何况，我其实很欢迎这种做法。这说明，你有心，我们终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的朋友。”夏洛蒂冲我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我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开始将目光投向往昔。我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内心突然产生想要好好了解她的想法。夏洛蒂将手肘抵在桌上，一边摸着指尖的老茧一边向我娓娓道来。
“这无所谓，我只看重结果。”
] “你可以认为是全部，也可以认为是没有。”
“你说对了，我的确改变了主意。我会去杀死魔女，但不是为了你们。我不能让小叶承担所有的责任，我想要帮助她。”
“你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夏洛蒂靠在椅背上平静地审视着我。
“但是还不够，以我现在的力量，我连魔女的裙边都够不着，这样下去我只会成为小叶的累赘。”
“对于那些道听途说的话，你相信多少？”
“欢迎你的再次来访，琉佳。”
“回答得好。”夏洛蒂十分满意地又笑起来，“我会告诉你的。但是在开始说明之前，我还是先申明一句，接下来我的所言所语皆为真实。至于你是否愿意相信，这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内。”
“我那时真的太小了，还拖着鼻涕，连路也走不稳就开始想跑，因此也没少啃过泥巴。我的父亲母亲跟我住在一起，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老实、贫穷，但是简单且无忧虑。村子的东边连着森林，人们称呼它为‘尸林’，一旦走进去就别想再出来，只能在里面变成尸体。尸林每年都要吞下上千人的灵魂，他们多数是旅行者，还有流浪汉和逃兵。村民们都很忌讳它，尸林太诡异了，所有人都相信是魔女在作祟。也确实有传言，说魔女的宅邸建在尸林的中央，被魔法隐藏了起来。总之没人敢靠近，大家都离尸林远远的，唯独我们家例外。父亲可惜尸林边空出的一大块宝地，那里的环境好极了，地质结实，有树有水。于是他不顾别人反对，在那里造了一座磨坊，专门将别人收获的麦子啊大豆啊运过来磨成粉，然后再卖出去。”
“我被分配到的工作就是磨黄豆。在一间五米见方的木屋里，板条歪歪斜斜地钉在一起。正中间摆着一台高不可攀的灰岩石磨，下面垫着砖头和木块，一头步履迟缓的老驴拴在它的旁边。用枝条抽一下它屁股上粗厚的老皮，它就会咯噔咯噔地绕着磨转圈。我骑在老驴的背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铁勺，等到下端流出的粉末逐渐变少，我就要将一勺饱满的黄豆从上面的口子里倒下去。我得时刻留意，因为有时还得添水，或者添些别的什么玩意儿。然而我总是做不好，千篇一律地盯着细砂一样的豆粉漏到桶里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它就像个巨大的计时沙漏，沙子渐渐漏完，时间就过去了，我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漏到了盛着豆粉的桶里。看久了我就会困，老驴慢悠悠地转着圈，背脊一拱一拱，让我觉得回到了摇篮里。困着困着，头一耷，我就睡着了。一旦睡着就要睡一天，那样豆子全烂了，磨也会被磨坏。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在房梁上吊一块羊皮，垂到磨的旁边。每当驴走到那儿，羊皮就打在我的脸上，每走一圈都要打一下，我就不会睡着了。”
“你想要什么呢？”
我来到了夏洛蒂的住处，窗洞外飘进的雨水都积在石阶的凹凼里，沿着磨平了的边缘汩汩成溪，朝着城堡的深处流泻下去。m.wuyoushuyuan.com我一路踩着积水走进房间，房间里没有能让雨水渗漏的窗户，然而它却冷得像冰窖一样。夏洛蒂伏在褪成浅黄色的木桌前奋笔疾书，油墨将笔上的鹅毛粘成了灰色。见我来了，夏洛蒂即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笔搁在桌边的镇纸上。
夏洛蒂轻蔑地笑了笑，打断了我的话。“不，不是这个。”她摇摇头，“无需对我隐瞒，我全知道。你想得到的不是魔女的真相，从一个憎恶魔女的阴险老婆子嘴里得不到魔女的真相。你想要得到的是我对魔女的恨，这样你就不是为了自己去杀人，而是为了一个崇高的、解救苍生的宏愿。这个国家里没有人希望魔女活着，魔女是邪恶的，斩杀邪恶之物自当毫不犹豫。可是你没法说服自己，毕竟你不了解魔女，所以来寻求我的帮助，你想让我帮你摆脱良心的谴责。啊，纯洁无辜的女孩，就算做了不道德的坏事，也不过是受了一个偏激的疯子错误的引导，而绝非出自你的本意。呵，这种做法非常的魔女。”
我向她还礼，然后朝她走近。烛台上的蜡烛是成熟葡萄的紫红色，橙黄的火焰烧出酒一样迷人的芳香。
“不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事情要追溯到半个世纪前，我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那时的家住在雷德菲尔德的北方，与布鲁塔克的边界相邻。那里地势险峻，山谷丛生，不易修路，然而资源丰富，有着大片绵亘的森林和肥沃的黑土地。我出生的小村就建在一个山谷的中央，家家户户隔着田埂相望，彼此都认得彼此。”
“我真喜欢那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又无聊，卑微又没什么意义，但我就是想念它。能悠哉地浪费人生何尝不是一种幸运？然而在某一天，那些美妙的日子突然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我还没来得及记忆，它就永远地消失了。”夏洛蒂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舌头颤颤巍巍，害怕触到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冲我微微点头，一头枯萎的白发盘在脑后。她的嘴唇有了红润，脸颊也像扑了脂粉一样呈现健康的气色。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一个信念，我想知道魔女的真相。记住，是真实的真相，而不是用谎言编织的故事。我要有一个明确的、足够杀死她的理由。我知道你背叛过魔女，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幼年的时光就是在那座磨坊里度过的。磨坊的生意不错，晨星仍旧沉睡着，父亲和母亲已经起身干活了。后来，他们不得不让我也一同加入，村子里少有闲置的劳动力，每个人都要忙着生存。”
我的血液瞬间冲进脑门，脑袋像一壶烧开了水的铁壶，脸颊热气腾腾，鼻孔呼呼地出气。尊严迫使我想为自己辩白，然而临到嘴边，任何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我只能空张着嘴，瞠目结舌。
“无妨，我并没有谴责你的资格。更何况，我其实很欢迎这种做法。这说明，你有心，我们终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的朋友。”夏洛蒂冲我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我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开始将目光投向往昔。我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内心突然产生想要好好了解她的想法。夏洛蒂将手肘抵在桌上，一边摸着指尖的老茧一边向我娓娓道来。
“这无所谓，我只看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