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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招招手,身后的人跑了几步。

    永远都没有。

    “你确实该关店,不过不是为了宵禁。”

    还有殿下被毒杀, 他恨自己的身子不中用,如果他没有病倒,时时陪伴在殿下身边,殿下就不会出事。

    “许是天热,再加上连日赶路,殿下前两日病了,吃了药也不见好,正在马车中睡着。”陈卫道:“听说最近有神医出现在阳城附近,马大人,神医之事就交给你了。”

    裴皎突然想起梦中事,他死后变成鬼魂游荡在宫殿中,沈怀酒明明病着,还强行冲入宫中,带着敏行威胁裴瑄。

    可那个时候为时已晚,段神医已不在人世。

    沈怀酒垂着头, 无比庆幸他很早之前便与丞相府决裂, 如今不管他做什么事, 都不会影响到父亲。



    少年刚说完,神色一凛,女人许是察觉出不对,脸上浮现出惊慌。

    裴皎半弯着腰,他的脸就贴在沈怀酒面前,沈怀酒却看不到他。

    沈怀酒的脸很白,透着灰败,眼睛通红,里面全是血丝,就算普通人也能看出他的虚弱,裴皎想摸一摸他的脸,却只能从沈怀酒脸上穿过去。

    死一个郎中事小,得罪皇子事大。

    “你说,他们要是残了或者瞎了,还能坐上皇位吗?”

    敏行闭了嘴,公子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改,殿下要是还在就好了。

    沈怀酒若是被裴瑄气死,裴瑄的罪孽就真的大了。

    裴皎就这样陪着沈怀酒,直至天明。

    他不能让公子继续伤心下去,六殿下没了他也很难过, 可是再难过,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看公子这副模样, 怕是随时要随六殿下去了。

    敏行点头应下,他离开后,沈怀酒却没有躺下,而是走到书架前,他住的地方也叫望月小筑,屋内的摆设与丞相府一模一样,裴皎的眼神落在那本看不懂文字的书上,下一刻,沈怀酒果然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领头人是禁军的一个百夫长,名陈卫。

    天亮了,梦醒了。

    少年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两眼,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女子没有拿他出去挡刀,反而把他藏起来,不让他牵扯进去。

    那是沈怀酒被丞相轰出来后,自己住的府邸。

    他不知道这个姓段的神医能不能医好沈怀酒的病,终归是个希望,上一世到最后,沈怀酒已经不能自主行走,只能坐在素舆上,被敏行推着。

    少年了然,神色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是意料之中。

    可千万别相信裴瑄的鬼话。

    之所以出现在茶馆,是因为散落在阳城的探子说段神医曾来过这里,裴皎想碰碰运气,另外借着生病让县令全城搜寻,是为了让那些想对段神医下手之人有所忌惮。

    他是个不孝子,母亲去的时候, 沈怀酒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直处于懊悔与自责中,父亲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小公子不是阳城人吧?”

    让沈怀酒解决掉两个敌人,剩下的不足为惧,而沈怀酒的身子一向不好,再加上文夫人跟他的死讯,沈怀酒没有跟着归西已经算是奇迹了。

    六殿下在的时候, 公子还有所顾忌, 出手不会太狠,怕殿下会遭人报复, 殿下不在了,公子彻底没了忌讳。

    店家的眼神凝在少年脸上,摇头:“像,也不像。”

    该说她是心肠好,还是不愿招惹是非?

    裴皎虽让人查过,但时过境迁,只知道段神医死在阳城,死于仇杀,之所以确定他死了,也是因为从那年起,段神医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在此之前,段神医偶尔会出现在这间茶馆,并与茶馆掌柜,也就是店家关系匪浅。

    “您要是就这么没了,甘心吗?如果活下来的是殿下,他一定会为您报仇。”

    “我刚过来的时候你脸上有惊喜,我跟那个人长得很像?”少年继续问。

    店家回过头,少年目光纯粹,应该只是好奇,她点了点头:“嗯。”

    阳城县令带着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亲自迎接。

    可能裴瑄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否则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对付不了裴昭跟裴绍。

    少年正是裴皎。

    马县令皱眉:“殿下病了?”

    比悲伤还要痛苦,沈怀酒的灵魂好似被困在这个房间,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殿下的身子可拖不得,神医都是传闻,现下不一定在哪里,下官这就让人去喊郎中,大人放心,咱们阳城的郎中远近闻名,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定能治好殿下的病。”

    段神医死后,这家店也关了,店家消失的无影无踪,其中必定有所关

    敏行心里沉甸甸的:“公子想好了吗?”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不在意沈怀酒,更没有掺和过沈怀酒的事,之后二人情谊渐深,他才知道有关段神医的事。

    不过不能太晚,马上就到了宵禁。

    之后继续赶路,终于在十天后赶到目的地——阳城。

    “就算报仇,也换不回他的命。”

    留下四个字匆匆离开,沈怀酒怕是会多思,裴皎让怜和取来纸笔,写下一封信,吩咐驿站的人送到六皇子府。

    阳城地处偏南,湿润多雨,此时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裴皎一行连日赶路,到达阳城的时候恰是黄昏。

    老七跟老八两个死不足惜,但如果沈怀酒相信了裴瑄的话,把裴瑄推上皇位,裴皎怕是要气活。

    至于他自己,沈怀酒从未想过。

    县令的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不是说这次有皇子巡查吗?不知殿下在哪里。”

    沈怀酒在想什么?

    那滴泪顺着脸颊落下,裴皎忍不住伸出手,眼泪穿过他的手掌滴在地上,没入数不尽的黑暗。

    沈怀酒突然起身:“我累了,你去歇着吧。”

    “吩咐下去,全城搜寻神医,找到神医之人赏金百两!”

    “公子也该为自己留条后路,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老爷……”

    自从得知殿下死讯,公子从晕厥中醒来就不吃不喝,怔然发呆,谁来都不管用,郎中开完药公子也不喝,生生放凉了,一遍一遍的热,到最后只能丢掉。

    此时,阳城一家较为偏僻的茶馆内,有一白衣少年坐在正中央,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盘茶点,少年微微抿了一口茶,看向倚在门边的店家。

    良久,沈怀酒终于出声,声音透着虚弱与疲惫。

    第35章

    而马车内早已没有裴皎的身影,只剩怜和。

    店家是一个年轻女人,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一直冲着北方张望。

    裴皎勒紧缰绳继续前行,此去他定要找到段神医,如果段神医不行,那就什么李神医、王神医都请过来,全国各地的郎中寻个遍,定能医好。

    许是夜里没睡好,白天又赶了一天路,到达驿站后裴皎倒头就睡,睡梦中迷迷糊糊,又梦到了二十六岁的沈怀酒。

    “公子是打算……”

    除了沈怀酒,从未有人想过保护他。

    “不是。”少年道。

    公子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郎中说再这样下去,熬不过三天。

    “公子打算怎么办, 放任不管,让七皇子或者八皇子登基?您跟六殿下筹谋多年费尽心血,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别人, 六殿下不会瞑目的。”敏行道。

    女子动作利落的关上门,他走到少年面前,强行把人拽起来塞到角落的桌子下,店内没有掌灯,不仔细看不会发现里面有人。

    裴皎怔怔的看着屋顶,许久才回过神。

    就算之后勉强活下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不会对裴瑄造成威胁。

    裴皎气的牙痒,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裴瑄是他看着长大的,至亲之人的背叛最让人痛苦。

    店家转过头:“是啊,听说今日有皇子进城,县令为了不出差错,许多店从晌午就关了,咱们这里偏僻,马大人料定队伍不会过来,所以才开到现在。”

    “这么早就关店?”少年意外。

    “看来店家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裴皎看着沈怀酒站在他的牌位前,强撑的肩膀轰然松动,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眼神闪动着,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废什么话,让你找神医就去找,殿下的身子岂是什么人都能看的?”陈卫虎着脸,把马县令吓的不轻:“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一切都是因为他。

    店家:“看着也不像,您用完茶点便离开吧,该关店了。”

    府内的人看到信会交给沈怀酒。

    沈怀酒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虚空,敏行站在黑暗中,声音沙哑:“公子,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沈怀酒仍没有回应,敏行眼睛发酸,忍不住湿了眼眶:“公子,您伤心的话就哭出来,这样一声不吭,府里上上下下都很担心。”

    “你在等人吗?”

    听闻他的死讯,沈怀酒当即吐了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裴皎不知道,想来好不到哪去。

    敏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怀酒打断:“父亲同我早已恩断义绝,我做什么都与父亲无关。”

    “公子,您现在还不能倒下,您倒下了,殿下的仇谁来报?”

    “是。”

    恍然间,他看到沈怀酒的眼角溢出一滴泪,在烛火的晃动下闪闪发亮,晶莹剔透。

    密室打开,裴皎随着沈怀酒的步伐进入密室,跟在丞相府看到的不同,这里没有满墙的画,也没有纸笔,正中央的桌子上有一个牌位,俨然是一个灵堂。

    沈怀酒清了清嗓子, 眼神多了几分波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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