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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过那戒指,敖炽立刻就感受到了姬雪的气息。

    以及——那位叫姬雪的少女,对他而言,是如何重要的存在。

    “可惜我去不了魔界,只能等他们回来。既然如此,我便去找阿雪在这世上的留过的痕迹吧。”

    “若不是你废了大力气将我从你的神魂中剥离出来,我连神志都不会苏醒。”敖炽走到池边,扶起了独孤惑。

    水面荡漾开层层涟漪,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从莲台中走出,那是天地间最完美的人形,钟灵毓秀,色盛芳华。

    人类短寿但会口耳相传,妖族长命更是恩怨不休,血淋淋的历史早已深深刻在了涿州生灵的心中。

    将军终白发,红颜成枯骨。

    虽然嘴上不着调,敖炽还是跟着独孤惑先回了州牧府,没有立刻去蓬莱惊动天庭。

    “红莲夏日开,霜雪冬日落。”老人叹息道,“虽不似彼岸花花叶不相见如此绝对,但要相逢,终究还是隔了如此漫长的时空。”

    敖炽多次朝独孤惑伸出援手,九尾狐终究不愿白受他恩惠,在这三百年来终于想到办法将妖命剥离出来,又大费周章托了信得过的天官找来天界上清池的红莲,蕴养敖炽妖命的神魂。

    老人看着这一幕,也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舒展。

    “当初,你与他缔结新的主仆契约,原本极其隐秘,可以不被天界发现。”

    他忽然笑起来,如风一般。

    “红莲灼雪啊……”那道年轻的声音淡了下去,仿佛落下一声叹息,“真是好词。”

    三百年前,天界没能覆灭整个涿州。

    但妖命竟然也如此……

    “只要活下去,就能等到她。”少年微扬的声音从接天莲叶中传来,带着轻快笑意,“独孤惑,你是老了,所以变得如此悲观么?”

    自涿州大地上的两界裂隙被红莲圣玉的力量修补闭合,已过了三百年,凡人的子孙传了几代,早已没人亲眼见过当年仙魔大战的盛景。

    “她要快点回来。”妖的笑容愈发甜蜜,“毕竟,我的耐心就快要耗尽了。”

    “敖炽,你对这三界,如何看?”

    那日天兵天将射下无边金色箭雨,百姓们虽未看见长箭冲着谁人而来,但他们能意识到,他们真正的恩人不见了。

    毕竟三百年前那在天地间幻化出的女武神斩灭万魔的盛景,落入了千千万万双死里逃生的人们的眼眸,容不得任何存在改写。

    即使他从未以自己的眼见过她,以自己的手触碰过她的衣角。

    魔蛊作用于身,所以敖炽的仙命与魔命受其影响,对姬雪爱欲深重,可以理解。

    “不必多礼。”敖炽摘下脚边的一朵莲花,那花朵顷刻间就在他手中烧去,又化为烈烈红衣,妥帖地盖住了他的身躯。

    他们是最长情也最偏执的种族,恩怨分明,不死不休,如独孤一族爱着涿州,便死守千万年,直至魂飞魄散,或身堕轮回。

    “独孤惑,你什么意思!”敖炽咬牙切齿。

    老人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但这一次,真相得以留存了下来。

    自此,涿州成了凡界中唯一处不信天命的州城。

    “我只是有点后悔了。”老人的脸色更麻木了,“你还是睡着比较好。”

    圆圆的叶片苍苍翠翠地挤在水面上,偶有小鱼冒头吐息,搅乱了炽烈红莲的影子,但那莲花并无恼怒之意,仍笑盈盈地舒展着。

    回到州牧府后,独孤惑将一些隐匿与护身法宝给力量尚不稳定的敖炽,并道:“敖炽,若你要去蓬莱,便顺带去看看被封印的万渊吧。”

    看着这样的敖炽,寒意再度从独孤惑心底升起。

    “与我无关。”他薄唇中吐出冰冷的话语,“阿雪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毁了。”

    “可听闻你与姬雪皆坠魔渊的消息,他还是以暴露自身为代价,从蓬莱下界到涿州,将一物交给了我,此后才被天兵抓捕,带回蓬莱封印起来。”

    独孤惑:……?

    “我当然是要去找阿雪了。”敖炽眨眨眼,“你不也听见了,我是为了与她交融才化形的么?”

    ——我愿身化红尘。

    甚至他的全部私欲,全部关乎自身的爱,都只与姬雪有关。

    当他将神识探入其中,一段留影便映入他的眼底。

    但独孤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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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上车水马龙,独孤惑本以为敖炽会多看两眼他亲手救下的涿州,可少年只神色淡淡,时而出神,对周遭并没有什么兴趣。

    再不容任何春秋篡改。

    只怪他错估了敖炽的情之所在。

    三百年前,涿州最后一次魔族之乱中,独孤惑被危异暗算死于拍卖行的比武台上,敖炽为救他,将一命封印于魂丹中借给了他。

    而灼灼烈烈的红莲之火烧开了上下涿州的结界,地下的妖带着红莲圣子和九尾狐一族的真相与功德来到人间,为五百年的冤屈平了反。

    三百年前的万渊狱中立着一位少女,白衣胜雪,眉眼如霜。

    “三界?”少年在灯火阑珊中站定,眉眼因高挺的轮廓落在了阴影中,将所有光华都敛去。

    “向天帝报仇?”独孤惑斟酌道。

    这一命并不会取代独孤惑的神志,而是以命续寿数,骗过天道,敖炽的这部分神魂便如器物一般沉睡于他人身躯做成的容器中。

    独孤惑以为,从未被魔蛊影响过的妖命,不会对姬雪太过执着,而是更在乎他生命中的其他人。

    莲池中倒映出老人历遍沧桑的眼眸,当年容色倾城的男人,如今也腐朽得不成样子。

    结果,这只妖还是和魔一样,快要疯掉了。

    因此,身为妖的敖炽明白魔界发生了什么,身为魔的他又干了什么。

    这一日,敖炽的妖命终于化形,独孤惑仍借着敖炽的寿数,但不必拘着敖炽的意识了。

    即使隔着两界界门,敖炽三命意识始终都是共通的。

    迫于众生的意愿,天帝不得不将涿州州牧委任给独孤惑,使涿州在他的治下疗养生息。

    任谁被上天愚弄迫害数百年,都不能再信奉上苍将会施下恩惠,而不是冤孽。

    看来,敖炽对姬雪的爱,与魔蛊无关。

    他以为妖会与魔不同。

    独孤惑终于忍不住再度问道。

    花瓣似金鱼尾,绘出人面如胭脂,花蕊似长明灯,点出双目比星辰,又见那花杆做傲骨,花根为坚躯,花露成灼泪。

    “若红莲做不到,便以红尘吧。”盛放的红莲笑道。

    夏日伴着蝉鸣而至,城墙边的寺庙中钟声长鸣,这里不奉佛,不传道,只立着两尊彩雕的神像,一位白衣胜雪,一位红衣似火,一颦一笑皆生动传神。

    “天帝?”敖炽嗤笑道,“她也配与我的爱有关么?”

    “圣子。”独孤惑对敖炽一拱手,“属下恭贺君归。”

    生了青苔的大门被推开,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侍童的搀扶下进了庙中,他没有立刻前去参拜,而是在晚风与夕阳中缓缓踱步到院中的清池边。

    独孤惑笑着摇摇头:“不是悲观,只是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亲眼见红莲灼雪的奇景了。”

    毕竟,他的身体不在这里,而在魔界。

    随着这心念落下,池中红莲便散发出灼灼光华,在迟迟暮色中摇曳起来。

    一枚白玉铸成的储物戒被递到敖炽手中。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储物戒的手指无可自控地颤动起来。

    “你怕我?”敖炽笑起来,“独孤惑,我和你一样是妖,你觉得我会想干什么?”

    “独孤惑,你没必要怕。我对搅乱天下没兴趣,也对破坏涿州的安宁没兴趣。”敖炽朝独孤惑伸手,“借我点法宝嘛,我要去蓬莱。”

    他方才有听见这种放荡之语吗?

    “敖炽,你又打算如何跨越呢?”

    仙心负苍生,魔意欲灭世,而妖,只忠于自身。

    他是敖炽第三命——妖命化为的人形,只能以红莲短暂地塑身,并不具有本体的全部力量。

    “不知圣子有何计划?”独孤惑起身后也没抬头,低眉问道。

    那么,他们便会成为永驻的敌人。

    她双目空茫,似是发呆,但早已将她的一颦一笑刻在骨子里的敖炽知道,姬雪这是正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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