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永夜荒如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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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岸边青山都为之悚然动摇，山石纷然滚落，战马受惊而嘶鸣。

    这名从瑶山迁徙而来的百姓，历经数月，已经完全融入江东生活。

    沈斯远将军一瘸一拐, 走到不远处, 默然聆听。

    如今，国师已死, 他更兼感觉自己受到了欺瞒，颇为恼怒，将此事按下不表, 旁人更是无从得知。

    细雨敲打着青石板，斜日尽头的小院，悠然缄默在温柔的碧水之间。有一青衣少女，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慵懒地翻阅着一卷书。

    谢展颜扫了一眼，轻笑道：“裴君，看来你一定是在别处喝过了酒，才来找我的吧吧。”

    天地营都是北人，不善水战，既要护送拖家带口的百姓，又要运送辎重军粮，一时落在最后。

    苍凉的曲调从他指间缓缓流逝，浸满了哀伤，如同寒江在霜色中凝结不动, 烟水空停。

    江东民间最知名的场所，莫过于泛秋楼。

    除了陈阶青。

    “小本生意，新店经营不久，还真是涨见识了，

    他孤身立在云霄下，飘渺的碧水之间，箫声惊起江流飞纵，无数笔直的水柱延伸向苍穹，犹如万箭齐发。

    什么人都有啊……”

    一曲终了，桓听将细叶随手掷入水中：“大半年过去了, 今日还未有他们的消息吗？”

    想要从北方南征，艰巨不啻于登天。

    旁边人皆投以怪异的目光，觉得这种狂放喝法，并不符合江东的风雅审美。

    一人一箫，挡住了姜国的千军万马。

    如那北地第一世家浮舟明氏，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将天下从一个王朝，卖与另一个王朝，只为稳得家族权柄如昔。

    那条裂缝挡在姜国军队的必经之路上，绵延百里，深若沟壑。

    老皇帝等人早已提前出逃，沿途仓皇奔命，连船渡江。

    辽阔的天地之间，一

    沈斯远紧紧抿着唇：“没有消息，未必是坏事，至少不曾传来噩耗。”

    “还不是因为我付不起你泛秋楼的酒钱”，裴师容叹气道。

    正西风吹彻，是吃鲈鱼烩的好季节，她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入座，尝一尝新鲜的食材。

    这一日，临近黄昏，离泱城细雨霏霏，飘渺的远山笼在烟云之间。

    这年九月, 初秋。www.julangge.com

    满城的风光凋敝，鹧鸪空飞, 他满身萧瑟融入其中, 倒也不显得突兀。

    江东人民虽然知道很快大变将至，但他们已经习惯了世世代代的安定生活，很难想象出那等巨大的变故是什么样子，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时常立在高处树梢上，吹箫御敌，身前满天血雨，衣上点滴不染，百姓承蒙所救，见之而心折，呼为白衣仙人。

    裴师容进城的时候，满城飘着吴侬软语，空气中夹杂着雨后泥土湿润的芬芳，细细一嗅，仿佛还有竹叶青沉淀的清香。

    此处动静巨大，自然引起了横碧江南岸一人的注意。

    老皇帝等人虽出城甚早，抵达却很晚。

    横碧江北岸今日不见炊烟，唯有无数逼仄如烟的烽火升腾而起，铁骑金戈，行战擂鼓，涂抹开止不尽的肃杀。

    “哎”，谢展颜摇了摇头，反手从书底下摸出账本，“又一个不走正门的。墙头打扫费惠存三千两，分期付款利息一成，来，按手印交账吧。”

    桓听也加入了保护百姓的队列。

    江东天然不具备争霸天下的条件，仅仅作为安宁富庶的保身之地。

    谁都知道，瑶山是绝不可失的防线重镇，一旦失落，帝都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众世家门阀见情势不妙，有一部分已与练闻莺暗中接洽，准备投诚。

    桓听本在船头警诫，回眸望见这一幕，想也不想地站了出来。

    “可见你看书不专心”，他恶人先告状道。

    一切都指向了一种不测的结局。

    前任瑶山总督裴师容，往那边看了两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与此同时，前线噩耗频传。

    那日乱箭如雨，剑光冲天，亦有目睹者，前来告知青霄营。

    纵然天地营一众将士不眠不休，极力运送，仍花了十余日才到江边，整船代发。

    咣当。

    他看着那金子一阵咋舌。

    吹到最后一个音，玉箫脱手，化为一道长虹，摧凛长空，动摇日月，万千星斗齐齐而落铮然同鸣，最终在江岸轰然斩落，定格为惊天撼地的一道巨缝。

    裴师容熟门熟路地翻墙而入，一落地，恰好与她对上视线。

    江上无数密密麻麻的行船人马，一时都被衬托得宛若浮萍一般渺小。

    练闻莺依照姜国惯例，入城后纵兵劫掠数日，并不加以管制，苍陵处处火光冲天，兵马声、哀嚎声、痛哭声彼此交织。

    江东坐拥横碧江天险，始终固若金汤，加之气候宜人，山灵水秀，十分宜居。

    裴师容随意地摆摆手，也不在意，只是喝着喝着，便将酒碗尽数掷向地面。

    他们大多掌握私兵和武装，在乱世中，是一股极为可观的力量。无数百姓为求自保，浪迹相随。

    练闻莺对好处来者不拒，转瞬就翻脸不认人，直接派大军将绥国皇室并王公大臣一干人等围堵，欲当场剿杀。

    一只圆滚滚的雪白猫咪忽然摆了摆尾巴，从她膝头跳下，跑过去蹭了蹭裴师容的手，似乎很感兴趣。

    谢展颜抚掌而笑道：“每次见到裴君这张脸，我就能多吃两碗饭。”

    条江水滔滔奔流，苍莽接远山，飞湍喷雪，曲折回环的浪花席卷天穹，浩然若九天龙吟。

    并没有发现，方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就是保全了瑶山所有生命性命的大恩人，总督裴师容。

    然而，北地实在幅员辽阔，居民实在太多，护送百姓又不比寻常作战，机动性极低，且需要人手众多。

    猿声啼晚暮，嵯峨裂苔痕，横碧江水浩浩荡荡, 日夜不息地东流去。

    那日，三皇子将陈阶青投入灭魂渊, 仅有他与女国师二人知晓。

    若非三皇子身边高手众多，拼死为他打开一条血路，他必然是要折在乱军中了。

    三皇子被日前一场吓得胆战心惊，乘船顺流而下，速如飞箭。

    大江南北，无数城池，满是风雨飘摇。

    他找了家酒馆闲坐，仰头一饮而尽，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多时，身边就叠起了高高一叠酒碗。

    “越此线者死”，他冷冷道。

    “喂，咱俩都这么熟了，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吗？”对面人故作叹息。

    裴师容俯身捏了捏猫咪的爪子，「白雪歌」与主人一样沉迷美人，试探着一点点抬起蓬松的大尾巴，扫过他手心。

    有一白衣人, 独坐在江边一株寂寥的枯树上，衣袂飞扬如雪，低吹一片柳叶。

    他一摘下斗笠，便叫人眼前一亮，仿佛无限光华都瞬间聚拢在了眼前。

    余下世家，想投靠却没有门路的，或是不想被卷入烽火中死伤的，或是为了保存火种的，纷纷开始携家南渡。

    泛秋楼今日并不营业，当然，即便是营业，也无人能订到位置。

    只有从北向南一统天下的君主，而无从南向北者。

    天地营作为苍陵一带仅存的战力，并没有参与守城，而是四处分散，护送苍陵百姓离开。

    只因三皇子不愿这样离去，想要最后在江北捞一笔政治资本，在未来子民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应用姿态。

    自古以来，仙洲的正朔，中土的正统政权，一定在北方。

    姜军的先锋早已迎头赶上，蓄势待发，一时长刀入林，血溅五步。

    酒馆老板闻讯赶来，想要堵住这个来找茬的怪客的时候，早已静寂无人，只有一锭金子重重掷在桌面上。

    “好强的音律之道。”

    谢展颜难得大气了一会：“你下次来再还吧。”

    这一日，各方人马俱在横碧江边，准备过江。

    “不胜荣幸”，他挑眉道，“那这清洁费……”

    江北江东，虽只一线之隔，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态。

    例如，后世谢兰亭的青霄营伐绥，若非抄了近道，走灭魂渊，打闪击战，恐怕仍旧无法避免损兵折将的惨剧。

    他请练闻莺配合演一场戏，并许以重利。

    只因无数王朝更迭，要想泅渡横碧江，是千难万难。非但风击浪险，水流湍急，且时常有莫名的法力场波动，使得舟船破败沉底。

    “敬死去的同袍”，他压低了斗笠，帽檐下一点肤色苍白如雪，低低地道。

    那张脸极其明艳，几可称得上祸水，虽天生男生女相，却因为自身英气纵横，长年于战场刀剑厮杀，并无一丝一毫的阴柔，反而有一种泠泠的肃杀。

    沈斯远等人多方打探, 将苍陵城里里外外都翻过一遍, 八面兵阵风起，四方肃杀云动，却始终不得陈阶青的音讯一丝一毫。

    然而，也因为横碧江的存在，导致完全不可能从江东出发，逆行北伐，进而一统天下。

    瑶山总督裴师容弃城而走，将一座空城拱手相让，南下投奔江东。

    由于近日

    甩掉几个追兵登岸后，他摇身一变，换了一身民间文士行头，新沽了一壶酒，在街上慢悠悠地走。

    便在这一片河山沉浮的局势中，练闻莺令姜国大军快马轻骑，辎重尽散，以闪击战的方式，里应外合，叩开了苍陵城门。

    谢展颜不咸不淡道：“再说加倍。”

    加之苍陵离横碧江还有一段路程，姜军以小股兵力不时埋伏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