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夜荒如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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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今食物供应紧张，没有肉类，只能烤制一些豆腐蔬菜，但依然天天到此，从不缺席。

    天地营中，不知何时已筑起了一方点将台，高耸如登青天。

    桓听点头：“是的，你怎知……”

    小熊惊讶地抬头望去, 果见凋敝的街道上, 有一白发苍苍的老妇，正推着小车往前走。

    台上旌旗怒烈，长风森罗，台前兜鍪如云，金剑耀日。

    桓听却不在意，随意一撩衣摆坐下，每种食物都点了两份。

    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娘每天都要出摊的缘故。

    后来陈阶青见他回家也喜欢翻窗户，颇感好笑，就给他办了一张路引，担保人写的是自己名字。

    这般一路下来，金色小铃铛里的存货都少了三分之一。

    赤城虽在停战期间，得到一段时间休养, 但城池各处皆被烽火损毁, 修复缓慢。

    桓听权衡一番，并无更好的主意。

    台下，每一名军士都听得很认真。

    她蹦到落满一层烟灰、黑蒙蒙的凳子上，又转头看看，见桓听一身白衣若雪，不染尘埃，不禁有些踌躇。

    万千士兵一齐振臂高呼，声音连成一片，如山崩海啸：“杀入苍陵，翻天覆地！”

    忽然，城中响起了一声幽咽低沉的号角。

    就连兰亭小熊都挥舞拳头，跟着嘶吼了几声。

    更因为，在乱世人命如草芥的年代，陈阶青带来了一束光。

    桓听忽然拍了拍她脑袋, 问道：“你看那里, 是不是你说的小吃摊？”

    如此多的巧合，听起来太像阴谋了。

    如同巨龙从沉眠中缓慢苏醒，龙吟气壮山河，声震四野，响彻云霄。

    “我真的吃不下了”，到最后，桓听无奈，只能将小熊的铃铛暂且没收，戴在手腕上，和自己那枚放在一起，清脆地叮当作响。

    “不对”，在这一片群情激昂中，只有桓听一个人是冷静的，心下隐隐觉得不妥。

    不只是他们，赤城的所有居民也都闻声而出，汇作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地涌向军部。

    “我们也去”，小熊使劲拽着他，“快点快点！”

    听到此处，更是难以

    天地营众人见他忽然出现在高台上，均各自神情戒备。

    兰亭小熊手中攥着的豆腐啪唧掉到地上：“是天地营起兵的号角。”

    同住军中，共苦同甘，教以排兵布阵，给以栖身之所，为远方家人发慰问金，为战场功过者公平奖惩。

    桓听愈发疑虑。

    士兵们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只有他活着，站到最高处，这天下十四洲的百姓才能活着，才能好好活下去，不会重演一场又一场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的悲剧。

    桓听咬着糕点，侧眸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桓听辞谢了沈斯远提供的盔甲，依旧一袭白衣，翩然立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兰亭小熊坐在缰绳上扭头看他，在这一瞬，觉得眼前少年人的身影，仿佛和后世那个独立于风刀霜剑万分凶险，始终清冷如冰、心哀如死的白衣太傅重合了。

    “据说这个铃铛代表一个愿望”，他压低声音，

    当然，仅仅有这些，是不足以支撑天地营为他前赴后继，甘愿而死的。

    赤城是一座前线巨城, 壁垒森严，坐落在苍莽黄沙之间，盘踞雄关。www.kaiyiwenxue.com

    在这满城荒砾废墟中, 小吃摊上飘扬的红色小旗，似乎是唯一的亮色。

    他见到金色铃铛，顿了顿，流露出震惊之色：“可是我们殿下的？”

    那笑容中有某种阳光般的明亮力量，似乎可以在这一刻，短暂地舒缓疲惫，照亮未来。

    唯有陈阶青，他们的将军、殿下，真正将他们当作人来看。

    “我还记得这个大娘”，小熊一下子蹦起来，“她做的烤肉可好吃了。”

    沈斯远将军一身重甲，铁衣寒瞳，手捧陈阶青佩剑，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我从苍陵来，与你们殿下先前在同一处，并未有听说此事”，桓听知道情形紧急，没有一个字废话，直截了当道，“我要见送信人。”

    紧接着，又是长长的一声。

    小熊想起往事, 失落地垂下毛毛。

    倘若因为判断失误让对方真的处于险境，他会遗恨终身的，倒不如直接出兵。

    兰亭小熊忙拽住他衣袖，把自己挂在上面，以免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兰亭小熊贴在盘子边上，扒着一块烤豆腐啃啃啃，忽然嬉笑着，扯过他雪白的衣袖擦嘴。

    小熊却很紧张，始终戒备着，只要发现他有开口的迹象，就往他嘴里塞糕点，不许他说丧气话。

    兰亭小熊曾以人类的身份, 跟随天地营, 在城中待过许久, 对一切都无比熟稔。

    桓听是三垣帝脉之人，当然没有绥国户籍，想去哪里全凭一身修为，来去自如。

    沈斯远面上还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愕，似乎甚至想将众人招呼过来一起看。但转瞬想到，此刻正在急行军，还是按捺住了。

    他一笑，便如长风吹荡万籁，空谷百花竞开，扑面而来、璀璨如星辰的潇洒夺目。

    桓听恼了，作势要把她吊起来打：“你这家伙…..”

    沈斯远见己方又多出一名高手坐镇，冷峻的面容上微露喜色，拱手道：“随我来。”

    “如此在战争罅隙里，偷来的一霎温暖人间烟火啊”，桓听轻轻叹息了一声。

    但这时，沈斯远却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有，大军此去可解危局；若没有，殿下本就有角逐天下之志，并非我等枉顾他意愿，强行做黄袍加身兵变之事，大军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嘿嘿”，小熊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把他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桓听神色中多了一分凝重，将小熊拎起来：“走，去看看。”

    天地营一直驻扎于此。

    “将士们”，冷冽的声音在长风中，如利刃般扫过每一个角落，“我等素感殿下恩义，承蒙他不弃，愿收拢我辈顽民残勇，为天下百姓一战。倘若换作别的什么将领，面对我们这群从前的反贼，只怕早就举起了屠刀。”

    是绥国朝廷一次次背后捅刀，坐看他们倾覆，是困守一城孤立无援，是祁连象将军被推倒天下人的对立面，不得不赴死。

    她指指点点道：“那里曾有小吃街和集市, 他们会卖很香的地瓜、糖炒栗子和牛肉汤，后来……”

    可是，这般浴血奋战，换来的是什么？

    沈斯远将剑锋高高举起，厉声道：”如今殿下因奸人所害，陷于危难中，正是我们以死相报，助殿下平定霍乱，重整乾坤之时！既然这青天无道，何不捅破这天！既然这王室昏聩，就叫它挫骨扬灰！”

    但他们军纪极好，领袖不发话，不曾作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只是静立在原处，蓄势待发。

    城外并无交锋，姜国大军还在瑶山一线，此时突然召集起兵，必有大事。

    他豁然拔出长剑，对身前的巨石猛力一击，声嘶力竭道：“今以铁骑七余万，为吾主定此山河！随我杀入苍陵！”

    他来进行出征前最后的演说。

    天地营大军开拨，各兵种井然有序，刀枪铁马，辎重后勤，惊起巨大的动静，若鸣雷轰响在天地。

    很快有居民鱼贯而来，甚至还路过了几个天地营士兵，点一些食物，说说笑笑。

    “等等”，桓听朗声道，一点足，飘然掠上高台。

    但很快，桓听就抬手戳了戳小熊，轻笑道：“给我一块熊爪蛋糕。”

    “明明出发前还是满满当当的！”小熊不高兴地嘀咕。

    前一段时间，他分明亲眼见证陈阶青将佩剑给了祁连象，作为留念之物，如今却忽然出现在了天地营。

    当年赤城血战，内外交困, 孤立无援, 祁连象更是被迫以人肉充作军粮。此一战终, 赤城十室九空，死伤无数。

    不错，他们确实是从前的农民起义者，是王朝的反贼，可他们反的只是绥国政权，不是百姓，所以一朝姜国入侵，立即走上了前线抗击异族，保卫家园。

    他将一张出入苍陵的路引，递给沈斯远。

    她到了一处干净的地方, 竖起牌子，红色的小旗“烤面筋、烤豆腐、烤素鸡、菇菇菜等十种食物”迎风招展。

    且他几天前和陈阶青传讯，对方揪着他和小熊乱跑一事，重重训斥了一顿，完全没有半点“身处险境”的样子。

    沈斯远将路引看了两眼，确认无误，方面向他，眸中闪过一丝痛色，道：“那位战友，因日夜兼程，不顾一切地快速赶来送信，太过疲惫透支，方才一口气未续上来，已然去了。”

    “好”，桓听最终道，“我与你们同去。”

    “呸呸呸”，小熊拍拍爪子，生气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出征前不可以说如此不吉利的话，我们此行，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小熊猛地打了个激灵，牢牢地护住了自己的金色小铃铛，万分警觉：“不给不给！好吃的都是我的！”

    军队将借道瑶山，沈斯远将军正在骑马审视军队，恰巧路过。

    抑制地露出了愤懑之色，红了眼眶。。

    后来，就毁在了无边无际的战火里。

    他不是陈阶青，和祁连象没什么交情，第一反应就是这位祁将军在借故调动天地营兵马，有大问题。

    “就一块”，桓听跟她好声好气地商量，“我有点……紧张，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话还未说完，一块巨大的甜糕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