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枰上掌乾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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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代国主以原上十八骑起家，行劫掠之事，在边境纵横来去如风。自那之后三十余年，他们几经生死存亡，终于以武立国，成立了一个高度军事化的异族国度。

    姜国主也在吃午餐，小熊看着他的吃法，忽然什么食欲也没有了。

    所过之处，不管是那几个正在射绥人俘虏取乐的勇士，还是帐前卫兵、辎重兵，都会向她甚为敬重地行礼。

    姜国士兵亦有着无比狂热的领袖崇拜，都想成为国主这样的勇士。

    姜国主亲征前线，驻扎于瑶山五百里外的苍莽山一带，三十万铁骑日夜磨刀，不灭绥朝誓不还。

    姜族本族其实人口并不多，与中土人完全无法相比。即便个个都是勇士，能够以一当十，但想要凭借如此悬殊的人口一统天下，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从四方规格陈设可得知，此为中军大帐，也就是本次行军的主帅，姜国主本人的居所。

    她无声无息地掀开盖子一线，跳进去，不忘伸出爪爪, 将盖子重新关得严严实实。

    然而，那些方法虽然能困得住一般人，却困不住一只机敏的毛绒小熊。

    里间的门合上，很快传来一阵落花流水的响动。

    然而，就在里面打得你死我活、甚为激烈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声音：“陛下，练闻莺求见。”

    “搭一下顺风车, 不过分吧”，兰亭小熊嘀咕道。

    小熊大皱眉头，不知三皇子与她商议的明明是赤城，为何又变成瑶山了。

    文明是一种教化，而生存是必须一种逆流。

    兰亭小熊翻来覆去想了好久，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一点线索。

    小熊赶紧躲回了帐幕后面，还把每一根绒毛都收拢好，以免不小心露出来。

    “反抗压迫”，既可以理解为反抗民族压迫，也可以是门第、性别、外貌，如此种种。

    兰亭小熊被练闻莺抓进军营之后, 虽不曾有特别防备，却也不允许她自由活动。m.baiwenzai.com

    因为人类自迁徙入中土，世代更迭繁衍，从邦国到王朝，从聚居到世家，已与自然隔绝太久，失落了万古以来那个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时代，无数次命悬一线，所积攒的本能野性。

    很快, 送菜的人停了。

    砰，她紧紧关上门，将所有血腥味都锁在外面。

    那就是像后世陈阶青北伐所做的那样，以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一剑荡天地，先诛首恶，再将其部众斩尽杀绝。

    是谁在每天吃这些难吃的东西！

    若是瑶山，倒不用担心城破之后会有什么不测后果。

    接下来, 只需要重新塞好棉花, 顺走一些针线修修补补，就又是一只完整的小熊了。

    其次，练闻莺还为姜国创立了

    “什么鬼东西，我脏了！”

    第一，士兵们如果打仗只为了钱，那么，在陷入逆风困境时，极有可能丧失斗志，溃不成军。

    按照谢展颜的授意，城中现在除了守军，就只剩若干机械人、稻草人，以及一批江湖游侠赶来充门面。

    但是，姜国一旦拉起“反抗压迫”这面旗帜，就天然拥有了可以无限吸引外界人才的政治资本。

    小熊震惊地看着他，觉得他真是一个只有兽性，而无人性的君主。

    姜国主并不多问：“好，听军师的。”

    第二，军功制度适用于千户、万户，适用于一个草原上的大部落，却不适用于一个正在冉冉上升的帝国。

    谢兰亭看着姜国主，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杀人是什么样子。

    这些菜色十分简单粗砺，只是将各种珍贵的灵肉灵草简单地堆叠在一起，毫无烹调水准可言，甚至连一星半点的调味料也没加。

    武力至上的地方，众人如此尊敬她一个战力极其低微的人，很不寻常。

    她的操作看似简单，然而古往今来的所有王朝治理、政治游戏，属实是被她彻底摸透了。

    因为，瑶山总督裴师容早就派大批人马，护送百姓前往江东，已经一点点把城池蚕食搬空了。

    绥人俘虏们被钉在木架上一字排开，姜国勇士们哄笑着各自拈弓搭箭，用各种新花样，比谁用一支箭能杀死更多人。

    的苦辛而皱半下眉头。

    她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有生之年，让姜国得以灭绥，一统天下。

    练闻莺为姜国带来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正好解决了这两项问题。

    兰亭小熊琢磨不透这位“三绝”的想法，也不知她要如何利用心怀鬼胎的三皇子，将对方价值压榨得一干二净。

    他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狂乱和气息不稳，练闻莺走进门，也对尸体视若无睹，根本不在意方才发生了什么，又死去了什么人。

    帐外，有数人正在射杀绥人俘虏取乐。

    内容有很多，总结下来主要是四个字，“反抗压迫”。

    他吃饭，仿佛就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获取力量。

    几人扎着黄金腰带，是在战场上斩首无数、立下大功、即将加官晋爵的象征。

    他似乎因此生出了一股奇特的火气需要发泄，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两名手捧鞭子的女婢。

    但此刻，他却一字一句地说道：“军师放心落子，朕可以为你手中棋。”

    她好想冲出去给这些败类一人一剑，可是她做不到，她现在只是一只没人能看见她的小熊。

    这些人，本是边缘人物，但他们并非天生就只该成为边缘人物。

    姜国主漠然地收紧了手。

    在姜国这样一个

    开门见山道：“陛下此次拿下瑶山，十日内不可劫掠屠杀，我留着有用，十日后便可以开始犒劳将士们。”

    该死！

    这种制度固然可以极大地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却也有两项巨大坏处。

    那种神情是毫无波动的，如同机械地完成任务，既没有因为食材的鲜美而欣喜，也没有因为灵草

    小熊找准一个时机, 从身体里抽出一些棉花, 把自己弄得瘪瘪的, 然后轻而易举地从枷锁中滑了出来。

    兰亭小熊缩回帘子后面，从金色小铃铛中翻出一块糕点，决定吃掉今天的午餐。

    小熊躲在幕布后面，小幅度探出了脑袋。

    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这些兵刃上残留的惊恐与怨气，千丝万缕，弥弥而动，似乎想要顺着空中蔓延向姜国主，却被他滔天的血气瞬息搅杀。

    小熊把自己打理好, 贴着寨墙往前走了一会，一抬头，恰好看见军中有送餐人提着箱笼经过。

    姜国主径直取出兵符，交到她手中。

    练闻莺在姜国军中的地位极高，甚至封了王。

    箱子上的挡布被掀开, 小熊眼前一亮, 趁对方忙于布菜的功夫，一下钻出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军帐中。

    军帐正中，这一代年轻的姜国主腰环佩刀，倚坐在那里，是一个看似放松，却又随时都能暴起，给人以封喉一击的姿势。

    “很好”，练闻莺冷冷一笑，这个笑容极美，却是一个山河破碎的流血长夜拉开幕的先声，“绥国倾覆，自今日始。”

    兰亭小熊愤怒地浑身发抖，每一根毛都竖了起来，快要炸开了。

    姜国主远远地看着，无甚表情，可是身体却似乎受到这一丝血腥味的刺激，略微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她走后第二年，姜国主孤月影一统天下，终结了五十年乱世，百家归姜。

    “进”，姜国主简短道。

    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不公，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有人身居高位，自然就有人被迫沉沦下渊。

    但见壁上悬挂一排排弓刀长剑，犹在森然滴血。

    练闻莺又道：“陛下若信我的话，下一战交由我来指挥，你不能出征。这一战，我们只能败，不能胜。”

    一定是干净利落、一刀致命，刀锋冷冷森寒到了极尽处，却因为比电光更快而未溅一滴血。

    姜国原本靠军功制起家，谁杀敌多，谁武力强，谁就能爬到高位。

    他做这件事，做得很精细，没有渗出任何一滴血，也没有泄漏半点惊叫与惨呼声。只因这些东西，都会让他本能地感到兴奋，需要发泄。

    首先，是政治纲领。

    就像狼王捕猎，如惊电般一下撕裂咽喉，全身每一块肌肉的运转，都精妙到了极处，快，准，狠，如此锐利而又残酷的极致美学。

    后来历史的走向，也证明了练闻莺的眼光确实没有错。

    “啊呸呸呸”，小熊用手指在盘子边缘蘸了蘸, 偷偷涮了一口, 顿时皱起脸，“这个草汤好苦！”

    没有多花一丝力气，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

    她悄悄跟了上去。

    片刻后，两具女子尸体砰砰坠落在榻下。

    对付这样的人和军队，只有一种办法。

    练闻莺淡淡道：“陛下还不曾听过我的计划。”

    姜国的将士，要将绥以前对他们边疆民族的苛待还回去，报仇雪恨；饱受迫害的寒门士子，要向世家门阀宣战拔刀；仅仅因为身为女子就人生凄惨的红颜，要反抗命运，过出自己的人生。

    他看起来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只野兽。

    兰亭小熊生气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想了想，又撕下衣服的布料，塞进自己的耳朵。

    姜国既然给了他们一个平台，他们也可以大放异彩。

    她来时，姜国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边缘小邦。

    这并非贬低，而是一种中性的陈述。

    姜国主注视着她，乱发飞舞，一双翠绿眼瞳如同黑暗里窥伺在旁的野狼，冷冷的野性难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