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河川曾溅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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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棋力高超，远出同辈”，老臣赞了一句，“只是祁连象若归来，天地营还归属殿下吗？”
祁连象的事还未解决，他们又开始上书请愿，要求皇帝册封陈阶青。
他对绥国固然一片丹心，也为百姓做实事，但可不想祁连象那般愚忠，暗地里结党营私、勾结武将、谋取权利、飞扬跋扈之类的事，一件都没少做，绝非老皇帝能轻易拿捏住的角色。
他说：“你不可救我。”
老臣已经决定，即便不赶其下台，也不能让老皇帝好过。
桓听却振振有词道：“你身为小朋友的时候又没吃过，所以我现在帮你补上。”
如果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还可以把人都杀光，如今全苍陵都知道，他总不能屠城吧。
远远看着小熊嬉戏打闹，也像是在望着远方发呆。
指尖忽然一暖，桓听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在想什么？”
陈阶青带好毛绒小熊，避开耳目，去了枉死黑狱。
祁连象已经不成人形。
他极不习惯地吐出这个词，只因父亲这个角色，在他过去的十六年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
这便已经足够了。
苍陵人民素来如此行事，不仅想说什么说什么，更是整个仙洲最喜欢连名上书的群体。
他已经成了浑身筋脉破碎的废人，即便出去后能得到很好的医治，或许也很难再返回疆场。
饶是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当兰亭小熊望见地上那污水中模糊不清的血肉时，仍是惊得跳了起来。
“不客气”，桓听随意地摆了摆手，“现在你感觉好点没，可以说说了吗。”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到第二日，此事已经苍陵城上下无人不知。
濒死的人睁开眼，用几乎听不到的嘶哑声音，一字一字地说：“你到底是谁。”
从前的人屠将军，是多么所向披靡、锐利如剑的人啊。
于是，在三月初的一个黄道吉日，老皇帝登台祭天，正式册封陈阶青为淮王，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陈阶青听完，又问：“这个浮舟明氏之人，还有其他几个，听说与老大人素来不对付？”
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呢。
世上无完人，却不乏能够坚守一部分心灵的普通人。
“你要，亲手杀了我。”
陈阶青伸出手：“给我一杯。”
桓听素来对热饮没什么兴趣，在旁边又径自摸出了一壶冷酒来喝，一边随口道：“听闻绥国这位先皇宽厚仁慈，纯素寡欲，能忧民所忧，乐民所乐，终此一朝无弊乱，百官咸心服。”
即便偶尔想起，也多是对老皇帝的极端憎恶。
陈阶青：“……”
陈阶青淡淡道：“我掌管军队，不依靠将军头衔，靠的是陈阶青这个人。”
老皇帝暴跳如雷，却又毫无办法。
“是甜的”，过了一会，他道，“……谢谢。”
陈阶青注意到，他先说“寒士”，再说“为人恶毒”。
他拿出了一包五颜六色的小熊软糖，一一倒出来，摆在陈阶青掌心：“看，这是抱着烤鸡啃的小熊，这是呼呼大睡的小熊，这个呢，则是生气时只给别人看后脑勺的小熊。”
可他浑身都是伤，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便只好给他喂了一枚灵药。
陈阶青吃早饭的功夫，已听见十七八种关于他父皇死因的猜测，什么被老皇帝勒死、毒死、拿石头砸死、活埋而死活活饿死。
桓听：“……”
祁连象蠕动嘴唇，说了几个字。
回家后，当即就把他那个小圈子里的人聚集起来，将今日所见所闻一说，特别叮嘱他们要保守秘密。
小熊眨了眨眼，慢慢有雾气升起。
陈阶青站在风里，眸光微微有些游移：“我只是在想，我的父母都是那么好的人，如果他当初活得久一些……”
“很好……”过了很久，他竟这样说。
老臣仍是眉头紧皱：“殿下有此自信虽好，但祁连象一介寒士，为人恶毒至极，却不可不防。”
正对谈着，门外有一人来报，说死囚犯祁连象，欲见淮王。
老臣精于世务，熟谙朝政，思虑一会，果然向他报出了一串可信的名单，都出身世家。
更有许多世家对老皇帝的执政不满已久，闻风而动，准备谋划扶陈阶青上位，将老皇帝变成绥国特产。
被儿子/孙子/弟弟/侄子逼退位，请去颐养天年，最后在深宫死得不明不白的那种。
陈阶青捧着杯盏，袅袅热气升腾而上，模糊了他眉目中的冰冷肃杀：“在想我的……父亲。”
陈阶青神情微顿，许久，将一颗小熊软糖捏起来吃掉。
何况，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便是想抓主谋也抓不到。
“唯一的缺憾，就是寿数未久，中兴大业方兴而未成。”
但桓听忽而抓住他的手，扬眉笑道：“哎，别那么消沉。我有一个好主意，虽然我当不了你爹，但我可以当你的小哥哥，从此我家就是你家，怎么样？”
“祁将军，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再待几日”，他急匆匆地将所有价值不菲的灵药都拿出来，一瓶接一瓶地放在地上，“来，我先给你上药。你放心，我已经在外面找好了医师，一定尽早接你出来。”
于是，他的朋友左少保离开后，又回家将此事同夫人一讲，夫人执掌中匮时，又与三十八房小妾闲谈提起，三十八房小妾又在出门选购钗簪时，将此事告诉了老板娘，老板娘又在给流浪黄狗喂食时，无意中提到了几句……
兰亭小熊听到自己忽然被点名，百忙之中，从玩具堆里探出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又飞快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陈阶青：“……”
他说得很虚无，可陈阶青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和手心这群小熊对视了半晌，嘴角忍不住一抽：“只有小朋友才吃这个。”
绥国开国有祖制，不以言论获罪。
可见在世家之人眼中，出身低下而身居高位，本身就是天大的罪过，其他不管什么罪名，都要往后排排。
他一路流浪奔走，跌跌撞撞地飘零，并非没有过怨恨和委屈，只是因为身后空无一人，即便倒下，也会飞快地爬起来，满身伤痕的向前走，不再停留。
冷不防，一只干枯无力的手，忽然死死攥住了他手腕。
再说另一边，那位老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陈阶青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说未来大绥有他这样的人在，定能重整乾坤，扬威河山。
他冷漠无情地抽出手：“你想得倒美。”
陈阶青疾步走进牢房，顾不得锦衣在脏污的黑水中拖拽，想要扶他起来，喝一杯水。
陈阶青缄默着，慢慢讲述了一切始末，只是将国师送他们去的一段，改为了自行易容前往投军。
陈阶青神色稍缓，又抬眼往棋盘上看去，见他棋风清正干净，坦坦荡荡。
朋友，我才认识你几日，你就想骗我喊你一声“小哥哥”？
老臣语气平和地道：“我虽对他们恨之入骨，却也不可否认其对大绥做出的贡献。这些人，都是肱骨之臣，社稷之才，怎么能束之高阁。”
众所周知，绥国最大的特产就是太上皇。
陈阶青：“…...”
他淡笑道，眸底一片清寒：“老大人以为，我可与何人接触？”
如是种种，一桩比一桩吓人，大理寺刑罚官听了都甘拜下风。
毛绒小熊：“……”
和小熊软糖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们隐藏行迹，出来吃早饭，只听那卖馄饨的老人一边擀面皮，一边高谈阔论：“这位陈阶青殿下被迫离开宫廷在外流落，风里来雨里去，定是受了很多苦，方才保得一条性命。唉，虎毒尚且不食子，从子怎么说也算半个儿子了，当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天日昭昭啊。要我说，指不定先皇之死也是不明不白……”
被派去巡查的卫士并不抓人，反而摸出一把瓜子，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差上一句。
“开什么玩笑”，桓听拒绝得很干脆，“人心情低落的时候不可喝酒，否则只会越喝越难过。来，这才是你的。”
苍陵百姓欢欣鼓舞，走上街头庆祝，由于气氛太过热烈，就连祁连象的斑泪竹刑都被迫推迟数日。
此日，陈阶青与老大臣手谈，提起祁连象一事。
“逝水难追”，最终，他只是这样简短地说。
他说得很慢，几乎每一个字都在祁连象浸满鲜血的耳前，激起隆隆回音。
] “殿下棋力高超，远出同辈”，老臣赞了一句，“只是祁连象若归来，天地营还归属殿下吗？”
祁连象的事还未解决，他们又开始上书请愿，要求皇帝册封陈阶青。
他对绥国固然一片丹心，也为百姓做实事，但可不想祁连象那般愚忠，暗地里结党营私、勾结武将、谋取权利、飞扬跋扈之类的事，一件都没少做，绝非老皇帝能轻易拿捏住的角色。
他说：“你不可救我。”
老臣已经决定，即便不赶其下台，也不能让老皇帝好过。
桓听却振振有词道：“你身为小朋友的时候又没吃过，所以我现在帮你补上。”
如果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还可以把人都杀光，如今全苍陵都知道，他总不能屠城吧。
远远看着小熊嬉戏打闹，也像是在望着远方发呆。
指尖忽然一暖，桓听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在想什么？”
陈阶青带好毛绒小熊，避开耳目，去了枉死黑狱。
祁连象已经不成人形。
他极不习惯地吐出这个词，只因父亲这个角色，在他过去的十六年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
这便已经足够了。
苍陵人民素来如此行事，不仅想说什么说什么，更是整个仙洲最喜欢连名上书的群体。
他已经成了浑身筋脉破碎的废人，即便出去后能得到很好的医治，或许也很难再返回疆场。
饶是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当兰亭小熊望见地上那污水中模糊不清的血肉时，仍是惊得跳了起来。
“不客气”，桓听随意地摆了摆手，“现在你感觉好点没，可以说说了吗。”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到第二日，此事已经苍陵城上下无人不知。
濒死的人睁开眼，用几乎听不到的嘶哑声音，一字一字地说：“你到底是谁。”
从前的人屠将军，是多么所向披靡、锐利如剑的人啊。
于是，在三月初的一个黄道吉日，老皇帝登台祭天，正式册封陈阶青为淮王，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陈阶青听完，又问：“这个浮舟明氏之人，还有其他几个，听说与老大人素来不对付？”
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呢。
世上无完人，却不乏能够坚守一部分心灵的普通人。
“你要，亲手杀了我。”
陈阶青伸出手：“给我一杯。”
桓听素来对热饮没什么兴趣，在旁边又径自摸出了一壶冷酒来喝，一边随口道：“听闻绥国这位先皇宽厚仁慈，纯素寡欲，能忧民所忧，乐民所乐，终此一朝无弊乱，百官咸心服。”
即便偶尔想起，也多是对老皇帝的极端憎恶。
陈阶青：“……”
陈阶青淡淡道：“我掌管军队，不依靠将军头衔，靠的是陈阶青这个人。”
老皇帝暴跳如雷，却又毫无办法。
“是甜的”，过了一会，他道，“……谢谢。”
陈阶青注意到，他先说“寒士”，再说“为人恶毒”。
他拿出了一包五颜六色的小熊软糖，一一倒出来，摆在陈阶青掌心：“看，这是抱着烤鸡啃的小熊，这是呼呼大睡的小熊，这个呢，则是生气时只给别人看后脑勺的小熊。”
可他浑身都是伤，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便只好给他喂了一枚灵药。
陈阶青吃早饭的功夫，已听见十七八种关于他父皇死因的猜测，什么被老皇帝勒死、毒死、拿石头砸死、活埋而死活活饿死。
桓听：“……”
祁连象蠕动嘴唇，说了几个字。
回家后，当即就把他那个小圈子里的人聚集起来，将今日所见所闻一说，特别叮嘱他们要保守秘密。
小熊眨了眨眼，慢慢有雾气升起。
陈阶青站在风里，眸光微微有些游移：“我只是在想，我的父母都是那么好的人，如果他当初活得久一些……”
“很好……”过了很久，他竟这样说。
老臣仍是眉头紧皱：“殿下有此自信虽好，但祁连象一介寒士，为人恶毒至极，却不可不防。”
正对谈着，门外有一人来报，说死囚犯祁连象，欲见淮王。
老臣精于世务，熟谙朝政，思虑一会，果然向他报出了一串可信的名单，都出身世家。
更有许多世家对老皇帝的执政不满已久，闻风而动，准备谋划扶陈阶青上位，将老皇帝变成绥国特产。
被儿子/孙子/弟弟/侄子逼退位，请去颐养天年，最后在深宫死得不明不白的那种。
陈阶青捧着杯盏，袅袅热气升腾而上，模糊了他眉目中的冰冷肃杀：“在想我的……父亲。”
陈阶青神情微顿，许久，将一颗小熊软糖捏起来吃掉。
何况，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谈论，便是想抓主谋也抓不到。
“唯一的缺憾，就是寿数未久，中兴大业方兴而未成。”
但桓听忽而抓住他的手，扬眉笑道：“哎，别那么消沉。我有一个好主意，虽然我当不了你爹，但我可以当你的小哥哥，从此我家就是你家，怎么样？”
“祁将军，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再待几日”，他急匆匆地将所有价值不菲的灵药都拿出来，一瓶接一瓶地放在地上，“来，我先给你上药。你放心，我已经在外面找好了医师，一定尽早接你出来。”
于是，他的朋友左少保离开后，又回家将此事同夫人一讲，夫人执掌中匮时，又与三十八房小妾闲谈提起，三十八房小妾又在出门选购钗簪时，将此事告诉了老板娘，老板娘又在给流浪黄狗喂食时，无意中提到了几句……
兰亭小熊听到自己忽然被点名，百忙之中，从玩具堆里探出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又飞快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陈阶青：“……”
他说得很虚无，可陈阶青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和手心这群小熊对视了半晌，嘴角忍不住一抽：“只有小朋友才吃这个。”
绥国开国有祖制，不以言论获罪。
可见在世家之人眼中，出身低下而身居高位，本身就是天大的罪过，其他不管什么罪名，都要往后排排。
他一路流浪奔走，跌跌撞撞地飘零，并非没有过怨恨和委屈，只是因为身后空无一人，即便倒下，也会飞快地爬起来，满身伤痕的向前走，不再停留。
冷不防，一只干枯无力的手，忽然死死攥住了他手腕。
再说另一边，那位老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陈阶青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说未来大绥有他这样的人在，定能重整乾坤，扬威河山。
他冷漠无情地抽出手：“你想得倒美。”
陈阶青疾步走进牢房，顾不得锦衣在脏污的黑水中拖拽，想要扶他起来，喝一杯水。
陈阶青缄默着，慢慢讲述了一切始末，只是将国师送他们去的一段，改为了自行易容前往投军。
陈阶青神色稍缓，又抬眼往棋盘上看去，见他棋风清正干净，坦坦荡荡。
朋友，我才认识你几日，你就想骗我喊你一声“小哥哥”？
老臣语气平和地道：“我虽对他们恨之入骨，却也不可否认其对大绥做出的贡献。这些人，都是肱骨之臣，社稷之才，怎么能束之高阁。”
众所周知，绥国最大的特产就是太上皇。
陈阶青：“…...”
他淡笑道，眸底一片清寒：“老大人以为，我可与何人接触？”
如是种种，一桩比一桩吓人，大理寺刑罚官听了都甘拜下风。
毛绒小熊：“……”
和小熊软糖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们隐藏行迹，出来吃早饭，只听那卖馄饨的老人一边擀面皮，一边高谈阔论：“这位陈阶青殿下被迫离开宫廷在外流落，风里来雨里去，定是受了很多苦，方才保得一条性命。唉，虎毒尚且不食子，从子怎么说也算半个儿子了，当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天日昭昭啊。要我说，指不定先皇之死也是不明不白……”
被派去巡查的卫士并不抓人，反而摸出一把瓜子，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差上一句。
“开什么玩笑”，桓听拒绝得很干脆，“人心情低落的时候不可喝酒，否则只会越喝越难过。来，这才是你的。”
苍陵百姓欢欣鼓舞，走上街头庆祝，由于气氛太过热烈，就连祁连象的斑泪竹刑都被迫推迟数日。
此日，陈阶青与老大臣手谈，提起祁连象一事。
“逝水难追”，最终，他只是这样简短地说。
他说得很慢，几乎每一个字都在祁连象浸满鲜血的耳前，激起隆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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