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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深不深,快抱我下去……”她张开手臂,探头往水里看,因有烟水气氤氲的缘故,并不能瞧清楚池中的情形。

    “你方才去哪里了?我一睁眼看见窗子外黑寂寂的,心里又慌又乱……”烟雨声似呢喃,像快要入睡的小猫儿,呼吸轻轻。

    窗外雨丝繁密如银线, 夜空遮星蔽月,天地静幽如海。

    “……我想吃绵绵的芋头, 想喝甜甜的粥,还想吃糖坊巷第一家的酒酿豆花儿,天都黑透了,小摊儿都要收了,你还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走——”

    顾以宁认真地看着她,眉梢眼角含了一星儿宠溺的笑,他说知道了,起身解了外衫,双手伸开,仰倒在床上。

    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轻声哄道:“好了,倘或你不饿,我便同你一起歇下。”

    她歪着脑袋斜眼乜他,“从前都是我盛情邀请你同我共浴,如何今夜反了过来?事出突然必有妖……”

    “那你在被里等我。”他将她从自己的膝上抱下去,“我自己去。”

    温热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水泡,他坐在池边,大半身体没入了池中,只余白皙劲瘦的肩膀在水面,水珠儿在他的肌肤上愈显晶莹,一路沿着他劲瘦凌厉的锁骨线滚落而下,直至同水面融为一体。

    烟雨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拒绝了他:“明日来讲学的数术老师乃是户部的度支主事宋云柯,听说他有数术上的神通,十分了不得。他只有三日的休沐假来这里授课,时间很是珍贵。”

    小舅舅的手好温柔啊,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她像只小猫儿一般趴在他的胸前,只觉得发顶摩挲声,渐渐熨帖入了心。

    烟雨闻言,在他的胸前竖起了脑袋,晶亮亮的眼睛里还浅浅余了一些泪花儿,“我才来第一日便要回去,说出去要教人笑话了。我身子又没什么不爽的,明儿起来我还要带着学生们研习染色的技艺呢。”

    诶,这样的要求听起来很香艳啊,烟雨上下打量自家夫君,但见他里衣边儿松开一线,如雪玉一般的肌骨上,一道凌厉的锁骨隐约而露,她吞了吞口水,忙不迭的点头。

    “是我不好, 梦里该去为你会账。”他轻抬手, 扶住了她的肩, 垂首低眉, 为她拭去眼下的泪痕, “想吃糖芋苗了么?”

    “不要扑,轻轻来。”

    是啊,他惯来谨慎认真,许是在梦里拖了她买糖芋苗的后腿。顾以宁哭笑不得,只低下头来,哄她道:“全是我的不是。先不忙哭,我这就去买回来。”

    顾以宁嗯了一声,轻声道:“石中涧往宫里报信去了,原以为明日才有消息,哪知皇后娘娘派了芳婆婆随着来了。因你睡着,我便陪着芳婆坐了一时。”

    顾以宁抬手,将烟雨抱了下去,哪知她入了水却旱鸭子一般地不敢动弹了,搂着顾以宁的脖颈,整个人蜷缩在了他的怀里,飘飘荡荡的。

    顾以宁将烟雨放在池边,嘱她做好,自己则除去了里衣,入了池中。

    她说正经事,身下人却不言声了,烟雨好奇仰头看,顾以宁正垂眸望着她,见她抬起头,便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腮肉。

    “我娘亲若不是皇后的话,恐怕即刻就能赶过来,拉着我的手问个不停……”

    烟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只觉心口怦怦跳,须臾过后,她微微张口呼吸,哪里还能记得他说什么。

    “你这般好学,我考你一题?”他的面颊紧贴着她的,呼吸相接间,她的少女香直入鼻端,令他气海翻腾,不由地深吸一口气。

    烟雨的一边小脸被拽了起来,她往外夺了夺,好奇地问道:“我都要睡着了,您才说不睡了,要做什么?”

    推开石室的门,烟水气氤氲而起,室中那眼泉在石砌成的池底咕噜冒着泡,时而涌动上来。

    顾以宁哪里不知道烟雨心里的所念所想,手指轻掠过她的发丝。

    雨夜温温的汤池里,氤氲的水汽将他与她笼罩在其间,雪与玉正相拥,哪里还能分出心神去学习?

    她趴在他胸前说话,思绪间不免有些想念娘亲,“可惜她眼下是一国之母,出门的话太过兴师动众,再者说了,妹妹如今两岁多,正是顽皮的时候,总要多费心几分。”

    她仰头控诉着他,嘴角委屈的直向下, “我气极了,小跑过去买, 可是粥都盛进碗了,兜里却只有一文钱……”

    女儿家的委屈上了头,哪里能轻易收得住, 烟雨哭倒在顾以宁得怀里, 直将衣襟洇湿一片。

    她说起喜欢的事儿来,便叽叽喳喳个不停:“棠邑这里同别的地界不一样,这里有矿产,开采时常常需要会算术的人才,芩夫子便开设了一门数术课,请了一位夫子来教授,我也很感兴趣,也想去旁听学习。”

    再指云丝枕,“这里也不舒坦。”

    “试试这里。”

    话音落地,顾以宁这便起身要走,烟雨立时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赖皮地趴在了他背上:“我要去,要去……”

    “你若想她了,待天气放晴,我带你回去。”

    顾以宁轻笑,旋即俯身,将她负在了身上,往内堂而去。

    这绝美的画面实在令人遐想万千,烟雨坐在池边,脚丫踩在了水里踢了踢,溅起了一阵儿水花。

    “棠邑这里开设的课程极多,学习草木制染,手作发饰的却不多,只有寥寥三个学生随着我,这样也好,我教授起来不吃力。芩夫子说,除了草木制染,还有刻经、医术、草药……还有教人做灯笼、打金首饰的,五花八门,芩夫子可真厉害啊。”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将轻言细语轻轻送入了她的耳中。

    烟雨不服气,“我偏要一个饿狼扑食,将你扑在身下,吃一个干干净净。”她言罢,只呲牙咧嘴地趴过去,一整个人贴在了顾以宁的身上。

    她越说越生气,到后头仰头大哭,“都怪你, 总是这般不急不忙。”

    顾以宁哦了一声,纤长的手指上抬,将衣襟又扯开三分,那一线有着致命诱惑的锁骨显露无疑。

    “今儿不睡了吧。”他语声清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烟雨前日才从梅庵公主府里来棠邑女学,前儿早上才见过娘亲和芳婆,时时回娘家的她,对于芳婆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可见你有多不疼我——”她眼睛一眨,又是吧嗒两滴泪珠落下,“就像方才,我分明是趴在你胸前睡着的,如何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烟雨直起身,不情不愿地指了指床上的云丝被,“这里不舒服……”

    烟雨闻言登时止住了哭,瞪大眼睛怔怔,又望了望窗外青蓝的夜,吸了吸鼻子。

    如此美色,还等什么,烟雨作势要扑上去,顾以宁眸底漾着笑,向她伸出手。

    她抬头看着屋顶泻下来的柔软云丝帐,呜咽一声:“这个帐子落下来,我瞧着也不高兴。”

    他穿霜色的里衣,柔软的质地,云一般素净的颜色。因他仰躺着,领边便轻挨在他的下颌角,那线条如玉刻一般绝美。

    “好深呀……”烟雨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好在很舒服。”

    “你有了身子,多思多梦时有扰之,倘或你有什么不如意,一定要同我分说,方才那样我就很欢喜,以后同你一道儿出门,碰上什么好吃好玩的,一定会紧紧跟上你的脚步。”

    于是她歪头,想要亲上去,可一向端方温良的公子却像是坏了心,手托住了她的面颊,半张的眼眸向下,似笑非笑地看她:“想学数术,相公教你可好?”

    彼此贴近的距离实在太过暧昧,烟雨的心神霎时就被他的一吻啄回,她的眼睫接着他的,眨一眨便能触碰上,鼻尖抵着鼻尖,倘或歪歪头,便能亲上他好看又湿润的唇。

    她想吻过去,可坏心眼的相公却拿掌心捂住了她的,只慢慢贴近她,接着从她的唇边滑过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几分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眸中有显而易见的疼惜。

    她前儿来这里,只在一旁的木桶里沐浴,还没往这池子里泡过,故而不知其深浅,此时见顾以宁坐在了其中,这便敢放心大胆地要他抱自己下去了。

    “好啊好啊,我拿澡豆给你搽泡泡……”她兴奋地两眼冒光,忽又警觉问了一句,“好端端地,为何忽然要我陪你洗澡澡?”

    顾以宁垂眸看着烟雨浓密的眼睫,轻言:“明日我去教授蒙学,你可要去旁听一二?”

    顾以宁松开了捏着她脸的手指,坐起身,将她抱坐在身上,轻笑道:“陪我去沐浴。”

    真是好奇怪的相公,烟雨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只觉得口干舌燥。

    烟雨闻言点点头, 可委屈的情绪还是在心头萦绕, 她往他的怀里再偎进几分, 抽抽噎噎。

    因此地有许多天然的地下汤泉,有几处便划在了堂邑女学里。知道公主要来这里巡行授课,芩夫子便特特将一间包含有泉眼的屋子拾掇布置出来,专给烟雨居住,故而卧房之后,便有天然的一处汤池。

    她委屈的神情实在可怜又可爱,顾以宁思及方才自己的确不曾陪在她的身边,眉目间不免升起了一些歉疚。

    怀里人无骨似的,软滑的像是一片云,顾以宁的手在水中抱紧了她,垂首啄了她的面颊一口。

    如今三地三家女学建成两年,已然小有规模,去岁已有一批学生毕业,朝廷在法例条文里,增设了大批女子可从事的类别,故而这一批学生将将好赶上,或去官府所开设的各类技艺院谋职,或自立门户做些买卖,个个都有了谋生的技能,故而今岁的学生大增。

    “数术什么的,这一时有什么可学的……”她闭上眼睛,在他的掌心难忍心魔,“坏心眼的相公……”

    女儿家的嗓音轻轻缓缓地在云丝帐下流淌,顾以宁听着她的温言软语,心中温情脉脉。

    这一份柔软轻轻覆在他的身上,令他神思安宁,只觉世间万物都不抵怀里这一份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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