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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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骗我。”
谢弈道：“有九六在。”
看萧不误俨然一副入了迷的样子，小厮就守在了门口，百无聊赖的托腮看着远处灰蒙的长空。
“皇上已经打草惊蛇了，却不乘胜追击，反倒在这个时候临时缩头，不是蠢又是什么？”
谢弈重新煮水泡茶，第一杯先奉与了沈临，看他眉眼盈盈的喝完，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身上有清浅的、几不可闻的幽莲花香气，在他为数不多有关母妃的记忆里，她身上也总带着这幽静淡然的花香。
萧不误并不接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向窗外，梧桐叶上落满了水珠，细雨斜吹，凉风灌进屋里，带走一室药香。
这些年皇甫源替他私贩的盐铁，他从皇、莫两家捞取的钱财，都去了何处？他又是如何掩人耳目，避过漕运总督的层层押运盘查？他在朝中又到底有多少耳目势力？其中许多，仔细一想就能发觉出不对来。
说话间，他们已穿过游廊，来到垂花门前，沈临开了伞，站在雨里，对谢弈道：“王爷不必送了，到这里就行。”
沈临道：“烬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倒也不必如此催着他成长。”
沈临的身影渐行渐远，谢弈却没离开，他倚在檐边阑干，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页间露出了一角书名，若是沈临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就是那本《软玉灯边拥》。
他丢了笔，扑进了沈临怀里。
他终将接过担子，坚守江山，开创盛世，或驰骋沙场，开疆拓土。
“你真的认为大晋仅靠一个洪嘉帝就可以万事无忧了吗？他是个庸才，尽管他拼了命的想做一代明君，安定天下，让自己名垂千古，但现在需要的，不是能守成的君主。”
谢弈道：“之前宫中传闻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他资质平平，也还有我，我不会将他教成狼心狗肺之辈，即便他再不行，也还有我替他征战。”
岳关山笑道：“什么时候我进你寝房也要通传一声了，又不是姑娘家的闺房。”
萧不误拿起了刻刀，小心的刻画，屋里暗，小厮便点起了蜡烛，将屋里照的亮堂。
“皇上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也不合适，最适合的，还是谢烬。”
从诗书礼乐到经史子集，他讲的虽杂却不乱，道理深入浅出，浅显易懂，谢烬听过几次，便可将文章倒背如流。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垂眉掩去眼中苦涩时，脸上的神情让人有多心疼。
萧不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无波也无澜，却莫名的让人心里发慌。
小厮私下里把事情告诉了萧夫人，萧夫人却长叹一声，任由萧不误去了。
“不过也是，优柔寡断向来是他的作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不再查了下去呢，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盘根错节的问题，自大的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城。”
她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
谢烬绷紧了小脸，在纸上落笔，慢慢写着大字，半掩的门外传来几声清浅的笑声，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谢烬仰脸笑道：“不会的，烬儿怎么可能讨厌舅舅！”
萧不误道：“这是今天才有的，为的就是防你这样的地痞无赖。”
言外之意，他不去。
他私心里希望谢烬远离朝堂，远离勾心斗角，不必再互相倾轧，苦苦挣扎，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但谢弈说的对，洪嘉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两人相对无语，却又似说了千言万语。
谢弈道：“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我的镇抚使大人，谢烬这辈子，都不会与玩扯上关系。”
岳关山收了笑，问道：“你最近身子如何了？”
说完，便拿过倚在亭边的纸伞大步出了竹风亭，不知为何，坐那两人身边总觉得憋闷得慌。
沈临来时就没带几分怒气，喝了谢弈亲手所泡之茶后那几分怒气也散了个净，捧着茶杯笑意浅浅。
小厮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天还总往外跑，回来一睡就是一天，夫人都快担心死了。”
沈临自嘲笑道：“我这一生亲缘淡薄，又是个庸常的人，自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便总想着多给他几分亲情温暖，但我忘了，他跟我总归不同。”
沈临笑了：“我便当王爷是在夸奖了。”
他慌慌张张道：“我去给少爷通报一声。”
今日他又被加罚，拘在小书房里练字。
＊
“你要我，如何是好？”
谢弈感叹：“见不得好马配破鞍。”
岳关山低声道：“我方才来时，在前堂见过伯母了，她说你最近也不肯吃东西，不分白天黑夜的睡。”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事忘了。
皇甫流听闻沈临身份时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听好友暗含亲昵的一番话语，当下便惊在原地半天缓不过来。
过了好久，萧不误才停下，眼神清淩：“我不想骗你，阿越，但我也不想你担心。”
萧不误咳了起来，岳关山不忍心再责怪他，赶忙扶着他后背，轻轻拍了起来。
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天家的孩子。
沈临陪他坐了好一会儿，练了会儿字，便起身告辞了，谢弈亲自送他出去。
他的竹子，取自一株湘妃竹，被匠人蒸煮、晾干暴晒后让他买了下来，一有空，萧不误便会在这节竹子上刻刻画画。
谢烬只得重新拿起笔，认认真真的练大字。
岳关山极少听萧不误说这样的俏皮话，一下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觉得眼前人是不是许久未见，又变可爱了？
他给萧不误掖好被角，起身去给萧不误拿他的竹刻。
守在屋外的小厮听到动静，赶忙开门进来，把窗开开，又利落的收起帐幔，扶着萧不误慢慢坐起身。
岳关山微微拧眉。
九七也是一脸的愁容，自上次在王爷面前闹出笑话后，他就被派到小主子身边伺候做书童，时不时的也要跟着谢烬一起受罚。
说完，便大步离开。
沈临疑惑道：“这是我的事，王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沈临拍拍他的背，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撒野。
沈临转头，也看见了谢烬，笑道：“这几日舅舅有些忙，没能来看烬儿，烬儿可会讨厌舅舅？”
萧不误手指微不可查的一缩：“你不用担心，我好多了。”
沈临道：“烬儿年幼，你又怎么能看出他是那块料？”
他身份特殊，谢弈没有给他请教书先生，而是自己亲自来教。
萧不误沉沉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头好多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谢弈软了口气，道：“为之爱则计之深远，我知道你心疼他，但我若不磨练他，将来他要赤手空拳的同别人对抗吗？”
得了谢弈一番保证，沈临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是……
小书房里，谢烬愁眉苦脸的练着大字。
被两人忽视已久的皇甫流出声道：“在下想起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告辞。”
他忍不住道：“你既说我是地痞无赖，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你给我安的名声？”
谢弈却看不下去了，揪着谢烬的后衣领把人提起来，放回位置上，道：“用心写字，今晚我还要考检你的功课。”
过了一会儿小厮才出来请他，岳关山进去时，萧不误已经把竹刻藏好了。
小厮只好道：“是，少爷。”
可就在这个关头，皇上却下旨收案，不再追查了。
不论他愿不愿意，这都是他的责任。
他心里装满了不知所谓的愁绪，一会儿想少爷的身体总不见好，一会儿又想要是少爷真的一睡不醒了怎么办，纷纷杂杂，全然没有注意到院门走来一个人。
“少爷，你感觉怎么样？”
直到岳关山在他眼前停下，小厮这才慌忙回过神。
沈临道：“不论如何，还是调查一番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
他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清俊的侧脸，他的小舅舅正跟他的弈叔叔说着什么，唇角微扬。
谢弈冷笑道：“蠢。”
谢弈道：“你就如此替他卖命，他有什么好的？”
过了午时，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沿，屋里昏暗，透不过一丝光亮来。
谢弈低声道：“我不是在责备你，我知道你的好意。”
萧不误道：“把我的竹刻拿来。”
小厮不懂竹刻精妙，但却十分心疼他家少爷，有时萧不误一下脱力，刻刀便会不小心划破他的手指，常常把自己弄的鲜血淋漓。
“户部尚书那边，真的不再查下去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沈临斟满了茶。
小厮跺脚道：“少爷！”
谢弈又开始教他练字，先从大字学起，每日二十篇，需得认认真真练完，若有一篇不行，便打回去再练二十篇。
沈临道：“皇甫公子走了，王爷不去送送？”
萧不误自梦里醒来，闷咳几声后拉开了床边紧掩的帐帏。
骤雨不歇，反越下越大。敲在檐边，发出一两声滴答脆响，雨水涤垢洗瑕，修竹愈发翠绿，四下无人，唯三两点雨声，与斜风。
萧不误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个正经。”
沈临沉默下来。
] “你在骗我。”
谢弈道：“有九六在。”
看萧不误俨然一副入了迷的样子，小厮就守在了门口，百无聊赖的托腮看着远处灰蒙的长空。
“皇上已经打草惊蛇了，却不乘胜追击，反倒在这个时候临时缩头，不是蠢又是什么？”
谢弈重新煮水泡茶，第一杯先奉与了沈临，看他眉眼盈盈的喝完，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身上有清浅的、几不可闻的幽莲花香气，在他为数不多有关母妃的记忆里，她身上也总带着这幽静淡然的花香。
萧不误并不接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向窗外，梧桐叶上落满了水珠，细雨斜吹，凉风灌进屋里，带走一室药香。
这些年皇甫源替他私贩的盐铁，他从皇、莫两家捞取的钱财，都去了何处？他又是如何掩人耳目，避过漕运总督的层层押运盘查？他在朝中又到底有多少耳目势力？其中许多，仔细一想就能发觉出不对来。
说话间，他们已穿过游廊，来到垂花门前，沈临开了伞，站在雨里，对谢弈道：“王爷不必送了，到这里就行。”
沈临道：“烬儿正是爱玩的年纪，倒也不必如此催着他成长。”
沈临的身影渐行渐远，谢弈却没离开，他倚在檐边阑干，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页间露出了一角书名，若是沈临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就是那本《软玉灯边拥》。
他丢了笔，扑进了沈临怀里。
他终将接过担子，坚守江山，开创盛世，或驰骋沙场，开疆拓土。
“你真的认为大晋仅靠一个洪嘉帝就可以万事无忧了吗？他是个庸才，尽管他拼了命的想做一代明君，安定天下，让自己名垂千古，但现在需要的，不是能守成的君主。”
谢弈道：“之前宫中传闻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他资质平平，也还有我，我不会将他教成狼心狗肺之辈，即便他再不行，也还有我替他征战。”
岳关山笑道：“什么时候我进你寝房也要通传一声了，又不是姑娘家的闺房。”
萧不误拿起了刻刀，小心的刻画，屋里暗，小厮便点起了蜡烛，将屋里照的亮堂。
“皇上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也不合适，最适合的，还是谢烬。”
从诗书礼乐到经史子集，他讲的虽杂却不乱，道理深入浅出，浅显易懂，谢烬听过几次，便可将文章倒背如流。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垂眉掩去眼中苦涩时，脸上的神情让人有多心疼。
萧不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无波也无澜，却莫名的让人心里发慌。
小厮私下里把事情告诉了萧夫人，萧夫人却长叹一声，任由萧不误去了。
“不过也是，优柔寡断向来是他的作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不再查了下去呢，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盘根错节的问题，自大的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城。”
她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
谢烬绷紧了小脸，在纸上落笔，慢慢写着大字，半掩的门外传来几声清浅的笑声，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谢烬仰脸笑道：“不会的，烬儿怎么可能讨厌舅舅！”
萧不误道：“这是今天才有的，为的就是防你这样的地痞无赖。”
言外之意，他不去。
他私心里希望谢烬远离朝堂，远离勾心斗角，不必再互相倾轧，苦苦挣扎，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但谢弈说的对，洪嘉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两人相对无语，却又似说了千言万语。
谢弈道：“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我的镇抚使大人，谢烬这辈子，都不会与玩扯上关系。”
岳关山收了笑，问道：“你最近身子如何了？”
说完，便拿过倚在亭边的纸伞大步出了竹风亭，不知为何，坐那两人身边总觉得憋闷得慌。
沈临来时就没带几分怒气，喝了谢弈亲手所泡之茶后那几分怒气也散了个净，捧着茶杯笑意浅浅。
小厮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几天还总往外跑，回来一睡就是一天，夫人都快担心死了。”
沈临自嘲笑道：“我这一生亲缘淡薄，又是个庸常的人，自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便总想着多给他几分亲情温暖，但我忘了，他跟我总归不同。”
沈临笑了：“我便当王爷是在夸奖了。”
他慌慌张张道：“我去给少爷通报一声。”
今日他又被加罚，拘在小书房里练字。
＊
“你要我，如何是好？”
谢弈感叹：“见不得好马配破鞍。”
岳关山低声道：“我方才来时，在前堂见过伯母了，她说你最近也不肯吃东西，不分白天黑夜的睡。”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事忘了。
皇甫流听闻沈临身份时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听好友暗含亲昵的一番话语，当下便惊在原地半天缓不过来。
过了好久，萧不误才停下，眼神清淩：“我不想骗你，阿越，但我也不想你担心。”
萧不误咳了起来，岳关山不忍心再责怪他，赶忙扶着他后背，轻轻拍了起来。
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天家的孩子。
沈临陪他坐了好一会儿，练了会儿字，便起身告辞了，谢弈亲自送他出去。
他的竹子，取自一株湘妃竹，被匠人蒸煮、晾干暴晒后让他买了下来，一有空，萧不误便会在这节竹子上刻刻画画。
谢烬只得重新拿起笔，认认真真的练大字。
岳关山极少听萧不误说这样的俏皮话，一下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觉得眼前人是不是许久未见，又变可爱了？
他给萧不误掖好被角，起身去给萧不误拿他的竹刻。
守在屋外的小厮听到动静，赶忙开门进来，把窗开开，又利落的收起帐幔，扶着萧不误慢慢坐起身。
岳关山微微拧眉。
九七也是一脸的愁容，自上次在王爷面前闹出笑话后，他就被派到小主子身边伺候做书童，时不时的也要跟着谢烬一起受罚。
说完，便大步离开。
沈临疑惑道：“这是我的事，王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沈临拍拍他的背，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撒野。
沈临转头，也看见了谢烬，笑道：“这几日舅舅有些忙，没能来看烬儿，烬儿可会讨厌舅舅？”
萧不误手指微不可查的一缩：“你不用担心，我好多了。”
沈临道：“烬儿年幼，你又怎么能看出他是那块料？”
他身份特殊，谢弈没有给他请教书先生，而是自己亲自来教。
萧不误沉沉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头好多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谢弈软了口气，道：“为之爱则计之深远，我知道你心疼他，但我若不磨练他，将来他要赤手空拳的同别人对抗吗？”
得了谢弈一番保证，沈临也不再揪着不放，只是……
小书房里，谢烬愁眉苦脸的练着大字。
被两人忽视已久的皇甫流出声道：“在下想起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告辞。”
他忍不住道：“你既说我是地痞无赖，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你给我安的名声？”
谢弈却看不下去了，揪着谢烬的后衣领把人提起来，放回位置上，道：“用心写字，今晚我还要考检你的功课。”
过了一会儿小厮才出来请他，岳关山进去时，萧不误已经把竹刻藏好了。
小厮只好道：“是，少爷。”
可就在这个关头，皇上却下旨收案，不再追查了。
不论他愿不愿意，这都是他的责任。
他心里装满了不知所谓的愁绪，一会儿想少爷的身体总不见好，一会儿又想要是少爷真的一睡不醒了怎么办，纷纷杂杂，全然没有注意到院门走来一个人。
“少爷，你感觉怎么样？”
直到岳关山在他眼前停下，小厮这才慌忙回过神。
沈临道：“不论如何，还是调查一番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
他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清俊的侧脸，他的小舅舅正跟他的弈叔叔说着什么，唇角微扬。
谢弈冷笑道：“蠢。”
谢弈道：“你就如此替他卖命，他有什么好的？”
过了午时，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沿，屋里昏暗，透不过一丝光亮来。
谢弈低声道：“我不是在责备你，我知道你的好意。”
萧不误道：“把我的竹刻拿来。”
小厮不懂竹刻精妙，但却十分心疼他家少爷，有时萧不误一下脱力，刻刀便会不小心划破他的手指，常常把自己弄的鲜血淋漓。
“户部尚书那边，真的不再查下去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沈临斟满了茶。
小厮跺脚道：“少爷！”
谢弈又开始教他练字，先从大字学起，每日二十篇，需得认认真真练完，若有一篇不行，便打回去再练二十篇。
沈临道：“皇甫公子走了，王爷不去送送？”
萧不误自梦里醒来，闷咳几声后拉开了床边紧掩的帐帏。
骤雨不歇，反越下越大。敲在檐边，发出一两声滴答脆响，雨水涤垢洗瑕，修竹愈发翠绿，四下无人，唯三两点雨声，与斜风。
萧不误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个正经。”
沈临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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