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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云难得见他如此狼狈,虽也是辣的只吸气,却还是擦擦额上的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宋宁不悦的开口:“又没人逼着你吃。”

    他身着白袍,清风拂过时撩的衣袂飘飘,一双眼疏离清润,墨丝飞扬间,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一般。

    今晨小厨房备的是八宝野鸭,油焖鲜蘑和莲子百合粥,色泽鲜亮,勾得人食指大动。

    那油焖鲜蘑用的是时下最鲜嫩的小火焰菇,白嫩欲滴,面上盖着些细碎的小米辣与葱花,汤汁富余、辣香扑鼻,姜云一口咬下,舒服的叹了口气,鼻尖渗出些细密的汗珠。

    “衣冠禽兽。”姜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冷冷打断他:“怎么,看清了我这青云寨的全貌,是想出去报信吗?”

    话音刚落,就见姜云猛地摇了摇头:“哎哎哎,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是你晕倒了,我才带你回来的。”

    姜云细看清,不是别人,正是宋宁。

    还记得师父临终前曾拽着她的手,要她护好全寨人的安危。

    宋宁见她一双手沾满了油渍,从怀中掏出个洁净的白色帕子,拉过她的手,细细擦拭了起来。

    姜云不再说话,冷冷瞧着他陷入了沉思。

    她肤色白皙透亮,平时咕噜噜直转的大眼此时微微阖着,很是安静,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打出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有些不适的翻了个身,悠悠睁开眼时,却看见姜云趴在床沿边,睡得正熟。

    果不其然,姜云刚迈进后山,就见陆离站在块假石上极目远眺。

    姜云并没有很限制陆离的活动范围,除了不能出寨子,其他地方倒也是由着他逛。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大当家了?”陆离有些失笑。

    陆离看着她的动作,不由戏谑一笑:“你睡觉不流口水。”

    陆离看着碗中鲜香麻辣的小菇,又看看姜云捉弄的笑,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跳转了话头:“不知大当家把我绑回山寨,准备怎么处理呢?”

    姜云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向着陆离道:“你也一起吧。”

    “接受招安,确实不会比现在更好。”

    “小爷当然知道!”姜云正想脱口而出,宋宁走了进来。

    昨夜本来瞧着天也快亮,姜云便盘腿坐在陆离床榻前,想等醒了吓一吓他,也好冷嘲热讽一番,不曾想一番奔波劳累,自己竟也睡着了。

    “就算一时不能攻下,可天长日久,总会有生老病死。敢问大当家能守护山寨几何?待到老已迟暮、少未长成,青云寨青黄未接之时,大当家又当以何人守寨?何人迎敌?”

    不过陆离席间说的那番话,姜云确是听进去了。早膳一结束,她就将寨子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召集起来,细细嘱咐了一番。

    陆离微垂了眸子道,过了会儿却又抬起头看姜云:“但若想长久的护住青云寨所有人,接受朝廷招安,就是最好的办法。”他目光炯炯,竟似带了几分诚挚。

    姜云啃着鸭腿,有些口齿不清,边说边挥手,一脸豪气干云的模样,满指的油渍差点甩到陆离脸上。

    清晨,阳光从东窗照进来,镂空细花的窗户将它筛成斑驳的暗影,落在了陆离额前。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中人职责。陆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一个早会开完已接近晌午,姜云遣散了众人,四下查逛,并未见陆离身影,想了想,提足去了后山。

    宋宁听了这话,收了剑来拉姜云胳膊,闷闷低了头,撅着唇道:“招安有什么好的?”

    姜云被他说得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那番话,不由心烦意乱。

    后山是青云峰的崖壁,地势最高,能俯瞰青云寨的全貌,若是眼神好的,远远眺望,连整个青云县也能隐约窥清。

    姜云不自觉陷入了沉思。忽听陆离轻轻开口道:“你打算当一辈子的土匪吗?”

    姜云派了两个机灵的山匪在山脚两面的客栈去探听消息,沿路都设了岗哨和陷阱;轮班值守的人分成了三波,日夜巡逻。

    姜云一愣,想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冲着陆离摇摇头:“看来阿宁真的很讨厌你。”

    “那便让他来攻,我青云寨何惧?”姜云倔了眸子,沉声道。

    她轻轻皱着眉,似是睡得有些不安。

    他身法速度极快,尖刃对着陆离心脏,分毫不差,一柄剑直挺而去,姜云下意识轻轻一格时,却还是慢了一步,利刃刺破了陆离衣衫,在左臂上划出了条细长的口子,一时间血若泉涌!

    陆离也未恼,只是看着姜云轻轻道:“青云寨果然占尽了地险。”还是语笑温和的模样。

    真是该死!

    姜云笑着揉了揉肚子,想了想,忽有些嗔怪似的冲宋宁道:“阿宁,你怎么能这么跟陆先生说话呢。”

    陆离看着宋宁眉眼低垂的样子,鬓边发丝飘扬,微侧的轮廓极为俊美,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宽肩窄腰,形容已是十分出色,他低头擦拭的动作认真又熟练,显是做惯了的。

    她边说边摇着头,一脸思索:“我这顶多算仗义援手。嗯,陆公子就不用客气啦。”说完自顾自的点点头,拍拍陆离的肩。

    “那又如何?青云寨占尽地利,即便来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姜云扯唇,有些漫不经心。

    姜云被他说得一时接不上话,瞧着他正襟泰然的模样,微微有些出神,又听他仿似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当家既是一寨之主,就当为全寨人安危前程细细考量。”

    陆离还是淡淡看着她,却勾了勾嘴角:“善意提醒。”

    “长姐你看!他承认了!”

    姜云被这变故一惊,瞧着陆离的模样,微微有些动了气:“阿宁,你这是干嘛?”

    “是想劝你们招安。”陆离左臂血流不止,却未瞧一眼,语气神色依旧泰然自若。

    说罢又夹了筷鲜蘑放到陆离碗中,一脸郑重的点点头:“来来来,陆先生,多吃点!您远来是客,千万不用拘泥!”

    姜云喝了口粥,看陆离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想了想又轻佻恶劣的笑了:“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到地府去做一对鬼鸳鸯嘛,也是极好。”

    一些已经年老体弱的山匪,一批差去清洗兵器、喂养马匹,另一批帮助后厨准备采买,供应充足的粮食与草料。

    他目光冷峻瞧了会儿陆离,转向姜云时,却带了几分撒娇,拉着她的手道:“长姐,吃饭了。”

    陆离看着二人,也是出神,忽听姜云道:“就算大军来了,不是还有你这个挡箭牌吗?”她从宋宁手中抽出擦干净的手,声音散漫,换了笑颜。

    “那是自然。”姜云有些得意。

    “是吗?那就看看你这个聪明人的分量喽。”

    “名不正,言不顺。哪怕你做的是劫富济贫的好事,朝廷也容不下山匪的。”陆离转了头,远眺开口。

    陆离见她吃的大块朵颐十分香甜,忍不住也夹了一筷,刚入口,却只觉辣入肺腑,忍不住小声咳嗽了起来!他用衣袖掩着唇,微微皱眉向着姜云道:“这么辣,你——”

    陆离被姜云说的一愣,望了她会儿,也不自禁摇摇头:“看来你是真的不太灵光。”

    他在桌前坐好,宋宁已给姜云盛了碗莲子粥放在了手边。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十四岁的她虽应了,却终究惶恐。

    “阿宁?”姜云狐疑的叫了两声,宋宁竟鲜少的未曾搭理,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如何能担起照顾全寨人的职责?这几年虽然劫富济贫,日子上也过得去,没犯什么大的错,但说到底还是如履薄冰。

    姜云听着他这番话,还来不及细想,面前却突然一柄长剑闪过,寒光逼人,直冲陆离而去!

    她揉着压得酸麻的胳膊,睡眼惺忪,瞟到眼前的陆离时,也是一愣。姜云眼珠转了几圈,想起来了!

    陆离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姐弟俩,姜云早已见怪不怪,阿宁待她与待旁人,一直如同变幻的戏曲脸谱般。

    顿了几秒,她拉着宋宁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向着陆离道:

    “大当家功夫是好,令弟功夫也不差,可寨里其他人,并不都是以一当十吧?”陆离反问。

    姜云听见这话,放下啃了一半的鸭腿,敛了笑意,挑眉望着陆离:“你在威胁我?”

    姜云抬头看他,陆离还是温和恬静的神色,不过这一次却难得的没有戏谑,没有讽刺,只是静静的瞧着她。

    陆离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我失踪了,秦叔肯定会回去禀报将军,到时候大军来攻,大当家打算如何应对?”

    这地儿是她师父选的,一面靠山,剩下两面地势陡峭,极是易守难攻,但青云寨又是个难得的平阔宽顺之地,安寨扎营都十分便利。

    姜云不禁有些茫然的反问:“当土匪有什么不好吗?”

    陆离愣了几秒,挣扎着坐起身时,姜云也醒了。

    她又禁令这段时间所有人不得饮酒,无事不能出寨,一时间,寨子里风气整肃,大家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陆离顿了一顿,低了眸子也笑了:“大当家真是看得起陆某,如果将军执意要铲平你这青云寨,恐怕并不会很顾及我。”

    陆离一番话,说得少见的凌厉。

    “长姐!你不要听他的,他就是想骗我们接受招安!”宋宁本想再出手,但看着姜云神色,还是忍住了,语气愤懑不甘。

    ……

    姜云正色站好,不着痕迹的擦擦嘴角,清了清嗓子道:“你醒多久啦?”

    一个偏远山寨,竟有如此丰盛的菜肴,陆离着实吃了一惊。

    说完正兀自点了点头,却忽见宋宁放了筷子,冷冷起了身:“我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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