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香江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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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他眼角微微发红，才敢问问妹妹仔。

    顾今朝继续平静地说：“我觉得留在这里很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在世，只顾今朝。”

    他没怎么读过书，但是从小就知道这三个词背后寄托的美好愿望。

    她伸手指着后座问：“那谁可以坐这个位子？”

    昨夜看店的阿龙正在街

    她顺便好意提醒：“你最好离我近一点，可以抱住我的腰，这里地势不平，小心飞出去。”

    顾今朝轻轻摇头，“那件事不急的，我不着急离开。”

    她彻底死在荒漠时，还是66号。

    “我很喜欢。”她补充道。

    想都不用想，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烂仔们，今日必定也在寨子里到处晃荡，他不想妹妹仔再碰到他们。

    顾今朝不想深究为什么他可以而她不可以，她只想解决问题，于是飞速想到一个办法：“那我骑车，你坐后面？”

    周嘉和仰着头不敢看她，望着头顶咫尺之近的上铺床板，声音嘶哑道：

    周嘉和的手心也颤抖了一下。

    车子咯吱咯吱，后座是铁架，没有坐垫。

    周嘉和的身体像是一个火炉一样，源源不断的有热量产生，非常温暖。

    她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喜欢周嘉和的名字。

    但是一时间，他也明白过来。

    她还不想被他发现，好在她方向感极强，走过一遍的路基本不会认错。饶是如此，她也极为艰难地辨认了半日，才勉强原路返回。

    龙津道上多是不大正经的烂仔们在游荡，街道两侧今日虽然比往常冷清些，也仍有一帮认识周嘉和的老熟人在路边路过。

    她现在没有钱没有落脚点，一无所有，连身份可能都是一个黑户。

    他一时面露难色，忘记了这一点。若是妹妹仔坐在这铁架子上硌着，定然是很不舒服的。

    周全，嘉赏，和美。

    顾今朝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她说的全是实话。

    顾今朝远远看着周嘉和缓缓蹲下身来，仔细接了一盆水，细细地将她的被褥和衣物搓洗起来。

    他从楼宇间穿过，楼栋之间的路像是错综复杂的巨大迷宫，但周嘉和明显对此轻车熟路。

    他将顾今朝的被褥和昨日换下的旧衣物装进盆里，开了门叮嘱道：“妹妹仔，等会回来，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跑。”

    瞧着周嘉和发红的耳垂尖尖，顾今朝冷不丁问：“阿和，你的大名是什么？”

    顾今朝神色怔怔，从来没有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

    周嘉和的屋子很小，家当不多，不过还保留着一双少年时期的白色球鞋，已经小了太多，但也许刚好合适。

    周嘉和有一辆老式自行车，也算是件老古董，若有事要出城寨就会骑上它。城寨里的路拐拐绕绕，好似迷宫一般，也只有生活多年的居民能在里面轻车熟路地骑车穿行。

    那是老豆老母对他最高的赞扬，是对他的祝福和期许，是沉甸甸的爱。

    “妹妹仔，你都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啊。你要不要去外面逛逛，也许能想起什么来。”

    他关上门便走了，显得神神秘秘。顾今朝悄悄跟上，在末世早已练就了无声侦查跟踪的本事，躲在他的视线盲区，周嘉和丝毫没有察觉。

    况且，城寨之中一年四季无论哪一日都是一个模样，永远压抑、逼仄、潮湿，虽然闪烁各色霓虹光牌，但终究与外面真正的繁华香江不同，完全是两个世界。

    周嘉和挂完所有纺织物，一脸阳光笑意，没有一丝累的模样：

    大年初一，他不想带着妹妹仔在九龙城寨内晃荡。

    顾今朝                                                风驰电掣地蹬着自行车，酷酷地说：“你指路。”

    “你很暖和，我喜欢和你一起睡。我想每天都和你一起睡。”

    那个残酷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如行尸走肉，不需要名字，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冷冰冰的编号。命名规则也很简单，某地幸存者XX号。

    他伸手认真打开鞋舌，温柔地将抬手拖着顾今朝的脚腕，哄她道：“妹妹仔，抬脚试一试。”

    这里地势高，是城寨里难得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阳光已经升起，将周嘉和的额头和眼睛映地亮晶晶的。

    等他回来时，天光已经十分亮堂，一盆衣物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挂在窗户边儿。

    周嘉和的脸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红，一直红到脖子，耳朵尖尖越来越红。

    别说修了，只要有零件，当场组装一辆自行车也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这名字扑面而来，含着一股热腾腾的气息。

    想起美食，她努力平复平复心情，收住脸上即将抽搐的肌肉，缓和地回答：“好啊，我也想去外面逛，想去吃遍各种食物。”

    她脚上风风火火踩动踏板，如踏凌云，风驰电掣。

    她以前从来不问别人的名字。

    周嘉和目瞪口呆，好像，也不是不行。

    因此周嘉和倒也没事做，是空闲的一日。

    妹妹仔很清澈很单纯，她似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嫌隙，每每说出这些话，都毫无忸怩和害羞。

    周嘉和的脸微微发红，犹犹豫豫，才堪堪伸手，轻轻抓住了妹妹仔的衣角。

    天光尚早，大年初一。大佬们也要过年关，该收拾的旧事都尽量在除夕夜前收拾了。

    这里有吃有喝，有稳定的避难所，更何况……

    她又贪恋地往周嘉和的怀里更靠近几分，睁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一脸真诚地夸赞她的合作伙伴：

    周嘉和同时很惆怅。

    他们惊奇地看见一穷二白的烂仔阿和，竟然坐在一个靓丽女仔的自行车后座，阿和微微低头，女仔一头如瀑的黑色微卷长发被风微微吹起，不时有发丝拂过阿和的脸颊。

    于是顾今朝轻车熟路地踏着周嘉和的白色球鞋，踩上了自行车踏板，周嘉和乖巧安静地坐在后座，神色复杂。

    当然她很直白，只会挑好的说，不描述自己的窘境。

    内心传来一个奇异的冲动，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才可以坐这种不舒服的后座，才不用在乎舒不舒服、体不体面。

    周嘉和尽管是发问，但是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周嘉和耸耸肩：“当然是我这种人才可以坐……”

    自然有人吹着口哨，起哄调笑：“顶你个肺啊，阿和，你昨晚一夜几次哦？以后不是童子鸡了哦！”

    《被香江大佬捡走后[九零]》

    他将洗得发白的旧球鞋翻出，蹲下身来，比对了一下妹妹仔的人字拖，感觉有戏。

    重点是，据说香江有许多美食。

    不是变幻莫测的数字，不是冷冰冰的编号与格式，是那种独一无二的、能够代表一个人的，活生生的，有意义的名字。

    周嘉和为难地指着自行车后座说：“这个后座你不能坐，我没法骑车带你……”

    “现在有什么打算？去香兰婆那里问命很贵的，现在我还没有那么多钞票。”周嘉和想起自己对妹妹仔的承诺，也想起了自己囊中羞涩的窘迫。

    见他犹豫，顾今朝走上前问道：“怎么了？车子坏了吗？”

    她没说的是，坏了的话，她能修。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未说话。

    他神神秘秘，一声不发，竟然是来这里为她浣洗。

    顾今朝没有深究为什么她不能坐，她会错了意思，以为她坐这儿是不被允许的。

    一路从楼栋之间的几个房间穿过，甚至还和几个阿婆打了招呼，竟来到了隔壁楼栋的天台。这里有一处水井，因为出水很慢，没有受到帮派的管控。城寨里许多居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着细微水流洗衣服。

    顾今朝没有赖床的意思，很快就爬了起来，穿好衣服，随后指着她残破的人字拖，发出请求：“你有没有暖和的鞋子？这双拖鞋太冷了。”

    她很高兴，认真一字一顿道：“顾今朝。”

    简直每天都想抱着他入睡。

    等他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开怀的笑，这样，妹妹仔就不会冷啦。

    顾今朝昨天已经见识过了九龙城寨的风貌，她还记得那本书里描绘的香江世界，也想见识。

    现在，这个数字应当也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周嘉和轻轻笑笑，眼眸明亮飞扬，抓起昨日准备好了两张红衫鱼票子，“好啊，今日好日头，带你去吃大餐。”

    “周嘉和。”

    她冷，她的身子骨瘦弱又从骨子里发凉，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

    顾今朝感受着鞋子的温暖，低头一瞥，却看见周嘉和仍然赤脚踩着一双人字拖，她环顾这间屋子，似乎已经没有第二双像样的鞋子。

    她喜欢抱着他睡，是因为他身子暖和。

    比如她，谷仓幸存者66号，一个再冰冷不过的编号。数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化，因为死去的人将被抹去编号，后面的人就会顺位继承前面的编号。

    她忍下了后续的问题：什么样的人可以坐，这人具有什么特征？

    “周全的周，嘉赏的嘉，和美的和。”

    妹妹仔的名字真好听啊，周嘉和的睫毛颤了颤，心想这样美好的名字，果然配她。

    她显然从昨天那些烂仔嘴里的胡话中，准确地记住了他的诨名。

    顾今朝双脚都踩进他的鞋子，倒是十分合脚，舒适，也暖和。

    俯视之下，他一头短发，干干净净，耳垂仍然红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