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强扭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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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子人告退，再后来院子里也清净了，窸窸窣窣的耳语声像潮鸣退去。

    宜嫔道：“良贵人，太皇太后问你话，你是什么态度？”

    太皇太后对苏麻喇姑道：“瞧瞧，怨气冲天呢。”

    说着她在炕上坐稳，一下子变成慈蔼老太太的样子，仿佛是在对自家孙女说贴心话，“做贵人有什么不好了？荣华富贵和宠爱都有，家里能靠着你的荫蔽享福，你不光自己快活，别人也能因你快活。”

    太后又待指责，佟贵妃上前扶着太后道：“皇额娘消消气，说再多也只累着您，咱们去旁边坐会儿，听徐太医怎么说。”

    宜嫔道：“我知道你心肠软，到处的做大善人，我不为难你，我去找太皇太后说！”

    卫素瑶没吭声，她很警惕，高级的洗脑就要来了，卫素瑶，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千万别上钩。

    佟贵妃倏忽变色，没来得及叫起通贵人就往值房里头赶。

    苏麻喇姑忧心问：“老祖宗，那要怎么办呢？”

    紫红衣衫立即转出来，原来是通贵人，通贵人见了佟贵妃，脸上居然冒出庆幸的神情，她原地行了礼，焦急指着值房，“贵妃，宜嫔在里头打人！”

    不一会儿，宜嫔就跟着太后太后和苏麻喇姑进了乾清宫。

    她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就不能妥协，为什么不能麻木地接受康熙？

    卫素瑶闻言抬了抬眼珠子，心想还真是因为自己，可她又没做什么，不知康熙自己在那发什么疯。

    卫素瑶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滚下来。

    佟贵妃有些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有这功夫，干么不去皇上床头伺候？你嫌皇上还不够累？”

    没了太后的声响，院子里一时极静，远远近近许多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

    她又想死了，可是一看到桌上和地上七零八落的纸鹤，她忍住了自绝的念头。

    卫素瑶也在想，她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太皇太后说：“你也看到了，我那傻孙儿和自己发脾气，把身子糟蹋成此，伤心的是哀家，是一院子的人。”她握住卫素瑶伶仃的手腕，举起来看，蹙眉叹气。

    在这几个被他搂着入睡的夜晚，她偶尔也想给他回应，但就是做不到，仿佛理睬了康熙就是在背叛自己，她不能背叛，不想侍寝。

    西暖阁有许多床榻，是前朝皇帝为避着宫女行刺安置的，一直沿用下来。中间一张床上，皇帝脸色苍白躺着，窗前跪了几个太医，面色凝重，耳语商量，十分郑重地拟了方子。

    苏麻喇姑小声惊叹：“这根本是皮包着骨头呐。”

    宜嫔在那儿不停地说：“你瞧她可怜兮兮就想包庇她，你有为皇上想过吗？留她在这儿皇上能好吗？姐姐，祖宗定的规制，后妃侍寝不留夜，她倒好，干脆住在乾清宫，全乱套了！你问惠嫔，上行下效，现在咱们管下头，下头那几个嘴硬的在说，良贵人触犯宫规就一点事没有，可见宫规是摆着看的！”

    宜嫔一愣，冷笑道：“我是没资格管，”她顿一顿，眼睛往外一瞥，“我叫太后来管。”

    佟贵妃瞧瞧旁边撅着嘴的宜嫔，原先都说卫素瑶和宜嫔挂脸，一样的粉面桃腮，笑起来甜，现在哪有半分像？她心里震撼无比，在炕上坐下来，倾身拉起卫素瑶的手，那手跟鸡爪子似的，佟贵妃喃喃问：“你这孩子，怎么半月不见成了这样？”她又看了卫素瑶的红印，心疼道，“打疼你了没有？”卫素瑶眼里的冷漠和戒备一下子就褪了，朝佟贵妃摇了摇头。

    佟贵妃急忙拉她，嚷道：“你找太皇太后做什么！”

    太后一下又一下抚摸心口，“说到太医哀家更来气，前几日哀家见皇上面色憔悴，嘱咐太医院多上心，皇上自个儿不重视身子，做太医的得给他用心调理，这帮人如今上心出个什么来了？”

    太皇太后仍是慈爱的模样，把关心落到她个人身上了，“那你打算如何呢？贵人封号落在身上便摘脱不去，你不往前看，日子怎么过呢？”

    太后拧眉侧目，沉声问佟贵妃：“外头是怎么啦？”

    皇帝是王朝的天，是他们所有人的天，此值如日中天的盛世开端，谁都不想在这时候出事。

    卫素瑶道：“有个哥哥。”

    宜嫔鼓着腮帮子，忿忿甩下袖子，推着卫素瑶撒开手。卫素瑶是真的虚弱，被她一甩就跌在了炕上，她默默靠在墙头，抬眼扫了下佟贵妃。

    太皇太后朝她缓缓走近，眯着眼打量一圈屋内，视线又回到卫素瑶身上。到了床前，她微抬下巴，声音缓而沉郁，“你就是良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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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贵妃心里也怨，皱眉劝道：“皇额娘说得是，可这会还得指望他们呢。”说着就扶太后去西暖阁里坐着。

    宜嫔不愿走，眼珠子转动着想主意留下，没成想太皇太后跟背后长眼睛似的，“都回去，宜嫔你也回去。”

    太皇太后忽然摇了下头，和身侧的苏麻喇姑对上一眼，又不住摇头，指着卫素瑶对苏麻喇姑道：“哀家知道了，这是强扭的瓜。”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幸好她家人不在这里，要是看见

    太皇太后瞧她在思索，用感同身受地语气引导说：“人嘛，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并非任何事都能称心如意，可你就因此消沉不振吗？岂非很对不住在乎你、关心你的人，他们用心托举你，你却自暴自弃，可真叫人伤心啊。”

    宜嫔讪讪的，静了半晌，语气终于缓和，“姐姐你总是怜弱不讲理，方才咱们问下来，皇上昏倒前吩咐扔掉良贵人的画像，这不摆明是良贵人把皇上气晕的吗？”

    佟贵妃放开太后的手，又闻窗外有吵嚷人声，“儿臣去瞧瞧。”随即嘱咐沫兰留下看着暖阁，带丹淙出门去。

    太瘦了，瘦得都没认出来。

    惠嫔悠悠地勾起唇角，“可不是么。”

    “这屋子布置得多好啊，窗明几净，桌上鲜果茶点、墙边摆设挂画，一应俱全，皇帝是哪里亏待了你？”听来像质问，也是祖母为孙儿讨公道的心痛的语气。

    卫素瑶掀起眼皮，露出一双白底黑眸。

    素瑶皱眉摸下巴上的印子，不吭声。宜嫔更来气，揪着她瘦弱如柴的身子前后左右地晃，作势又要打。惠嫔坐在椅子上喝茶，乐呵呵看戏。通贵人是这里最心急的，扑上去拉宜嫔被宜嫔推开，劝卫素瑶服软卫素瑶没搭理。佟贵妃一进门就喝止宜嫔，“够了！宜嫔，良贵人病了，你跟病人较什么真，嫌乾清宫还不够热闹？！”

    太皇太后瞧她脸色分毫不动，关切地倾身上前问：“你家中有兄弟么？”

    屋檐上寒鸦停栖，嘹亮尖鸣，吊起屋顶下所有人的心弦后，它们却闲逸地扑腾翅膀飞到对面檐头去了。

    太皇太后点头，“那就更好了，皇上宠你，你兄长便前途宽阔，你家靠你兄妹二人，从此便能兴旺发达，绵延福祉。”

    太皇太后个子不高，但十分挺拔，头戴黑底镶宝石发钿，一头银丝挽得光亮柔顺，整个人神采奕奕。只不过是皱眉沉脸的，随着宜嫔的指引直接去了西暖阁。一屋子人在震惊中纷纷起身给她行礼，她一句话免了，点了徐太医的名字问皇帝病情，便即来到床头，坐下来忧心地看着皇帝。

    乾清宫此刻人来人往，院子里人跪了一排，正被太后训着，后宫妃嫔都来了，但被拦在外头不许接近。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切神情，有很多疑问，又矛盾地压抑着不出声，只听得到院中太后一声又一声的训斥。

    苏麻喇姑在旁轻叹了口气。

    佟贵妃原来心里对她也极不满，肚子里憋了话要训斥她，这厢看到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忽然就心软了。

    卫素瑶自嘲地一笑，“太皇太后，这一点都不吸引我。”因为她根本没见过那些家人。

    卫素瑶低头道：“是。”她嗓子非常干，因而声音很哑。

    很快，卫素瑶就见到了传闻中的孝庄太后，老太太比她想象得清瘦和精神，一在门口一站，日光镀金，描画出她的轮廓，阴影里能感受她那下垂的眼睛里射来的审视目光。

    声音是从院子一侧的值房里透出的，遥遥的就先看到一片紫红衣衫，佟贵妃便走边问：“皇上还没醒，你们不仔细候着，在这闹什么？”

    太皇太后仰起些脸，思忖片刻后，指了桌边的惠嫔和通贵人，“你们几个都回去，堵了一院子的人，看着闹心，”又对佟贵妃                                                说，“宓英，你去陪太后。”

    院子里紧跟着响起“啪”地一声，伴随女子叫嚷，惊动众人。

    卫素瑶望着别处不吭声。

    《良妃也不想修罗场（清穿）》

    “别多想，出这么大事，咱们不该瞒她老人家，过两天她不见皇上请安去，自己打听到了才坏。”宜嫔安抚地拍拍佟贵妃的手背，眉目变得肃然，“这么下去不行，得有人来管管。”

    佟贵妃对宜嫔道：“你为因皇上心急情有可原，不过对着这么个人，你也下得去手！”宜嫔不依不饶，“这还是轻的，她要身体好，我必......”佟贵妃喝止她，“她还轮不到你管。”

    太皇太后转过身对着卫素瑶，目光锐利射向她，“良贵人，我那傻孙儿就这么不入你眼？”

    赵昌被太后骂得眼泪滚滚，但他确实无辜，“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回来就看到皇上晕倒了！”

    佟贵妃脸色又尴尬又难看。

    从赵昌扑进屋中到他被太后喝出去，不过一盏茶时间。

    宜嫔抓着卫素瑶的衣服打了一耳光上去，卫素瑶避开，下巴却还是着了道，多了个火辣辣的红印。宜嫔现在在气头上，嘴里直骂：“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胚子，皇上纵着你你倒敢掀天了！你把皇上害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你说话！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