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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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的心情五味杂陈，害怕、失落、怅然、思念，还夹杂着为自己松了一口气而懊悔的愧疚。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回应。

    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了，滴水的声音越来越淡，逐渐消退。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撞鬼了。是只水鬼。

    黎初沉默的立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拿着扳手拆掉出水的零部件，湿滑的水藻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黏黏糊糊的铺满了整个洗手池，甚至零星几点飞溅到他的脸上。

    黎初都懵了，愣愣的擦掉脸上的水藻。连浓重到几乎要掩住口鼻的河腥味都被他短暂的忽略掉了。

    他拽了两条毛巾用力塞住房门底部的细缝，水分被吸收进毛巾里，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淡绿色，像若河的河水。

    黎初思考了下，不得不起身拿伞去一趟小区超市，主要是补给食物和水。

    黎初的心脏陡然惊跳了一下，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被沙发绊倒。

    可他的视线扫过同样密布着水珠的墙壁，呼吸停滞，瞳孔骤缩。

    *

    黎初嗫嚅着嘴唇，不知所措。

    连绵的雨下到今天还没停歇，看天气预报还要下个三天。黎初怕雨天容易出车祸，就歇了点外卖的心思，起身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

    黎初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本想就这么放弃，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

    《淹死的竹马回来找我了》

    “怎么还在烧。”他看着温度计苦笑，一动不动的37度9，遂加大剂量吃了两颗退烧药。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四处环绕着照了一圈，还是没有。

    他被自己这个恶心的联想吓了一跳，连忙关水，擦干净手。

    黎初望着那些凭空出现的脚印，宽大修长，是个男人的脚印。不                                                ，不是人，是鬼。

    黎初想着这几日幻听到的滴水声，摸着出水口想看看哪里坏了，结果指腹摸到一点粘稠的绿色，是水藻。

    *

    为什么有这么多水藻喷涌而出？

    他简单下了碗面条，再加一把绿叶菜就算了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家里有什么东西在捣鬼？”

    跟他有牵连的、溺水而亡的，只有一个人。

    黎初感觉自己是个矛盾体。他害怕见到尹淼，又想要见到尹淼。

    自来水里确实带着一股河腥味，让黎初的胃部不舒服的翻滚起来。

    水渗不进来，外头似乎是察觉到黎初的抵抗，居然也没强行侵入。

    黎初瘫坐在地上，盯着变了色的毛巾，大脑嗡嗡作响。

    水渍还在，手印和脚印也在，空气也湿漉漉的。但是没有尹淼。

    他将碗筷放进洗碗机，视线落在厨房的水龙头上，抬手拨开开关，捧了一瓢水仔细嗅了嗅。

    黎初放下筷子，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重新涮了一遍面条，再吃起来好多了。

    这河腥味若是淡淡的似有若无，其实也并不难忍受。黎初自小生活在若河边，曾经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

    恍惚间，他感觉被冲洗的手指触感很奇怪，黏糊糊的，像是舌头用唾液仔仔细细的舔过。

    他转身冲出厨房，客厅不知何时湿潮潮的，蒙了一层薄雾，头顶的灯光明明很亮堂，却像光晕那般迷离，好像在梦中。

    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明明害怕的直发抖，仍然一点点拧开了门锁。

    这水藻怎么无处不在。昨天明明检查了没有，今天又冒出来了。

    *

    “……怎么会有水草？”黎初相当的困惑，他居住的小区与若河并不挨边，甚至相隔两三公里那么远。

    他狠狠一愣。

    黎初抓了个一次性手套，将水草提溜着丢进垃圾桶，强迫症般的冲洗鞋底，又洗了一遍手。

    只是他溺水后有了应激反应，从那一天起，闻到明显的河腥味，他就胃里翻滚。

    *

    凝结了一层水珠的窗玻璃上，清晰的印着一个手印，宽大修长，是一只男人的手。

    “又是水藻？”黎初喃喃道。

    他的大脑空白一片，几乎是本能般的往卧室跑，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哆嗦着快速反锁。

    一步又一步，缓慢的向他走来。

    黎初按下心中的那些不安，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发烧太久神经衰弱，胡思乱想想多了。

    可是门外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滩浅浅的水渍。

    黎初站在客厅里，一寸寸的审视屋子里的异样，鼓起勇气问道：“阿淼，你是来带走我的吗？”

    黎初以为自己中毒了，惊慌失措的把水龙头丢在一边，远远盯了它两秒钟，见它一股一股的往外吐绿水，潺潺的浮满了整个洗手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就像他时常想就这么死去，怎么死都行，可真到了死亡边缘，他又恐惧的退缩。

    湿滑的踩着水的脚步声依然越来越近，堪堪停留在卧室门口，哒哒哒的滴水声连绵不断，就像门口下了小雨，从房门底下的缝隙渗透进来，很快就晕出了一大片水洼。

    静谧的屋子里，突兀的响起了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踩在小水洼上，比滴水声要更沉重。

    打开门的那一刻，黎初几乎是屏住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

    水流由大变小，逐渐淅淅沥沥，但没有完全消失，反倒变到滴水的状态，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砸，相隔的时间不短，听得人心颤。

    “阿淼，是你吗？”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铺洒在窗户上，都冲刷不掉这个印子。

    “我昨晚关过窗户，应该是不小心印上去了……”黎初勉强的自我说服，想告诉自己别吓自己。

    “这是……为什么？”

    黎初豁然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有什么东西从玄关走过来，由远及近，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在地板上蔓延。

    黎初的嘴唇苍白，直觉不能让这些水渗进来，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黎初蹙着眉万分不解，洗干净手，关掉厨房水闸，带上手套，把整个U型水龙头拧下来看看。

    这烧迟迟不退，黎初睡了一觉醒来还是37度9，身体没有太多异样，他还是爬起来去公司上了一整天的班，回到家很是疲倦。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连串隐隐约约的、不规则的手印，像是踏着轻快的步伐而来，密密麻麻的包围了整个客厅。

    黎初惨白着一张脸，扶着墙站了起来。

    人是见不到鬼的，但相机或许可以。

    思来想去，只当是小区里的车辆驶过若河边粘着了带进小区，他又不小心踩着了带回家里。

    热腾腾的面吃到嘴里，黎初忍不住皱了下眉，倒不是厨艺不精做的不好吃，是有股怪味，像河水的腥味。平时很淡很淡，可今天格外的重。

    尹淼已经死了。人怎么能见到鬼呢？

    可能是盯久了水藻，黎初感觉到屋子里都暗绿了几分，空气里也粘稠稠的，像无处不在的河腥味，舔舐着他的每一个毛孔，包裹着他难以呼吸。

    回来的时候，他提着一大包东西，踩着湿答答的脚印走进玄关，换鞋的时候，发现鞋底粘了一条水草。

    黎初原地转了一圈，对自己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都感到陌生，他的视线一凝，死死的盯住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