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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大江一听,自家奶奶居然真的去量人家鱼……立刻又气又臊,饭都不想吃了,碗往桌上一搁,说了句“饱了”,就虎着个脸下了桌。

    唯一算得上“固定资产”的,大概只有角落里摆了一台织布机,但显然很久没用,木头都变了色。

    中午饭桌上,乔里正也问了句,萧家不是送了鱼来吗?鱼呢?

    符秀才怔住,连眼圈儿都瞬间泛了红。夏氏疯了三年,他能接收到的善意已如星星之火。

    满载而去、满载而走,最后去的符秀才家。

    乔老二这话一说完,孙子辈儿的除了乔树之外就都开始闹腾,不干了,蹬腿大哭嚷嚷着自己没吃到鱼,六条呢,全被祖奶奶吃了!

    符秀才还没说话,夏氏哑着嗓子开口:“好吃、好吃的、娃吃、给娃。”

    “您怎么知道,您去别人家桌上数了?”乔家的孙媳妇春娘故意问。

    心里最堵的仍旧是春娘,她不后悔嫁给乔大江,但眼瞧着所有人都趴在公公和大江身上吸血。

    却没想到乔老太太一脸遗憾,“带了,但都没让我量,一定都是比咱家的大,才这么藏着掖着!”

    符秀才倒是有些无措,以为是昨天赔的银子不够,人家找上门来吵架的,便结结巴巴的解释,“可否宽限几日,家里的铜板昨日都——”

    而符家……只有灶上那点火,还压得很小,屋里冷得冰窖一样。也见不到其它吃食,屋里堆了几麻袋的番薯。

    苏榛她们到的时候,符秀才正在灶间喂他的疯娘子夏氏吃饭。

    白家、杜家,也是如此,虽说家境都是贫寒的,但礼数上却绝对不小气。

    苏榛胸口犯堵,也不想再呆下去,领着谨哥儿转身要走。

    乔家常住人口情况复杂,一共十四口,最上面那辈儿是乔家老太爷和妻子乔张氏,也就是早上把苏榛吓了一跳那位。

    这憋屈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乔老太太眼中精光四射,连声音都压低了,活像屋里会钻出个外人来偷听一样,“我去挨家问的。”

    叶氏本以为她又要发疯,却见她的手竟然直接就要往灶里伸,吓得符秀才赶紧制止,并帮她把灶里煨着的一个番薯用柴棍拔了出来,用家里仅盛的瓷碗装了,走到谨哥面前蹲了下来,捧给他。

    走一圈儿下来,谨哥儿收获满满一口袋瓜子、果脯、红枣、四个蒸饼;叶氏收获一个桦皮妆匣、榛娘收获一副雪白的兔毛抹额。

    李王氏在白水村也是最年长的,今年秋才过了七十大寿。

    乔老太太倒是突发“真诚”,叹了声:“没办法数啊,炖得烂乎乎都碎了,而且每条就巴掌大,刺还多,我这哪里敢给你们吃,万一被扎了可如何是好。”

    更让苏榛惊喜的是,白家虽然目前只有老两口常住,但营生却是拉脚的,驴就养在后院儿,去白川府一趟当日往返只收七十文,这对于苏榛的苕皮生意来说再方便不过了。

    二房和三房都没有能撑得起家的人,只有长房被吸血。                                                /p>

    而在家里做鱼,通常就是以做熟为基准、以果腹为要求,做得不腥就是成功。哪里还会像苏榛这样用这么多的油去煎、这么多的料去调。

    另外几家虽说也穷,但屋子里起码烧得起柴,都是暖的。

    苏榛不想管别人闲事,但还是在最后说了句:“村子里孩子应该也有不少,哪怕开个私塾教他们识字,每年收的束脩也够你家生活。”

    这个时代对水产的排序是“一湖二河三溪四海五塘”,白水河里的河鲜对猎户村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所以起先都没对这鱼的味道有太多的期待,只是想着新邻居的一番心意而已。

    乔里正也无奈,但毕竟是自己亲妈,还能骂她不成。

    《我就是我那迷人的老祖宗》

    唯有孀居在娘家的二房次女乔山梅默不作声,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碗底里的粥米。她嫁人半年就死了相公,外人都传是被她克的,婆家也骂她丧门星,把她赶回白水村。

    可等把鱼加热端上桌……狼吞虎咽的吃光之后都在想一个问题:上半辈子吃的鱼是不是都浪费了?

    谨哥儿先抬头看向叶氏和苏槿,而她们都沉默着。

    符秀才家的日子,其实曾经也是好过的。如今里头破败了,但外面看起来还是规规整整的四间房,孤零零的立在村子最近山的位置。

    “不是来问你要钱的,只是来认认门儿。”叶氏打断了符秀才的话,把篮子里的最后一包鱼递给他,“这是榛娘做的,家家都送了,你便也收着吧。我们这就走了,不耽误你们用午食。”

    里正家的鱼都进了乔老太太一个人的肚子里。

    实际上,时下城里的餐馆的鱼宴作法众多,比苏榛做得好的肯定也有。

    “娘一个人偷吃完,把大刺埋到茅房墙根儿,被我挖出来数的。”

    叶氏跟苏槿下意识看向谨哥儿,也是无奈,不好再说什么,告辞离开。

    “呵,送了六条来。”乔里正的二弟,乔老二终于把桌上菜里零星的肉丁都挟光,才舍得开口,慢条斯理的替他娘回答了。

    提议要去看看的是苏榛。她倒也不是圣母,而是因为萧家房子跟符家离得最近,保不齐符秀才哪天又没看住,又被夏氏跑出来怎么办?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往小了说叫有备无患,往大了说叫知已知彼。

    那天中午,白水村距离萧家近的便都吃上了酱焖酥鱼这道菜。

    春娘一见自家相公被气成这样,心里愈发犯堵,索性把话说开:“您都去别人家数鱼了,那咱家到底收了几条呢?”

    守寡十年,是个豁达爽快的老太太。收了萧家送的鱼,拉着人不让走,翻箱倒柜的找好吃的好玩的当回礼。

    苏榛大概扫了一眼家里的情况,比家徒四壁还惨,桌椅板凳几乎就没个完整的。

    她觉得娘家人肯给她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从不敢参与家里任何话题。

    乔老太太嚎一嗓子、碗一扔,翻脸开哭,比孩子们还大声:“你们这些个不孝的!我怎么就叫偷吃了?那鱼做的腥臭,你们吃了万一坏了肚子,祖奶奶一把老骨头还能拉你们进城寻大夫吗?想我含辛茹苦一辈子,就吃几条鱼还得看你们脸色,我的命比黄莲苦啊。”

    又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蹦蹦跳跳的跑到夏氏面前,仰着胖嘟嘟的福娃笑脸,脆声声说了句:“谢谢姨姨,姨姨在家要好好的哦。”

    除了里正家。

    这下连乔里正都气乐了,瞧着他二弟:“你也数了?”

    三人走的时候,符秀才出来送了好远。

    谨哥儿便很认真地想了想,接了碗先说谢谢,便把碗放到苏榛手里。

    乔家没分家,长房只有一个孙子就是乔大江,娶妻沈氏,人唤春娘,育一独子,是九岁的乔树。

    乔老太太嚎了半天声大如虎、脸颊却仍旧干的,泪无一滴。

    灶边坐着的夏氏突然站了起来,发出古怪的、急迫的低音。

    二房乔老二,跟妻子焦氏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乔才英外嫁省城基本没回过白水村。二女儿乔山梅丧夫才半年,没孩子,如今就在白水村娘家住。

    春娘嫁进来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乔老太太是个什么性子。

    夏氏整个人瑟瑟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目光呆滞,手腕上一根铁链子栓着,另一端挂在屋顶,让她的活动范围局限在这个空间。

    乔老太爷面无表情,菜挟自己碗里回屋吃。几个妯娌、女眷,除春娘之外也早就习惯了这场面,纷纷开始替自家孩子抢菜。

    她看到苏槿,又是一通呲牙威胁,而后看到谨哥儿便立刻安静了,像是还有昨天的记忆残存,眼珠一丝都一不错的盯着他看。

    符秀才却苦笑了下,坦然的:“不才也想过。但我家娘子……其实今日已经是她最好的状态。以前有一次,她非要强搂人家孩子、那孩子差点被闷死。后来便没人再敢让孩子来我家。”

    但这毕竟是个没有网络没有检索工具的时代,百姓获取知识的途径极其有限,“菜谱”这种文字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乔老太爷两口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就是乔里正。而里正的大名就叫乔老大,次子叫乔老二、最小的乔老三……

    于是,那个下午,苏榛眼瞧着这几家人都提着筐、或者桶的往白水河冰面上跑,想来是吃馋了……

    其实依照叶氏的想法,符秀才家不必去,毕竟苏榛昨儿才挨了打。

    白水村至今还留在村里的人,能下馆子的机会也不多,就算偶尔进城打打牙祭,也最多不过点些大肉的菜而已。

    苏榛眼瞧着夏氏混浊的眸子逐渐清晰着,被泪水冲刷的……

    乔老太太嘴一撇,“她家送了五份出去,咱家明明人最多,却也只送了巴掌大的几条来。白家和符家都才两口人,也各送了三条呢。”

    大江明明是个能干的,她自己也是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可唯一的儿子乔树都九岁了,想送去城里识字都不够束脩钱。

    “那您问的时候,没带个尺子量一下别人家的鱼都有多大?”春娘自是揶揄的意思。

    三房乔老三,跟妻子王氏育有两个儿子,长子乔大宝十一岁、次子乔二宝九岁,都是正捣蛋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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