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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顾秉清才艰难吐出一句:“莫非顾在你眼里孤竟是此种沉湎声色之人?”

    离辅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苏远矜坐在马车里,想起刚刚路过的文成侯府的车架,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上一世她摔下台阶之前见到的叶楚枫。

    这样一个千娇百宠养出来的贵女,上辈子见苏远矜时,满眼的嫉恨不甘,和一般为情所困的痴女也没什么分别。

    她的书架上专门有个放书信的小木盒,前几日表妹沈音来信,她还放过信件在内。

    “招了也好,睡去罢,明日一早带她去祖母处”,主仆两人便熄了灯往寝屋去了。

    凭她苏远矜是何种天人之姿,他可不是轻易会被容色所惑之人。

    顾秉清听她说完,僵着一张脸,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这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了,他现下满脑子只剩顾灵思那句“不忍长兄对着幅画像睹物思人”。

    只是刚刚坐定,苏远矜便发现了不对。

    约莫是他脸色实在过于僵硬,五公主只以为太子恼了她,赶忙道:“皇兄英明神武,当然不是那沉湎声色之人。我只是听闻父皇虽赐了婚,可事实上皇兄却还未见过苏家小姐,只从父皇那得了幅画像,我就想能有个机会让你们成婚前见一面也是好的。好皇兄,思思错了,你别恼我好不好。”

    因她喜欢鲛纱,文成侯便聘了商队,着人到极南的海域旁,花费数百金才寻得几匹。

    驾车的福叔也见了那头来的马车,青阳大街虽已足够宽敞,观看那马车的形制,两辆车约莫还是有些难以通行。

    胡乱想了一堆,马车停在辅国公府侧门处,苏远矜下了马车回了听岚院。

    听到殿外宫人行礼的声音,顾灵思回过神来,太子已开口了:“瞧着你神思不属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我顾家的公主,断没有受委屈的道理,你且说来,我定然为你做主。”

    如今叶楚枫的父亲叶儒卿官至中书省中书监,草拟诏令策划国政,真真是位高权重。可苏远矜却知道,皇室对叶家已经容忍许久了。

    瞧她又是撒娇又是拍马的样子,顾秉清大度地原谅了她:“好了,念在你年幼,姑且不与你计较,只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了。”

    彼时叶家已倒,当朝皇后的死又与叶楚枫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她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上了马车往南驶,穿过宫外的隔拦街道,人声渐沸,此时已快到酉时日沉,夕阳挂在天边,云遮住了澄红的日头,给云层边缘镀上了一层金边。

    如今她早上还在看的那卷定州地方志,虽还放在右侧,但书却明明是反着的。

    就算太子与苏远矜两人今日真的“偶遇”一场亦不算失礼,五公主此举也算思虑周全。

    待马车转向东南,入了南城的青阳大街,街边的酒肆食馆门口皆挂上了迎客的大红灯笼,因天色还未全暗下去,是以并不刺眼,反倒有些温和暧昧之意。

    晚月眼睛一转便明白了苏远矜话中所指,整个听岚院里,除了苏老夫人的人,便只有张氏塞进来的人了。

    她母妃敏妃自小就教导她,太子作为一国储君,身上的担子重,要她时常多关心这位兄长,切不可无理取闹给他多添烦忧。

    片刻后马车中传来晚月的声音:“小姐说不急这一刻,靠边停了让一让吧。”

    可这刚出了门还没走一半呢,那股气就渐渐泄了。

    待顾灵思一走,顾秉清忙招董圆上前,吩咐他去内殿把从宣光殿带来的锦盒,连同苏氏的画像一起拿到库里锁了起来,想着放到那总不会再轻易得见了。

    上一世叶楚枫误以为苏远矜怀了孕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是顾秉清对叶家动手之后的事情。

    顾灵思听他这话,心里头最后一丝忐忑也散了开去,心内感叹皇兄果然是世上最好的兄长。

    不过五公主转念一想,皇兄自小宠她,若她今日行事实在不妥,只要她自己诚心悔过,想来太子也不会多加追究罢。如此想着,心下总算有了些底气。

    苏远矜倒没想到会这么快,还以为也算是张氏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至少也能挺一个晚上呢。

    得了兄长谅解,五公主心下安稳,见董圆进来问太子是否摆膳,赶忙站起留下一句:“我和苏姐姐一起用过晚膳了,思思走啦”,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东宫。

    本来他还想着一会遣个人去五公主的元和殿问下情况,如今听人来报五公来了。如此也好,不必再让人跑一趟,顾秉清干脆撂了书见顾灵思去。

    于是便把今日小花园一事,连同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末了还不忘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苏远矜到底长得如何好看,简直要把人夸成九天神女下凡。

    听了吩咐,福叔驾马靠边停了片刻,见文成侯府的马车路过他们的马车时并未示意,福叔低声嘀咕了句“真是不懂规矩”,这才继续往东走。

    晖章殿外殿,顾秉清过来时顾灵思正盯着手边的茶杯出神,他这小妹向来活泼跳脱,东宫的宫人也是知道五公主喜好的,不太可能是上的吃食不合口,如此反常,那就是心里装着事了。

    她往日看书有个习惯,若是看完了的或不打算再看的,便反着放在案几的左侧,若是还要看的,便正着放在案几的右侧。

    他何时对着画像睹物思人了?他到底何时对着画像睹物思人了?

    转瞬又想到那副画像好像被他随手放在了内殿不知哪个地方,顾秉清恨不得立马回内殿去翻找出来,将之束之高阁不可。

    眼看着快到东宫了,兴师问罪的念头没了,顾灵思心中反倒添了几分忐忑。

    ******

    况且他身为顾朝储君,身份尊贵容貌俊朗,说句托大的话,这天下间怕是大半的适龄女子都曾憧憬过能嫁与他为妃,他怎可能因一幅画像对未曾谋面的女子倾心,简直是无稽之谈。

    叶儒卿上可插手国政,下可号令百官,在朝中党羽甚多,又与部分世家沆瀣一气大肆敛财,丝毫不顾民生之艰。

    东宫的膳食,向来是膳房有什么太子用什么,一点新意也无,她才不要留下,有时间还不如到母妃那看看御厨是不是又捣鼓出了什么新鲜糕点。

    只是他这小妹到底是年纪小,稚纯了些,会误会也情有可原。

    苏远矜轻轻掀开车窗一条缝隙往外望去,瞧着一派热闹的街景,心头略有些遗憾地想,待入了宫门,这景致怕是难以得见了。

    叶楚枫是文成侯叶儒卿唯一的嫡女,据说很是得宠。

    她的书案向来是自己打理的,没有她的允许婢女们从不碰她的书,看来今日是有人悄悄来过了。

    思量间,两架马车的距离愈近,福叔稍稍放慢驾马的速度:“小姐,对面来了文成侯府的马车,两车怕是无法一同通行。”

    步辇把苏远矜送到了入宫时走的会义门,辅国公府的马车还在宫门等着。

    顾秉清也不是欲迁怒顾灵思,只是他实在想不通,到底他哪里做得不妥,才会给了顾灵思此种猜想的空间。

    今日之事,莫非是自己做错了,太子才装作没见着她们,直接离去的?

    唤了晚月来瞧,苏远矜不禁笑道:“大约是估摸着我入了宫不会回来,咱们院子里的老鼠来过书房了。”

    她也是听闻太子定了亲却连那苏家小姐的面都没见过,这才想着邀了苏远矜入宫,“机缘巧合”下能教两人见一面也是好的。

    世家大族的车马在路中相遇是常有的事,若有一方相让,另一方离去时通常会稍微示意以感谢对方的谦让,福叔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不知礼数的。

    再看此人行事,十有八九是张氏塞过来在二门处值守的宁儿。

    果不其然,苏远矜起身到旁边的书架一看,真有翻动过的痕迹。

    苏远矜今日实在有些疲累,也不打算费心思去审,便对晚月道:“你带人直接去拿了她,就说我书房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有人见她今日鬼鬼祟祟地进来过。先在院子里寻个空房间关一晚上,她心虚受不住吓的,估计明早便招了,到时直接带去给祖母处置。”

    如今信是没丢,不过有人打开读过,她特意留的折角没了。

    午后在小花园因想着避嫌,顾秉清只好装着没瞧见顾灵思一行,脚步一转往西饶了一圈又回了东宫,左右无其他事,便又回了祈文殿。

    正欲放下车帘,见东边方向来了辆装饰得颇为富丽的马车,三匹骏马,其中一匹一马当先,另外两匹在头一匹之后并驾齐驱,拉着比一般马车宽大许多的车架,不急不缓地正往这边走。

    院子里已经点了灯,苏远矜梳洗了一番眼看时辰还早也没睡意,便打算去小书房接着看会儿书。

    刚刚过去的马车,车架四角皆挂了鲛纱,轻纱随风而起,其间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马车上坐的人,除了叶楚枫不做他想。

    只是顾秉清自认持身守正清白得很,根本没对他那准太子妃生出哪怕丁点绮念。

    晚月应了声便办事去了,不等苏远矜看完两卷书,晚月便来回话,说是人已经招了。

    那晚皇帝赐下画像,而宣光殿乃是理政的地方,把画像放在那属实不妥,他才叫董圆取了带回东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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