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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克尔却是胸有成竹，丝毫不放在心上。

    当着皇上的面，巴克尔都指名道姓了，他身为世子，如何能够逃避？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应下挑战，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心情不好，连带着老四家的降火清茶，他不愿意用。十四闭起眼睛，用舌头顶了顶口中燎泡，沉沉呼出一口气。

    天生臂力，这还怎么比？

    若牵扯到羊毛的买卖，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胤禩无意刨根问底，拉着日渐幽怨的老十道：“收一收这副模样。都要娶福晋的人了，若让汗阿玛瞧见，那还得了？”

    世子桑敦沉稳一些，见皇上太子没有丝毫不悦，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头好好教训弟弟，让他注意礼节。

    巴克尔不是没有同桑敦比试过，两回，回回都赢了。桑敦勇武，可巴克尔比他更勇武，巴克尔有天赐的力量，桑敦没有！

    真是打瞌睡送枕头，既然求仁得仁，爷就成全你。

    他的嗓门洪亮：“桑敦，你应还是不应？”

    听他一番歪理，八阿哥哭笑不得地摇头，低声道：“皇玛嬷昨儿接见了几位贵女，哥哥瞧见了。”

    送上门来的猎物，恰好能出一回恶气，小孩子间的比试犹如玩闹，长辈也不好插手不是？

    这下，众人全明白了。

    天生臂力，人尽皆知。

    这个时候，就不适合十三叔出面，十三叔的年纪超了十岁, 若是赢了, 难免落人口舌。十四叔解围解得恰到好处，理由选得也恰到好处，加上他与巴克尔同龄, 体型差距远不如桑敦，算不上以大欺小。

    弘晏唔了一声。

    果敦的小脸不再那么苍白, 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安道：“他的搏克从无敌手。”

    好不容易猎的半大老虎，万寿节被弘晏抢了风头，那是他的霉运，再没有下回.

    世子桑敦脸色苍白，郡王闭了闭眼，没说话，脑中极速转动该如何圆场。

    为显公平，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同样材质的弓与箭。弓的花纹朴素，由小到大一字排开，重量任由主人选择，十四凝重着脸，率先上手掂了掂，细细比对过后，选了最顺手的那把。

    比较二人的体型，结果像是显而易见，桑敦在犹豫什么？

    论心细，胤禩算众皇子中拔尖的那个。哪知十阿哥半点不感兴趣，神情不以为意，“汗阿玛闭着眼睛点鸳鸯谱，哪能让弟弟选？哪个都一样。”

    果敦很是高兴，成日黏着他，一口一个‘哥哥’地叫，还拉着弘晏去看自己的宝贝，有嵌着宝石的小弓，还有巨型狼牙吊坠。

    漠西距离漠南较远，巴克尔所在的部落，与准噶尔相邻，实力不弱，更因巴克尔一人出了名。首领与郡王不睦，对朝廷也不甚恭敬，郡王却拿他没办法。

    要让弘晏说, 十四叔的时机选得好。

    此话一出，窃窃私语更大了。

    弘晏顿觉唏嘘，人不可貌相，等九叔再大一些，手段真正成熟起来，同他做生意的那群人，被人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弘晏具有忽悠属性，八阿哥乃是最早一批的受害者。事实证明，跟着大侄子，绝对错不了，八阿哥一笑，真心实意为九阿哥高兴，胤禟心心念念做生意，他是知道的。

    首领们神色各异，齐刷刷望向最前的科尔沁郡王，只见郡王满脸笑容，用与有荣焉的眼神望着幼子，顿时觉得牙酸。

    皇上太后高居主座，皇子皇孙处于太子的下首，左边是朝廷，右边是蒙古诸部，似是泾渭分明。

    心下生了忐忑，十四阿哥焦灼万分，不敢再看皇上的脸色。可现下，巴克尔竟要同他比试箭术！

    这是看不起谁呢？

    此番由近到远，逐轮比试。譬如五米外的

    在场之人，任谁都能瞧见桑敦的骑虎难下。蒙古王公很能理解，他们窃窃私语，多数人等着看好戏，还有人趣味地想，世子不如直接拒绝，也好过大庭广众之下，败了科尔沁的脸面。

    贵妃早逝之后，十弟就成了这副性子，幸而有宜妃娘娘的照拂。也是十弟让他不敢怨怼，让他由衷感激上天，即便出身不高，在惠额娘手下讨生活又如何？

    这么想着，巴克尔咧嘴一笑：“搏克的规矩，十四阿哥应该很不熟悉。听说阿哥擅长弓马，这样，你我不如比试箭术？”

    八阿哥隐约知道九阿哥在忙些什么。

    十四叔想的不错, 若是压下巴克尔，必能惊艳全场，获得郡王的感激，却也沉不住气，嘴快了，冲动了。

    八阿哥脾气一向温和，见此罕见地青了脸色。

    这几日住在塞外，唯一发生的特殊事件，便是漫山遍野、被剃得光秃秃的羊，还与弘晏侄儿有关。

    见阿玛有往醋王方向发展的可能，弘晏嘴甜的不得了，立马向太子献起殷勤，终于把他哄高兴了，还哄了一块太子妃亲备的肉干。

    于是宽阔的草场竖起数道草靶，火把围成两条长龙，照得人的面颊通红。夜晚的光线远不如白日，虽没有风力阻挡，视力难免受到影响，对于比试者来说，算得上极大的考验。

    他是贵妃之子，谁也不敢亏待他，熬着熬着就成了郡王亲王。

    轻松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仔细打量矮小的巴克尔，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其貌不扬的蒙古少年。

    十四阿哥站起身，朝皇上拱了拱手，笑着看向巴克尔：“世子醉了酒，不如我同你比试？”

    那厢, 巴克尔望向十四，眼神闪烁, 似在思量。片刻, 他往席间瞥了一眼, 心下一定, 右手环在胸前，躬身道：“既然桑敦醉了，那就如您所愿。”

    十三阿哥胤祥察觉到不对劲了。

    位置丝毫不显眼，可一个大清的皇长孙，一个科尔沁的小王子，本就是人群的焦点，哪会无人关注？何况流言轰轰烈烈，弘晏如今可是大草原的名人。

    手心有了汗水，他微黑的面颊竟是红了。

    事实上，十四阿哥抢话完毕，便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胆敢挑衅桑敦，巴克尔定有依仗，定然藏有秘密武器，万一没有比过……

    流言渐渐发酵，羊毛的买卖也渐渐火热起来，除了动乱之地，各部使臣终是齐聚科尔沁。

    科尔沁与朝廷亲近，多的是人眼热，也有少部分嗤之以鼻；望见郡王的笑，有人艳羡，有人不屑，有人沉了脸。

    弘晏感动接过，吃着肉干，在心底仔细琢磨。

最喜欢的儿子，心头焦灼，脸上渐渐没了笑。若巡视塞外改为木兰秋狝，若能在骑射一道大展身手……

    席间顿时哗然。

    巴克尔却是看也不看，径直拿起最大的那张，目测有八石以上的重量。低低的惊呼响起，巴克尔扎好马步，用力一拉，弓弦霎时如满月——

    九叔现年才十六……

    一转头，弘晏去寻果敦小王子了。

    除了探听八卦找九哥，胤俄颇有得过且过的意思，八阿哥点了点他，在心底暗叹一声。

    他的目光落在巴克尔健壮得过分的手臂上, 悄悄问果敦：“他是天生巨力？”

    “九哥突然变得奋进，我这心啊，总是空落落的。”十阿哥长叹一声，摆摆手，“至于娶福晋，早得很！八哥在前，明后才能轮到弟弟。福晋嘛，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要歪瓜裂枣，随便过过日子就得了。”

    相当正式的篝火晚宴，摆于空旷的露天之地，集齐了几十个部落首领，还有诸多王公贵族。

    九弟同他感情好，只盼九弟能够心想事成。

    拜见完皇帝陛下，他们就如做贼似的，要么围着九阿哥的帐篷打转，要么热情相邀，与他相约小土坡。诸多手段错漏百出，皇上捏捏眉心，装作眼瞎看不见，太子更不愿瞧见那些辣眼睛的场景，提溜弘晏到了自己身边。

    少年名为巴克尔，乃是漠西一位首领之子，与桑敦同龄，生得并不高大，甚至称得上矮小。论体型，桑敦远胜于他；论力量，桑敦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巴克尔更胜一筹——

    阿爸带他认过人，当下站出来的, 是大清皇帝的第十四子。据说精于骑射，算是少年英才，若能一举击败，朝廷可就颜面无存了。

    两人就这么窝在帐篷里，到了傍晚，三喜在外头小声提醒，该去赴宴了。

    ……

    弘晏远远望了一眼，应下果敦的邀请，两人手牵着手坐在席末，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

    桑敦咬咬牙，即便知道必败的结果，他却不能退缩。

    人群之中，首领低低一笑，朗声对左右道：“我儿若是再长几岁，堪称万里挑一的射雕者！”

    郡王一愕，面上没了笑容，果敦坐在弘晏身旁，神情慌张起来，倏地握紧双拳。

    47. 牛刀 二更

    皇上不动声色地瞧，不插手也不出声，太子转了转酒杯，深深记住了首领的长相。十三心下担忧，想要解围却不得其法；十四猛地攥住掌心，微微变了脸色。

    万众瞩目之下，即使对手强大，也容不得十四阿哥退缩。胤祯咬紧牙关，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火气，死死盯着远处的草靶。

    胤祯藏了多日的火气，顿时找到发泄的地儿，他盯着巴克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

    酒过三巡，少不了助兴节目，就有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站了出来，要同世子桑敦比试搏克（摔跤）。

    额娘还在.

    首领狡猾得很，表面恭恭敬敬，岁贡年年上交，与噶尔丹那浮于表面的狂妄大相径庭，朝廷找不到错处，讨伐也是师出无名。

    若说八叔是润物细无声的好手，心思细腻话术高超，九叔就是交友遍地的生意人，热情无比不拿架子，和谁都能掏心窝。

    皇上眯了眯眼，太子搁下酒盏，就在这时，桑敦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