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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到弘晏了。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孙身上,巴克尔见此,眼底闪过深深的阴霾。

    第一轮,不分胜负;第二轮,不分胜负;第三轮,依旧不分胜负……

    ……

    九阿哥理所当然地想,不愧是爷的知己。同时又有些酸溜溜, 斜着眼看向十四,自个冲动也就罢了,被大侄子救场的滋味如何?

    方才,李德全向他传达口谕:“阿哥年少气盛,冲动些无可厚非,皇上说了,要您以此为戒,凡事三思而后行。用完气力,想必也累了,阿哥可要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才好。”

    “好”字未落,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要比活靶,这位哥哥绝对比不过我十四叔。”

    首领皱起眉,给儿子使了好几个眼神。巴克尔碍于身份,忍着怒气强笑道:“长孙殿下,这话可有证据?”

    十四阿哥眼神发狠,半晌没说话,唯有自己知道,他拉不动弓了。

    夜色降临,京城处在静谧之中。

    巴克尔涨红着脸,重新瞄准移动的草靶。

    弘晏出头的时机,太好了。

    聪明人容易多想,蒙古大多数的王公贵族,望向十四阿哥的目光,却带着止不住的敬畏。

    可空气忽然寂静得吓人,围观群众像是失了声。

靶子,谁的准头好,谁就获胜;若两人全都射正了,继续下一轮,草靶距离也一轮轮增加。

    大清藏龙卧虎,高人齐聚,皇长孙如此准头,只有叔叔五分之一的水平。这真的太恐怖了,十岁孩子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们,何况年长些的皇阿哥?

    太子见了好一场大戏,神色依旧有些恍惚,见弘晏将人刺激得不清,回过神赶忙说:“到阿玛这儿来。”

    一箭射出,稳度虽然出现瑕疵,碍于强大的实力,箭尖只偏离红心一寸,力透三分。

    部落的脸面都丢光了。首领脸色灰败,人怕出名猪怕壮,从今往后,巴克尔如何在草原立足?

    ——我的实力,不到十四叔的五分之一……

    原是再普通不过的比试,可皇阿哥与皇长孙接连下了场,好似掺了一层不普通的色彩。皇上摸了摸弘晏的脑袋,终是朗声大笑:“弘晏,胤祯和巴克尔,都是朕心中勇武的巴图鲁。此番比试点到即止,人人都是胜者,没有输家!”

    那么多箭了,他还有力气?!

    八阿哥缓缓吐出一口气, 既震撼又动容, 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十四阿哥的每一箭,全都正中红心,蒙古王公看得震惊不已,就连巴克尔都没了笑,不复开始那般成竹在胸。

    弘晏可听话了,笑眯眯地朝巴克尔挥挥手,轻快地回到长辈身边。途经十四的时候,十四欲言又止,像是有话要说,弘晏高贵地目不斜视,哪里还有一口一个“十四叔”时的亲近。

    他干干地笑了笑,却生不出半点骄傲之情,有些迷茫,有些忐忑,更多的是不解。

    片刻后。

    这话说得太过荒唐,众人瞠目结舌,眼珠子掉了一地,果敦惊恐地捂住嘴巴,弘晏哥哥疯啦?

    回到帐篷,十四阿哥食不知味地用了些点心,皇上却是迟迟没有召见。

    现在的局面,是他活了十年收到的最大嘲讽,活似一个耳光扇到脸上。他做错了什么,要和一窍不通的奶娃娃比箭术??

    两人搭箭的瞬间,四周忽然变得寂静。

    巴克尔强笑一下,看都不看一眼,这箭除了脱靶,没有第二个结局。

    检查之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了又瞧,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道:“皇长孙殿下的箭,正、正中红心!”

    他不耐烦极了,想同十四说比试继续,哪知弘晏眼睛一亮,立马顺杆爬:“你应啦。来人,上活靶!”.

    人群之中,首领的面容跟着灰败起来。

    巴克尔矮小,弘晏比他更矮小。十岁比五岁,赢了也无甚光彩,大好局面就这么被破坏,巴克尔整张脸都是紫的。

    弘晏放下弓,朝对手抿唇一笑:“都怪十四叔不礼貌,还想亲身上阵。杀鸡焉用牛刀,真是太过分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巴克尔一愣,几乎气笑了。

    这里的‘好’是个语气词。

    手中小弓很是轻巧,他就这么随意地站着,闭起眼睛,复又睁开,继而随意地射出一箭。

    直到静靶用完,还是不分胜负。

    不错的成绩,叫好声却弱了下去,蒙古王公干干一笑,这,这也没法道喜啊。

    送完金创药,继而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里头摆着一张花纹繁复,制作精巧的弓。十四摩挲许久,望着帐顶出神,这是汗阿玛给他的奖赏。

    弘晏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缓走到巴克尔身边,用不甚流畅的蒙语,仰起头真诚道:“十四叔不过小试身手,用静靶热热身。要真比试活靶,十四叔就没法给你留面子了!我们皇家讲究礼貌,如果赢了,岂不是胜之不武?”

    太过分了。他引以为傲的臂力, 引以为傲的射术竟是一败涂地,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十四阿哥神色一僵:“……”

    巴克尔不过是个十岁的蒙古少年,箭术再强,养气功夫还不到家。这话说的,他像听见天方夜谭一般,怒极而笑,好悬强忍了下来,连连道:“好,好,好。”

    留面子?胜之不武?!

    认输?还是找抱恙的借口?

    郡王怔愣过后便是狂喜,果敦眼里满是崇拜,桑敦露出无尽的感激;从天而降一个意外的惊喜,皇阿哥们却是担心侄儿的生命安全,戳着巴克尔的痛处来回蹦跶,万一拳头砸下来, 十个弘晏都得砸成肉饼。

    霎那间,巴克尔浑身巨震,笑容僵在嘴边,这怎么可能?!

    十四:“……”

    还被反问一句‘你说是不是’,他恨不能就地晕过去!

    48. 猪头 一更

    越发提心吊胆的时候,门外传来几声动静,李德全送了上好的金创药来。胤祯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接过之后,半晌沉着脸,仔仔细细地涂在虎口。

    巴克尔没读过书, 不懂杀鸡焉用牛刀是什么意思,可这话大致的含义,配上弘晏的小表情, 直让他血压升高, 面色发紫,灵魂轻飘飘地出窍。

    以他的心细, 不难看出巴克尔的挑衅之意。十四弟已是强弩之末,弘晏先夸张后激将, 这样的神来之笔, 不仅保住了十四弟的脸面, 也保住了朝廷的脸面, 化为重重的耳光扇回去,让人拍案叫绝。

    他是真没力气了。这小子想做什么?

    皇上既然开口,众人只有附和的份儿。只首领读出了皇上暗藏的自豪,一口血气憋在喉咙里,点到为止,没有输家?

    瞧那歪歪扭扭的站姿,歪歪扭扭的拉弓姿势,巴克尔往左一看,一口气没喘上来,心境再也稳不住了。

    今儿的比试,说出去谁信?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怕能笑掉大牙。

    这是他一天的作息,健康向上,沉

    首领也笑不出来,怎么会这样?

    大人的事,兔崽子掺和什么?传说中聪慧无比的皇长孙,胡言乱语大放厥词,也不怕笑掉大牙!

    四阿哥下衙归来,沐浴洗去一番疲累,同福晋用了膳,瞧了弘晖弘昀与大格格,过后坐在书房,处理案卷埋头办差。

    说着,再一次将弓弦拉成满月的形状,证明他天赐的实力。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展现自己,十四真真切切后悔了,可他不能。顿了顿,话语从牙缝挤出:“好……”

    皇帝说得冠冕堂皇,偏偏等长孙放完话,这才发表总结之言。其中的纵容之意,十里外都看得出来,好似在首领耳边循环播放,输给五岁长孙的巴克尔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想寻一趟弘晏,却终是舍不下面子,十四拉长一张脸,面色阴沉沉的,当晚,翻来覆去没了睡意.

    弘晏那小子,为了四哥尖牙嘴利,把他往死里怼,又怎会给他圆场?!.

    十阿哥张大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十三阿哥激动无比,实在不明白弘晏取胜的原理,挠心挠肺的,恨不能当场向侄儿取经。

    五岁的孩子,唯有箭术天才可以解释,否则如何赢过天生臂力的少年?

    手臂酸疼万分,虎口即将开裂,凭着满腔火气,还有惯性的麻木拼到现在,一旦改成活靶,他绝对比不过巴克尔。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弘晏如愿以偿,骑虎难下的轮到了巴克尔,十四阿哥居然成了局外人。

    汗阿玛会如何看他?会不会对他失望?

    活似川剧变脸。

    比试总要有个输赢,巴克尔收起轻蔑,总算重视起来,同十四商量道:“不如上活靶。”

    局势突然来了个大逆转,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生臂力也不是无穷无尽,巴克尔收弓的时候,呼吸终于有了不稳。虽很快调整过来,却被弘晏捕捉到了这一瞬间。

    茫然拎着弓的十四:“…………”

    太子一句“胡闹”憋在嗓子里,皇上愣神过后,按住了儿子们上前的脚步。十四被他说得进退不得,心底尴尬万分,恨不得脚趾抠出一个地洞钻进去,也好过公开处刑。

    弘晏叹了口气,用力睁大眼睛,试图让巴克尔看清其中的真诚:“比试活靶,用不着十四叔出手。我的实力,不到十四叔的五分之一,我同你比就是了。”

    如今骑虎难下的,轮到了他。

    十四阿哥呆愣愣的,哪里还有开始的烦躁与火气。遇见无法想象的梦幻结局,他觉得自己活在梦里,看了眼弘晏又看了眼巴克尔,嘴唇动了动,抓着弓的手紧了又松。

    巴克尔抬头望去,像是要把靶心瞪出窟窿,脸上骤然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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