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花·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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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睛果然柔和下来，像雪融了，冰化了，碧湖垂柳扬。他抚摸她的柔软光滑的长发，道：“珊珊从来没有问过我，家住何处，兄弟姊妹几人，银钱几何……”

    何珊珊站在门口观望，暗道：一代宗师，并非虚妄。可惜性情邪癖，晚景哀凉。

    何珊珊摇摇头，双眉微蹙：“婢子是谁的人，婢子从不敢忘。”

    说来奇怪，她最近并不冷，尤其夜幕降临越热。

    但是她感觉哪里不对，事情在朝失控的方向发展。

    黄药师邪怪，却并不滥杀。欧阳锋既毒又狠，视人命如草芥。跟着前者顶多断腿，跟着后者命都没了。

    何珊珊整理好碗筷，洗漱换衣。他坐在竹椅上，她坐到他身上，歪头问：“你今天不说话，也不理我。我心底难过。”

    何珊珊自是欢喜，雪少了，出门也方便了。她上午时去温泉那里沐浴，顺便寻些硫磺。

    听了何珊珊话，欧阳锋也记起了这么号人。可在得到的消息里，长乐帮帮主，贪财好色，欺男霸女，并非了得人物。

    那男人穿着华贵，金冠锦服的，说话却是谦逊纯厚，赶忙躬身道歉：“在下叫……石破天，采药路过此地，这才不小心掉下来。”

    何珊珊既尴尬又担心，原身没有内功，但是跟着山庄的管事学了点微末的功夫。所以抛物接物这些技巧，她都应很流畅的。

    何珊珊没有问花，而是问他：“你饿不饿，我正在烤紫薯。”她喜欢吃一种食物，就会非常大量的吃，吃到厌腻，但过了一段时间就又会继续吃。

    何珊珊心中应和，那就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武侠世界了。大侠石清夫妇，孕有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却被因爱生恨的女子梅恨姑偷去，当做乞丐养。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把自己的外衣和黄药师的衣裳洗净拧干，搭在竹竿上。

    欧阳锋闻言，仔细打量她，看得何珊珊犹如被毒蛇缠上，身体打颤。

    他自问自答：“我看让你服侍他，你做得很好，中原古话‘乐不思蜀’。”

    他哈哈大笑：“不愧是我欧阳锋的人。”

    何珊珊艰难地点点头。

    在欧阳锋略微惊疑的目光中，何珊珊义正言辞：“那你就是长乐帮帮主，你偷袭我家主人，欲要干甚？”

    她越是如此，欧阳锋倒觉得这婢女有几分胆识，对她信任如初。

    何珊珊猛然见到密密鳞片，心狂跳起来，双腿酸软，行礼的姿态都保持不下了。

    “怎么不披件衣裳，风寒雪冷。”黄药师给她覆上兽皮。

    她不喜欢委屈自己。

    别说放蛇伤害人，就是捧蛇回去，她都做不到。

    黄药师出身名门，精文深武，又是年轻，自是希望遇到能说到一起的女子，赏月识枫，红袖添香。

    她以往不会这么小心翼翼，看人眼色。

    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仍镇定，去捡那瓶药。“婢子是庄主养大的，就算您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婢子都会去做。”

    温泉附近，芳草萋萋，树木抽枝发叶，有葳蕤之姿。她手方解系带，瞥见晃动的草木就顿住了。心头升起惶惶直觉。

    他们这便有了欲念关系，却无情念关系。这样的喜欢，已经够他保自己平安，又不会过度纠缠。

    她一怔，他更喜欢，更在乎自己了。有时，情感方面更胜一筹的那方，并不只代表有优势，还代表有危险。

    她盯着地上一块石头，除了坚硬，就是平平无奇。她道：“回庄主，毒蛇太大了，他一定会察觉的。”

    她轻手轻脚，跳下床。微抬竹窗，倚窗口，雪白的天地，一抹温柔的月光洒在她手掌心。长发如云，流泻在她素衫间，一切看起来静谧而柔软。

    何珊珊按捺劫后重生的喜悦，东邪与西毒，让你站队，你站哪个？

    欧阳锋衣衫破损，胡须茂密，显然久未修饰，甚至灵蛇杖都不在身边。他阴狠一笑：“我吩咐你什么？”

    他瞬息来到石破天身边，出掌攻向他。石破天迅速避开。

    只期望这个月过后，天气彻晴，炸石而出，摆脱黄药师。

    她想，大部分人会站东邪。

    石破天没有否认，自己是长乐帮的帮主。他下山醒来后，就被人叫帮主，有时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小乞儿还是帮主，哪个才是在做梦。

    石破天自责道：“姑娘，你没事吧？”

    东邪黄药师，不仅是脾气古怪，还才华横溢，有全才之美名。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已过去三个月，雪渐渐消融。幸好在这段时间，何珊珊没有遇到欧阳锋，没有遇到外在危险。

    她以前的记忆结合现在原身的记忆，确定了这个世界是有这些人。

    待他练完收势，何珊珊才盛上汤菜。吃晚饭时，他神情淡淡，仍不言不语。

    黄药师笑了，只感觉胸中熨烫，质疑和冰冷都在瞬间融化。

    何珊珊搂住他，面色却是无奈。和黄药师相处，于她而言，累。猜他所想猜对了，说该怎么说，该不该说，都得衡量一番。

    何珊珊却是不领情，反而倒打一把，道：“我功夫低微，可我家主人不是你能侮辱的。”

    “贱婢，还记得主人吗？”

    他青丝披散，俊容如玉，英挺威仪，当得面若冠玉。

    石破天令她想起金庸的《侠客行》。

    “请给婢子毒药，最好无色无味，顷刻毙命。”何珊珊冷静地说。

    她看向地上的人，锦衣华服，肤色微黄，生得浓眉清目，气质纯朴。

    只在下一秒，一双粗粝的手掐在她喉咙间。她竟似不能呼吸了，大口喘着气，像条上岸的鱼。在泪眼朦胧中，高鼻深目异域风貌的人，映入她眼帘。

    然而等她走到第七步时，后面响起巨大的落地动静。她回首一看，是个人正好砸在欧阳锋身上。

    欧阳锋可真够大胆的，欲要挑战这么多英雄豪杰。

    她知他武功高强，又纯朴善良，不识人间险恶。她掏出贴身匕首，刺上石破天，自然是没有刺中的。

    欧阳锋手臂手掌忽然又软又滑，仿佛一条蛇般，缠向对手。

    灯光下，女孩子雪肤花貌，双眸真挚：“在我面前的，已经是你了。我看到的，接触的只有你，何必管那些不相干的。”

    欧阳锋思索，这名字似熟似不熟。

    欧阳锋眼神不善，石破天打了他的婢子，相当于打了他的脸，更何况这人从山上砸下，太过蹊跷。

    到了下午时，黄药师在雪地里练武，手执翠竹，身姿绰影，青袂翻飞。以竹化剑，剑势凌厉繁复，似八方都有剑影，犹如千姿百态的花瓣。

    第四月中旬时，谷中雪已消了大半，黄药师透露出，要炸石的准备。

    转身时，黄药师已经回来了。他今日回来的早，手里不是带血的动物，是一束白色的野花。

    黄药师没有说话，做了一个雪花瓶，把野花插在花瓶里，摆在木屋门口。

    好在欧阳锋轻功了得，瞬间避开了。

    她脑海又飞快闪过许多“熟人”，都是武侠小说里的主角，或者关键配角。

    “嗯？”见她没有动作，欧阳锋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黄药师每次外出回来，身上都有股松香清雪的味道，自然的气息。

    这乞丐就是石破天，他与养母分别，阴差阳错练就神功，又当了双胞兄弟石中玉的替身，被以为是长乐帮帮主。

    欧阳锋斜睨她几眼，接着，一条红色的小蛇从他袖子里蜿蜒。他道：“你说没忘，我暂且就相信你。你把这条蛇放到黄药师的身边。”

    石破天并不想与人为敌，但是这人要杀他。他也只能全力以赴，出掌拍向欧阳锋胸膛。

    “婢子告退，定不辱使命。”何珊珊郑重一拜，颇具有去无回的架势。

    欧阳锋这才将她放开，敌我双方悬殊巨大，何珊珊没有任何犹豫，学着记忆里，垂首行礼：“不敢忘主人之言。”

    这

    她若回应的不合他心意，他又会做什么呢？

    黄药师性格张扬叛逆，情感上却有些内敛温吞。她深知，和这种性格的人相处，其一不要踩了他的恶点，第二应比他更爱表达。

    何珊珊微惊，他有这样的发问，是他察觉出情感的投入比她深。

    他从那么高的悬崖下摔下，却不见丝毫受伤，只是脸面和衣裳沾灰了。

    得益于身边人的熏陶，何珊珊不喜武侠，却对武侠小说多有了解。

    这人功夫定是不差，她余光扫视欧阳锋。她大声喝道：“汝等何人，竟然袭击我们庄主。”

    他甩出一个白瓶子，何珊珊双手却接，却没有接到。

    何珊珊想依靠他出谷，却不想和他有过深的纠葛，于是装作不识风月，无感造物主之自然奇观。

    何珊珊又在温热的怀里醒来，自从那天，二人就不分床了。

    石破天边解释清白，边震错了的何珊珊的手腕。她右手臂一麻，匕首掉在地上。

    那人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他们叫我石中玉，我的新名字是石破天。”

    何珊珊低下头，不去看那条蛇。她和白陀山庄的何珊珊还是有区别的，原身自小与蛇虫毒兽为伴，但是她不是。

    她又道：“什么石破天，我们只听过长乐帮帮主石中玉。”

    她脑海闪过，黄药师打断徒弟双腿的文字。

    欧阳锋点点头，以为她是害怕黄药师，才慌了神，又听她不忘恩典的话。虽然他对这些嗤之以鼻，但是手下人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的。

    何珊珊不能熟视无睹，她转过身，忙去看顾他，关切道：“庄主您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