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太子婚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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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阳王妃扯扯嘴角，朝殿上斜了一眼：“只是叽喳惯了，一时不习惯罢了。”

    宣神谙嗔怒地朝他又瞪了一眼，刚想将里衣整理齐整，那人的怀抱再次从身后环了上来，“神谙……你说子昆还记得朕和你之前教诲他的话吗？”他顿了顿，似是思量了一番，又接着说：“朕今日看着子昆，忽然想起了他小的时候，因晚交了太傅布置的课业，被朕责骂的事，后来朕才知道，他是为了接住不慎掉下床的小五，自己扭伤了手腕，才因此晚交了课业……”他转眸凝着镜中的她，“子昆的性子，若日后也有类似的事，会否也像当时瞒着

    她仿似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

    越姮的眼中不再有那绚丽和自信的光，她依旧是美的，却像一个华丽的空壳，宣神谙怔了怔，越姮到场时只与她和文帝见了礼，就去了自己的位子，之后坐在中间的上位者似乎与他的青梅竹马并无过多交谈，反而一个劲地转过身来同她讲话，一会儿是哪个菜好吃让她多吃点，一会儿又是这对新人如何般配等等……

    夜色渐深，殿内的烛火在宫人退出殿门时摇晃了晃，将榻边那人脸上的笑意映得更加深邃得意，宣神谙在铜镜前转回了身，冲着那人没好气地斜了一眼。

    他倒好，自己的宫装同发冠都让宫人伺候着卸了下来，如今已换上寝衣自自在在地在榻边坐下，偏偏刚才不让宫人给她伺候宽衣，还佯装着醉意赶走了所有人。

    见越姮不再接话，宣神谙放下木箸，笑着解围：“予近日一直忙着子昆的婚事，幸亏有阿姮妹妹帮忙一起看着宫务。”她说着朝越姮转了身，点头示意：“阿姮妹妹，辛苦了。”

    宣神谙原本想着男子粗心，且这人刚才喝了不少酒，此番定然要折损几根头发，谁想他竟比翟媪伺候得还要细心舒适，惹得她不禁阖眸享受。

    直到那人温热的气息再次喷在了她的耳畔，她才惊觉他已将双手环在了她的腰腹之间。

    长秋宫和永乐宫之间多年来一直壁垒分明，是以宣神谙已重生回来小半年，这却是她第一次重见越姮。

    可现在呢？连文修君都道圣上爱重宣氏，“夜夜留宿”，那汝阳王妃怕是也早听了这样的传言，才会在大殿上对着越姮发难，且态度比之前更要嚣张几分……

    “神谙，宽衣吧……”

    越姮小了她几岁，从前宣神谙见到她时总觉得她是明丽动人的，眉眼清澈、唇红齿白，行动时灵动可人、教训人时又口齿伶俐，一切似乎都是宣神谙曾经羡慕的模样。

    “神谙、让朕来……”双肩被他固住，带着些酒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仿佛空谷崖边的一阵暖风，拂得疲倦的赶路人身心舒适、却又不敢轻易动弹。

    宣神谙随着他的动作望向镜中，铜镜中，他贴着她的颈侧俯过身来，铜镜外，他修长的手指刚触到妆台上的木梳，宣神谙便觉一阵热气喷洒在了后颈边，几根贴着肌肤的绵软细发摇曳间蹭过颈间的痒肉，惹得她的脖颈不禁向前躲了躲。

    可这次她看见越姮，似乎有些不同了……

    她的后背笔直而纤瘦，即使穿着厚重的宫装也不觉半分臃肿，那宫装的背后绣着一只金丝凤凰，她在铜镜前侧了半个身子回眸时，如玉的脖颈微微向下点了点、像极了伫立在天池边的仙女，双目含露、鼻尖沁雪，仿似下一刻便可展翅飞去、留下一声空灵的凤鸣。

    谁想她刚起身，那人便顺势褪下了她的外衫宫装，仅一瞬，铜镜中的人便只着了一身松松散散的里衣了。

    前世今生，她见过杀伐决断、智勇双全的开国帝王，也见过情深几许、偶有委屈的痴情夫君，却从未想过这一对剑眉之下，还可有温润如玉的细致柔情，那份入微的体贴关怀竟比今日晚宴上的清酒更令人发晕。

    重生以来，帝王对她的爱意与疼惜她已渐渐习以为常，也已暗下了决心、哪怕最终子昆依旧无法胜任帝位，她依旧不得不自请废后幽居，她也想在最后那刻来临前，好好与他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两情相悦。

    越姮皮笑肉不笑：“皇后不必客气，陛下既然下了旨要两宫同位，我做一些也是应当。”她说着又转头看向汝阳王妃：“老叔母，怎的，是你家裕昌还整日喊着要嫁给子晟么？才让您老人家长了对每时都要听些喧闹才舒坦的耳朵吗？”

    那人依旧笑得人畜无害，手指却早已灵活地解开了她内层衣衫的腰带，手掌顺着宽松下来的衣摆伸了进来，掌心的热意透过单薄的里衣落在她的小腹前，宣神谙无奈，只能一手撑着妆镜台，一手隔着外衣将他的手掌按住，起了身。

    心神震颤间目光划过铜镜，与她的脖颈不过半指距离的是他高挺的鼻尖。

    宣神谙倾着脖子往左斜了斜，刚想趁此间隙将发梳拿过来自己整理一番，却不想那人拿着木梳的手故意举高了几分，“神谙别动。”

    汝阳王妃话里有话，宣神谙怎会未听出来，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文帝又瞧了瞧越姮，正想开口解围，不想越姮倒开了口，“老叔母这话说的奇怪，大殿之上文臣武将，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哪位大人不是能说会道？”她说着顿了顿，又看向殿下其他人，“看来老王妃的意思是要各位大人——别只顾着吃！”

    “哦？”越妃嗤笑一声，“所以，老叔母是想提点本宫几句吗？”

    而后那修长却有些粗粝的手指穿进她的发丝，将她的青丝理成了一把握在了掌心，刚有些凉意蹿过后颈，肩颈处便被温热的掌心捂住、轻柔却不失力道，有劲却不至酸痛，连日来的疲惫似是瞬间散去了几分。

    她并不知道这一世文帝和越姮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才致使原本青梅竹马的两人如今关系这般冷淡，但她记忆中的越姮是深明大义的，她嫁入将军府被霍君华为难时，是越姮替她将霍君华凶了回去；她因与文帝的感情心中郁结难排时，是越姮试图替她开解，让她不必纠结过往；她在长秋宫幽居的五年，也是越姮时常隔三差五地送一些东西进来……她与越姮之间多年来形成了一种默契，虽并不常见，但却也彼此了解，非亲姊妹、却又似姊妹。

    自从西宁瑞王中毒夭折后，越妃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且虽说两宫并立，但宫中一般家宴，一向都是帝后出席为主，故而午间的宴席越妃并未到场，直等到晚宴时才现了身。www.chunshan.me

    见身前人扶着案几起身，宣神谙也用巾帕净了净手，刚要搭上翟媪的手腕，那人就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来。

    “你！你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文帝双手拍了拍大腿站起了身，“朕来伺候朕的皇后宽衣就寝。”

    宣神谙微微侧了侧身子去瞧坐在她斜前方的文帝，只见他沉默着抬手抚着鼻翼，始终未发一言。

    此言一出，殿下吃得津津有味的大臣们纷纷放下了杯箸，目光在汝阳王妃和越妃之间来回逡巡，时不时还看一眼大殿之上的帝后。

    宣神谙怔怔地看着他将曲着指节抚过她的颈侧，小心翼翼地将几根勾在发冠上的青丝解了下来，才将发冠摘了下来。

    *

    好在太子婚宴的流程已走完，宣神谙朝文帝瞧了一眼，恰巧见他回过身来冲她撇了撇嘴，于是顺势一记眼刀瞪了过去，文秀挑了挑眉毛，轻咳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鼻下的一撇短须，终于开了口：“诶，老叔母喝多了，看来今日已然尽兴啊……”话毕又说了几句太子大婚吉祥之祝祷，而后饮尽杯中清酒，散了这场宴席。

    她不是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真心如何能拆分成两瓣，也不是没有想过文帝对她的钟情背后是否是对另一个人的冷落……

    越姮依旧不甘示弱：“是我先挑的头吗？”

    文秀自然瞧见了她的眼色，昏暗烛火下，她白皙的脸颊上微染了些绯色，也不知是今日晚宴上的酒醉人，还是他们携手回来时的月色太过迷眼……

    重活一世，难道她便要夺了原本属于越姮的那份人生吗？

    可直到她亲眼看见越姮，那份从内心深处慢慢滋养灌溉的愧疚、突然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的外衫还未脱下，他的手指却已挑开襟边，落在了她内里衣衫的腰带上，虽说早已与他行了许多次夫妻之事，可毕竟刚才那人还规规矩矩地替她按摩头部，如今霎时间转移了重心，宣神谙只觉瞬间心跳如鼓，心中慌乱便随着出口的颤音暴露了出来：“陛下……妾自己来……吧……”

    殿下的文武众臣还未离席，殿上的一举一动定然都是尽收眼底，宣神谙颔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素软的手指贴进了他的掌心。

    那越姮该怎么办？！

    上一世他便是如此，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越姮和汝阳王妃吵嘴，时不时朝她撇撇嘴、挑挑眉，那时他是知道、越姮不会输。

    木质的发梳随着那声带着些磁性的温柔话语，在头皮上有些劲道地划过，倒像是给发顶做了个按摩。

    素手刚触上冰冷的发饰，后背便蓦地一阵温热，等她再抬眸时，那人宽大的手掌已按在了她的双肩上。

    孤独而无助，逐渐陷进了循环往复、令人窒息的深渊。

    汝阳王妃早年受过越姮的气，如今见她气焰弱了，不禁得意，“今日是太子大婚，该喜庆热闹些的，怎的平日里最能说会道的人今日倒是安静了？真是少见。”

    宣神谙暗自撇撇嘴，自从那日她主动示好，解开了避子汤的心结后，这人越发没皮没脸了，堂堂帝王又怎识的如何伺候人？左不过又是在逗趣她罢了……

    汝阳王妃脸上一阵白，“老身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www.yingge.me”

    可她似乎忽略了她和他这场迟来的感情里一个重要的人物——越姮。

    他的皇后真是好看，难怪程少商那小女娘上一世见她的第一眼就一脸痴相地夸她好看。

    如是想着便没理他，对着铜镜卸了金饰的耳坠，用余光瞥了眼铜镜中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近的那人，又自顾自伸手去解双凤戏珠的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