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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她又看向曾夫子:“不知书堂在何?处?”

    闻楹微微愣住。

    等?回到书院,已是后半夜。

    幸好眼下她已换了一张脸,戚敛应当是认不出来。

    她只是时不时与人说笑几?句,更多的时候只是一言不发地饮酒。

    “花道友这般热情,我等?岂有推脱之?理,来!一起喝!”

    就连她方才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过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半丝多余情绪。

    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的床铺。

    闻楹微微怔忪,她环视四?周,只见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光彩,似乎能?够见到戚敛,是无比幸运的一件事。

    等?他离去后,道场中一片沉寂,都在默不作声地扎马步。

    “但愿这新夫子莫要像曾夫子一般严苛……”

    在他说话时,闻楹没忍住抬眼,朝戚敛的方向看去。

    来时嚣张肆意的一群少年,如同霜打过般的茄子,在曾夫子恨铁不成钢的注视下,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回了山上的书院。

    终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一阵反胃涌来,闻楹忙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窗边。

    那名弟子规规矩矩地站出去,继续蹲马步。

    这般不上不下的滋味,着实叫人难受到了极点。

    离开魔界后,闻楹便随孟云追直奔苍山书院而来,她刻意不去打听戚敛这个人,却不曾想到,她已是如此声名赫赫的存在。

    闻楹不禁看向一旁仍旧用星星眼目送着戚敛的楚琳琅:“你?们?……都认识她?”

    原来如此。

    闻楹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而已然僵硬的双腿却叫她动弹不得。

    与成年人觥筹交错时的虚与委蛇不同,在这些尚还保留着赤子之?心?的少年饮酒,单纯图的就是那一分快活。

    闻楹垂下眼,不再去多想这件事:“走吧,我们?快些回屋换衣裳,还要去书堂呢。”

    四?目相对,闻楹仓皇垂下眼。

    “就这么说吧,放眼整个修真界,比戚夫子年纪大的,都没有她厉害,比戚夫子厉害的……”楚琳琅顿了顿,“呃,好像更没有。”

    “戚小?友随我来。”

    想必来人定是非同小?可。

    她没有察觉到厢房里陡然间的鸦雀无声,只当来人是孟云追:“别……别管我,我还能?喝……”

    他顿了顿,本该稳重的声音里藏不住一丝得意:“至于这位夫子的来历,老?夫也不必过多细说,你?们?只需知道,她姓戚,单名一个敛……”

    说罢,她闭上双眼,也学着同门?方才的样子,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

    她依旧是那身青黛裙,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一阵风过,戚敛鸦发间的银簪流苏轻轻晃动,却愈发衬出她本人的沉静。

    与闻楹一起蹲马步的同门?中,似乎传来一阵骚动。

    只听楚琳琅又小?声道:“只不过听说十多年前,戚前辈离开清徽宗后便不见踪影,我还只当她是传说里的人呢,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真人……”

    见闻楹不语,楚琳琅只当她是默认了,当即解释道:“那可是戚前辈,听说她年纪轻轻,便已步入玄灵期,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闻楹松了一口气?之?余,心?头却生出几?分连自?己都道不清的失落。

    所谓正事,就是大半夜不睡觉,留在道场扎马步。

    她作西子捧心?状,一脸憧憬:“试问天底下,哪个修士不想像她一样厉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活动着手臂脚踝站直。

    从未蹲过这么久的马步,闻楹觉得手脚都快要不是自?己的。

    闻楹还是头回听到,一向板着脸就连院长都不放在眼里的曾夫子,对谁说话这般客气?。

    果然,师姐终究还是回到她自?己的剧情线,走上正轨。

    说着,她朝前走去。

    “原是顾念你?们?初次离家,多日以来勤勉修行难免有所不适,才会让尔等?今日休沐,没想到以各位的精龙活虎,倒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曾夫子拂袖离去前:“都好生在这儿?蹲着,等?明日新夫子来了,再问你?们?的话也不迟。”

    她双手扶着窗框:“呕——”

    但很快,闻楹这一丝幻想便彻底破碎。

    “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我得抓紧写封信告诉爹娘,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闻楹的眼眶和鼻尖被窗外的夜风吹得发酸,浑身也使不上力气?,只觉得似有人靠近自?己。

    ……

    过去的十年戚敛在何?处,她再清楚不过。

    闻楹故作没有反应。

    场面变得更加热烈。

    直到清晨第一缕日光破开云层,冰珠又再次化成水,濡湿了衣裳。

    伴随着曾夫子的声音:“这些弟子,劳烦您日后多要严加管教才是……”

    断断续续的话未曾说完,却听到对方一声冷哼,毫不留情地斥道:“老?夫看来,花同学确是还能?喝得,似你?这等?酒中仙,来当我苍山书院的弟子,倒也是委屈你?了。”

    这下,躁动不安的学生们?终于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曾夫子道:“这位,便是接下来两个月,为你?们?传授剑道的夫子。”

    “花道友好生豪迈!”

    “能?不能?借我一张信纸,我也要写……”

    尽管畏惧曾夫子,但大家还是忍不住想要议论些什么。

    “肃静——”曾夫子拉长了声音,他清了清嗓子,“都给我站好。”

    分明只是悄然一瞥,戚敛却似有所察觉,那双漆黑眸子微微一动,也朝她落过来。

    听到这声音,闻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酒意顿时也清醒了一大半。

    方才在席间,闻楹只顾着喝酒,并没有吃什么吃食,所以她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也不知这般蹲了多久,每个人身上都有水气?凝结成冰。

    戚敛出现时迎着熹微晨光,犹如一道耀目而又并不刺眼的金光。

    谁知刚刚迈出不到两三步,闻楹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待曾夫子说完,他用热切的目光看向戚敛:“戚小?友初来乍到,倘若这些小?兔崽子有何?冒犯之?处,您不必客气?,只管教训便是。”

下,闻楹竟主动端起眼前一壶酒,掀起壶盖后将酒倒入碗中。

    短短几?个字,却叫闻楹的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周遭是同门?们?欢天喜地的攀谈,闻楹却觉得似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自?己与他们?隔开。

    戚敛未曾走远,人群中已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好端端的,戚敛怎么会出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苍山书院?

    “姐姐。”孟云追看着她,“你?不能?再喝了。”

    “笨,曾夫子前两日不是刚说过,今日休沐过后,咱们?就不用每天挑水,而是到书堂里去听课,这新夫子必定就是授课的老?师。”

    闻楹微微偏了下头,那双眸子被清泉洗过般发亮,她正要说什么,眉头却猛地皱紧,伸手掩住口鼻。

    曾夫子一面殷切回答戚敛,又回过头来,用毫不遮掩的嫌弃眼神示意各位弟子——还不快去好生拾掇拾掇,都别丢了书院的脸。

    这声音平静殊冷,如寒风穿过竹林时的泠泠声,煞是好听。但对于闻楹而言,却是她最避之?不及的存在。

    戚敛颔首,目光淡淡扫过这些稚嫩的脸庞:“眼下时辰已不早,劳烦诸位稍加整理仪容,一炷香后到书堂。”

    曾夫子又洋洋洒洒地说了一番话。

    “嘘——都别说话,曾夫子好像又来了。”

    “天啦,居然真的是戚敛前辈,她怎么会来咱们?书院?”

    约莫过了半炷香,终究有人没忍住开口:“什么新夫子?”

    只见她身形挺拔如玉树,疏冷的神色间隐约有几?分淡漠,如同局外人般平静。

    就在她胡乱想着时,与曾夫子一并走来的人淡淡开口:“夫子客气?了,晚辈必定竭尽所能?。”

    她只能?暗暗祈祷着——兴许只是她的错觉,来人不可能?会是戚敛。

    她回过头,看向满头花发,身穿道袍的老?夫子,结结巴巴开口:“曾……曾夫子……”

    不成想周遭却有人按捺不住:“夫子的意思是……她就是戚敛?”

    前辈……他们?是这样称呼戚敛的。

    无非是这位戚夫子修为了得,由她来授课,是众人三生有幸,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戚敛,必定严惩不贷……

    她双手捧起酒碗:“来,我再敬各位一杯!”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这些精力,留下来做些正事的好。”

    曾夫子对于这般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直呼夫子名讳,成何?体统?你?站出来,蹲到一旁去。”

    十几?名弟子鹌鹑般在寒风中的道场站着,听掌教训话:

    四?周传来少年人的惊叹声——

    轮到楚琳琅惊诧地瞪大眼:“花道友居然不知道戚敛……戚夫子?”

    曾夫子可容不得他们?有这么多的小?动作,又提高了声音:“全都站好了不准动,否则再蹲半个时辰的马步。”

    就在闻楹不知多少次端起酒碗时,有人握住她的手。

    一场以酒会友的新生欢庆,因掌教曾夫子的出现而中道崩殂。

    不止是她,十几?名弟子也都一动不动,就像是从盘古开天辟地时,便存在道场的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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