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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山夜宿时，我会和她说很久很久的话。
那年间，风餐露宿的日子很苦。姑奶奶长这么大，也没遭过这样的苦楚。
“你的花姨娘呢，后来还有音讯么？”
她见我句句答应的爽快，或也有些意外。顿了一刹，说出最后一条：“我要你立下毒誓，一旦她回阳转生，从此与她一绝两宽，永不相见，你可情愿？”
嗯，听来也没什么。
好像啊……
后来，又多了新的鬼士。有母老虎，有姑获鸟，还有很多执念不强、本领低微的小喽啰鬼士……
我只想着，若不能和夫人共度此生，我便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身死魂灭，又有什么区别了？
我向她磕了头，答允了。
萧凰一声长喟，又不禁想起天器府的历历往事。
第145章 无间（六）
我想，以我爹的做派，他连宫府自家人都敢血洗，又怎会放过花姨娘这个罪魁祸首？
我很生气，夫人明明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秀美的女鬼，他们怎能侮辱她是恶鬼？
呵。
这倒是无所鸟谓。
***
鬼火晃了晃，她说：“我是恶鬼。也是神明。”
她沉吟一会儿。
如果不是……
我找到寺庙里，和尚们见了我都怕，说我身后有恶鬼。
九九八十一重无间诀啊。
……唉，冤孽啊。
也难怪，当她听闻众人询问天器府陈奕之事，会是那样的惊骇恐惧。
但比起那倾倒在地的杌子，比起夫人垂落轻晃的裙角，夫人惨无人色的脸颊，夫人冰冷到消失的呼吸……
只可恨，姑奶奶当时想救夫人想昏了头，竟是轻易听信了那老妖婆的鬼话，生生让她欺骗了十七年。
比起正心斋的书册硌痛我的背脊，比起君子亭的玉石桌板压痛我的腰腹，比起翡翠镯子撞着我的牙关，比起夫人贪婪如豺狼的予取予求……还要更痛一点。
我听得直皱眉头。
我哪里看得懂这竖蚕一样的怪字，只听她说，要我按下指印，签了这道天谴契。
起初，我不晓得她是什么来历，还感激她帮我解围纾难。我问她：“你是菩萨么？”
不入轮回，正好同夫人相伴永久。是活人还是厉鬼，却也无关紧要。
练成无间诀，我便成了鬼士。为鬼伸张，替鬼行道，听老妖婆的命令，挨老妖婆的骂。
——就是那天打五雷轰的老妖婆了。
蛮蛮仍旧抱着她的手臂，杏仁眼却不自觉地藏低了些。
她还问：“我要你炼成无间厉鬼，听我差遣号令，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你可情愿？”
血痕一落，鬼火便呼啸着烧起来。指腹还按在地上，突然升起刀绞一样的剧痛。一缕缕刺青绕上食指，从虎口到掌心，从手腕到小臂……又好像浸入我的血脉，钻进我的心窍……
我暂先答允了她，骗她救活夫人再说。日后胡乱再找个藉口毁约，她又能拿我怎样了？
花姨娘从宫家逃走后，我就再也没听过她的音信了。
我微微一怔。她说借腹生胎，岂不是要从小婴儿开始长起？
她看我迟疑，越加逼问：“我问你，你可情愿？”
你让这香火的白烟转上三圈，就算答应我咯。
我一说完，香火果然动了一动，白烟温温软软地转了三圈。
夫人虽然藏在小贝壳里，可这一路山高水长，她仿佛时刻都在陪着我，护着我。
天器府杀来追兵时，她更会不遗余力地庇护我。明明我就站在大道上，他们却像瞎了一样，怎么也找不见我。
“我有我的条件。”
他妈的，姑奶奶我本来吉人天相，又有夫人在身边庇护，每次那些追兵再怎么来势汹汹，却也伤不到我一根毫毛。谁想着那老妖婆多管闲事，非要跳出来横插一脚。
无论修为强弱，每一个鬼士都不得不认，无间诀痛极了。只是一重粉身碎骨便难以抵受，更何况是七七四十九重，八八六十四重，九九八十一重。
他岂止是“天器”，简直是为了权势与威名、已近乎丧心病狂的怪物啊。
何况后来许多年，我爹的丑事也从没传出来过。
想必，是把她们错认成了父亲派来的杀手罢。
只要夫人能回来，变成小小婴孩又怎样？曾经我为嫁她，等了她九年，如今再等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管她开出什么条件。夫人就是我的命，我还会在乎什么条件？
我是鬼道里的第一个鬼士。
她顿了一下：“可以。”
暑天我不觉热，寒天我不觉冷，雨天总赶在我躲好了才下，猛虎豺狼都离我远远的。
我说夫人，等你活转来了，我们就去草原上，牧马放羊，捉鱼射兔，共此余生。我们养一百零四十一只羊，一百零二十三头牛，二百零四十四匹马，其中六十一匹枣红的，六十一匹青骢的，六十一匹纯白的，六十一匹纯黑的……
鬼火舒了一舒。黑暗里伸来一条彼岸花藤，勾住我手里的孕魂蚌。蚌壳如玉碎烟消，溢出一泓淡青色的光晕——那就是夫人的三魂七魄了。
我咬破食指，将血印按在符阵中央。
宫颜缓缓一摇头。
那天，下着大雨。我又被一群王八蛋撵到了竹林里——乱七八糟什么武林装束都有，肯定又是老吊日的收买的追兵。
年少的印象里，师父几乎从来不露喜怒，办起事来铁石心肠，冷静狠绝，她总觉着师父不像个俗人，倒真像门派名一样，是个冷酷无情的“天器”。
“只要王上能救她活转，什么条件我都答允。”
直至今日，她还忘不掉她父亲心狠手辣的作为。哪怕他看在血浓于水，放过她一条生路，也难说会否在将来的某一天，除掉她这个唯一幸存的亲历者。
“她魂魄完好，肉身却已腐坏。还魂复生是不可能了，借腹生胎或许行得通。”
想必，她也笑了。
我走遍南北山河十余州，能去的庙观都去了，能求的神佛都求了，要么说法力不及、无能为力，要么说这还魂复阳违逆生死轮回，是为天道大忌，她却是唯一一个对我说出“可以”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无间诀。
随后那鬼火朝我直涌过来，烧出满地的彼岸花，我只觉着天旋地转，当场便晕了过去。
想必，花姨娘还没逃出汉京，就已经被他“清理善后”了罢。
厉鬼？
有多痛呢……
萧凰想起花不二，也不知师父后来怎样处置的她，她又是如何进了鬼道。
花不二无声一叹。想到夫人的前忆早被那老妖婆毁掉，九九无间都喂了狗去，她只觉魂心里又累又疼，仰身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鬼王说的是甚么屁话？
如果不是，碰见那老妖婆的话。
说到“老妖婆”三个字，花不二的神情阴暗下去，本来寡淡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而今知闻他才是谢家灭门与夏戎之战的主谋，且这两道天局布得滴水不漏，摸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更感到不寒而栗：假使自己当年真的冒着风沙救下犬戎公主，坏了师父这一盘大棋，恐怕已经跟陈奕是一样的下场了。
比起绣花针刺破我的指尖，比起夫人吮吸我的伤口，也要更痛一些。
“王上！”我当即就给她跪下了。
“王上——”
我将那孕魂蚌托在手心里，跪着求恳她：“王上，求您救救我夫人，救救我夫人……”
再也回不来了。
可无论多苦，我都坚持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失去彼此的。
夫人，你都听见了罢。
……唉。
可她又说：“想救她，没那么容易。”
再睁开眼时，我的魂魄似已离了身窍。四周阴森森的都是铜墙铁壁，壁上零星几盏幽灯，前头那高高的石阶顶上，漂浮着一团湛紫色的鬼火。
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比起夫人掐我的脸颊，要痛得多了。
只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聪明冷酷到极处的枭雄，竟会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妾身上遭了大殃。
我笑了。
我管她是恶鬼还是神明，满心里只有一件事想问：“那你……会起死回生么？”
一点鬼火落在我面前，地砖上烧出三道互为鼎立的符文。
难怪她要为陈奕母子修坟扫墓，或多或少，也是在替她的父亲赎罪罢。
老妖婆那个鬼东西，当时也没现原形，不知使出了什么妖法，竟让追兵的眼睛都烧出鬼火来。不但他们嘶声惨嗥，个个扭头吓作鸟兽散，我也让这光景骇了一大跳。
我又答允了。
——是啊，你是我的老婆。
我终究拜了下去：“情愿。”
我骂说臭秃驴，她才不是甚么恶鬼，她是姑奶奶的老婆。
却好像，一点也不算痛了。
再听说他为了不让残身之耻流传出去，竟毫不眨眼杀光在场所有的远近亲疏，随手嫁祸到心腹弟子头上——此等行径，属实非人心所能想及。
也罢。
她话声变得沉厉：“我要你熬过九九八十一重粉身碎骨，熬不过便是析身殒命，魄散魂飞，你可情愿？”
我用力想把那魂光攥在掌心，可那光晕如同细沙一般，都从我指缝里流尽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她的魂魄被花藤卷走，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荒山夜宿时，我会和她说很久很久的话。
那年间，风餐露宿的日子很苦。姑奶奶长这么大，也没遭过这样的苦楚。
“你的花姨娘呢，后来还有音讯么？”
她见我句句答应的爽快，或也有些意外。顿了一刹，说出最后一条：“我要你立下毒誓，一旦她回阳转生，从此与她一绝两宽，永不相见，你可情愿？”
嗯，听来也没什么。
好像啊……
后来，又多了新的鬼士。有母老虎，有姑获鸟，还有很多执念不强、本领低微的小喽啰鬼士……
我只想着，若不能和夫人共度此生，我便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身死魂灭，又有什么区别了？
我向她磕了头，答允了。
萧凰一声长喟，又不禁想起天器府的历历往事。
第145章 无间（六）
我想，以我爹的做派，他连宫府自家人都敢血洗，又怎会放过花姨娘这个罪魁祸首？
我很生气，夫人明明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秀美的女鬼，他们怎能侮辱她是恶鬼？
呵。
这倒是无所鸟谓。
***
鬼火晃了晃，她说：“我是恶鬼。也是神明。”
她沉吟一会儿。
如果不是……
我找到寺庙里，和尚们见了我都怕，说我身后有恶鬼。
九九八十一重无间诀啊。
……唉，冤孽啊。
也难怪，当她听闻众人询问天器府陈奕之事，会是那样的惊骇恐惧。
但比起那倾倒在地的杌子，比起夫人垂落轻晃的裙角，夫人惨无人色的脸颊，夫人冰冷到消失的呼吸……
只可恨，姑奶奶当时想救夫人想昏了头，竟是轻易听信了那老妖婆的鬼话，生生让她欺骗了十七年。
比起正心斋的书册硌痛我的背脊，比起君子亭的玉石桌板压痛我的腰腹，比起翡翠镯子撞着我的牙关，比起夫人贪婪如豺狼的予取予求……还要更痛一点。
我听得直皱眉头。
我哪里看得懂这竖蚕一样的怪字，只听她说，要我按下指印，签了这道天谴契。
起初，我不晓得她是什么来历，还感激她帮我解围纾难。我问她：“你是菩萨么？”
不入轮回，正好同夫人相伴永久。是活人还是厉鬼，却也无关紧要。
练成无间诀，我便成了鬼士。为鬼伸张，替鬼行道，听老妖婆的命令，挨老妖婆的骂。
——就是那天打五雷轰的老妖婆了。
蛮蛮仍旧抱着她的手臂，杏仁眼却不自觉地藏低了些。
她还问：“我要你炼成无间厉鬼，听我差遣号令，永生永世不入轮回，你可情愿？”
血痕一落，鬼火便呼啸着烧起来。指腹还按在地上，突然升起刀绞一样的剧痛。一缕缕刺青绕上食指，从虎口到掌心，从手腕到小臂……又好像浸入我的血脉，钻进我的心窍……
我暂先答允了她，骗她救活夫人再说。日后胡乱再找个藉口毁约，她又能拿我怎样了？
花姨娘从宫家逃走后，我就再也没听过她的音信了。
我微微一怔。她说借腹生胎，岂不是要从小婴儿开始长起？
她看我迟疑，越加逼问：“我问你，你可情愿？”
你让这香火的白烟转上三圈，就算答应我咯。
我一说完，香火果然动了一动，白烟温温软软地转了三圈。
夫人虽然藏在小贝壳里，可这一路山高水长，她仿佛时刻都在陪着我，护着我。
天器府杀来追兵时，她更会不遗余力地庇护我。明明我就站在大道上，他们却像瞎了一样，怎么也找不见我。
“我有我的条件。”
他妈的，姑奶奶我本来吉人天相，又有夫人在身边庇护，每次那些追兵再怎么来势汹汹，却也伤不到我一根毫毛。谁想着那老妖婆多管闲事，非要跳出来横插一脚。
无论修为强弱，每一个鬼士都不得不认，无间诀痛极了。只是一重粉身碎骨便难以抵受，更何况是七七四十九重，八八六十四重，九九八十一重。
他岂止是“天器”，简直是为了权势与威名、已近乎丧心病狂的怪物啊。
何况后来许多年，我爹的丑事也从没传出来过。
想必，是把她们错认成了父亲派来的杀手罢。
只要夫人能回来，变成小小婴孩又怎样？曾经我为嫁她，等了她九年，如今再等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管她开出什么条件。夫人就是我的命，我还会在乎什么条件？
我是鬼道里的第一个鬼士。
她顿了一下：“可以。”
暑天我不觉热，寒天我不觉冷，雨天总赶在我躲好了才下，猛虎豺狼都离我远远的。
我说夫人，等你活转来了，我们就去草原上，牧马放羊，捉鱼射兔，共此余生。我们养一百零四十一只羊，一百零二十三头牛，二百零四十四匹马，其中六十一匹枣红的，六十一匹青骢的，六十一匹纯白的，六十一匹纯黑的……
鬼火舒了一舒。黑暗里伸来一条彼岸花藤，勾住我手里的孕魂蚌。蚌壳如玉碎烟消，溢出一泓淡青色的光晕——那就是夫人的三魂七魄了。
我咬破食指，将血印按在符阵中央。
宫颜缓缓一摇头。
那天，下着大雨。我又被一群王八蛋撵到了竹林里——乱七八糟什么武林装束都有，肯定又是老吊日的收买的追兵。
年少的印象里，师父几乎从来不露喜怒，办起事来铁石心肠，冷静狠绝，她总觉着师父不像个俗人，倒真像门派名一样，是个冷酷无情的“天器”。
“只要王上能救她活转，什么条件我都答允。”
直至今日，她还忘不掉她父亲心狠手辣的作为。哪怕他看在血浓于水，放过她一条生路，也难说会否在将来的某一天，除掉她这个唯一幸存的亲历者。
“她魂魄完好，肉身却已腐坏。还魂复生是不可能了，借腹生胎或许行得通。”
想必，她也笑了。
我走遍南北山河十余州，能去的庙观都去了，能求的神佛都求了，要么说法力不及、无能为力，要么说这还魂复阳违逆生死轮回，是为天道大忌，她却是唯一一个对我说出“可以”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无间诀。
随后那鬼火朝我直涌过来，烧出满地的彼岸花，我只觉着天旋地转，当场便晕了过去。
想必，花姨娘还没逃出汉京，就已经被他“清理善后”了罢。
厉鬼？
有多痛呢……
萧凰想起花不二，也不知师父后来怎样处置的她，她又是如何进了鬼道。
花不二无声一叹。想到夫人的前忆早被那老妖婆毁掉，九九无间都喂了狗去，她只觉魂心里又累又疼，仰身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鬼王说的是甚么屁话？
如果不是，碰见那老妖婆的话。
说到“老妖婆”三个字，花不二的神情阴暗下去，本来寡淡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而今知闻他才是谢家灭门与夏戎之战的主谋，且这两道天局布得滴水不漏，摸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更感到不寒而栗：假使自己当年真的冒着风沙救下犬戎公主，坏了师父这一盘大棋，恐怕已经跟陈奕是一样的下场了。
比起绣花针刺破我的指尖，比起夫人吮吸我的伤口，也要更痛一些。
“王上！”我当即就给她跪下了。
“王上——”
我将那孕魂蚌托在手心里，跪着求恳她：“王上，求您救救我夫人，救救我夫人……”
再也回不来了。
可无论多苦，我都坚持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失去彼此的。
夫人，你都听见了罢。
……唉。
可她又说：“想救她，没那么容易。”
再睁开眼时，我的魂魄似已离了身窍。四周阴森森的都是铜墙铁壁，壁上零星几盏幽灯，前头那高高的石阶顶上，漂浮着一团湛紫色的鬼火。
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比起夫人掐我的脸颊，要痛得多了。
只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聪明冷酷到极处的枭雄，竟会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妾身上遭了大殃。
我笑了。
我管她是恶鬼还是神明，满心里只有一件事想问：“那你……会起死回生么？”
一点鬼火落在我面前，地砖上烧出三道互为鼎立的符文。
难怪她要为陈奕母子修坟扫墓，或多或少，也是在替她的父亲赎罪罢。
老妖婆那个鬼东西，当时也没现原形，不知使出了什么妖法，竟让追兵的眼睛都烧出鬼火来。不但他们嘶声惨嗥，个个扭头吓作鸟兽散，我也让这光景骇了一大跳。
我又答允了。
——是啊，你是我的老婆。
我终究拜了下去：“情愿。”
我骂说臭秃驴，她才不是甚么恶鬼，她是姑奶奶的老婆。
却好像，一点也不算痛了。
再听说他为了不让残身之耻流传出去，竟毫不眨眼杀光在场所有的远近亲疏，随手嫁祸到心腹弟子头上——此等行径，属实非人心所能想及。
也罢。
她话声变得沉厉：“我要你熬过九九八十一重粉身碎骨，熬不过便是析身殒命，魄散魂飞，你可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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