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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抿着唇，压着眉，直视前方。
就在裴望以为辛容不会说下去，正准备开口时，辛容接着道：
“说起来，我认识女郎许久，还不知晓女郎的表字？”
两人放缓了步子，闲逛似的继续沿路走。
“彭”的一声，木窗似乎是没能抵住寒风的侵袭，被吹开。
反正他的刀也还没收回刀鞘。
视线顺着那坚实臂膀一路向上，映入眼帘的便是裴望那明晰的下颚线，以及小半张侧脸。
皎洁月光下，纤细的黑影立于窗前，宛如来夺魂索命的怨魂。
她亲手杀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见过的死法更是各式各样，缺胳膊少腿是常态，就连少半个脑袋或者四肢全被砍断的都有。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被柳河的死状吓到了才会连连梦魇。
她没给柳河开口的机会，抽刀，抬手，赤红鲜血飞溅。
“……”
若换作别人还好，但柳河有那么个贵为当朝御史的亲爹。
就当她技不如人。
辛容打断他。
“郎君，我们先回去吧。”
他堂堂一介州牧，夹在中间却也着实难办的很，只期盼着这事儿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郎君为什么觉得，我是想要杀了他？”
只是她一不宽和，二不能忍。还没有容人之量。
辛容想。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本官定会为柳女郎讨回公道。”荆州牧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没敢再说什么拖延的话来。
“女郎难道不想？”裴望反问。
这名字在她看来实在多余。
方才那样的视野，明明不应该瞧得清楚的。更何况她都没有作出要动手的架势。
他在床榻之上睁着眼恍惚了大半夜，那泛着寒芒的三尺长刀直直逼近，仿若下一秒就要叫他身首异处的场面循环往复地在他眼前重现，挥之不去，将人逼得几近崩溃。
柳河仍被吓得僵直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是裴静带着一众人马迟迟赶到。
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
辛容没管柳河到底的尸首，自顾自地用袖口擦去手背溅到的温热鲜血。
她现在不是很想提及柳河的事情。就算裴望问她，她也不过是随意掰扯一个由头敷衍。若是这样，那不如不说。
裴望笑着望她，似乎完全将方才的事情抛之脑后。
辛容显然是不想继续谈及这个话题，裴望便识趣转了话头，同辛容胡乱掰扯起来。
裴望的问题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女郎，方才是想要杀了他吗？”
“阿静不喜欢她那表字，从不跟人提及。我若是同你说了，她定要不高兴。”
荆州牧显然是不愿意得罪柳河的，再停留在此处除了浪费时间外于事无补。
“我认识阿静许久，也不知晓阿静的表字。”
荆州牧也松了口气，对辛容投以感激的目光，态度缓和了不少。
她辗转反侧大半夜，眼前始终是柳河死前那睁着眼仿若要将她一道拖入阴间的怨毒神色。间或又夹杂着几声裴望喊她“济和”的声音。
见她没有回答，裴望便耐心同她解释：“此处是州牧宅邸，若是杀了人少不得生出麻烦。待离了此处再下手也不迟。”
而且她觉得荆州牧本身已经够惨了，也无意再在此事上为难他。
上一回发生类似的事情，她记得还是在她十四岁那年。
在京师除了她自己和给她取表字的程平，知晓这名字的人唯有当今圣上。
辛容干得素来是潜伏暗害的勾当，没上过战场拼杀，也想象不出来战场是个什么境况。不过既能将人磨得这般敏锐，其中艰险也略能窥得一二。
荆州牧见状，关切问道：“不知是否要寻医者来。”
“柳姐姐你没事吧！”裴静也不管身后跟着的这乌泱泱的人群，忽略了裴望，直直朝着辛容扑来，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忧色，“我就说我得跟着你吧。那小童慌慌张张口不择言的，还好我机灵，一听就知道是你出事了，急死我了。”
柳河的视线陡然黑了下去，想要嘶吼，却全然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意识昏沉间，他最后听到的便是纸张翻动的细碎声以及辛容那微乎其微的低喃。
柳河并没有被太过为难，直接被人搀回了暂居的酒楼。
根本没有人会这么唤她。
好在裴望也不在意，接着说道：“我在前线见惯了兵卒拼杀，身处战场若不能时时警醒，及时察觉他人杀意，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女郎方才那番姿态，瞧着眼熟。”
她虽然的确有这个念头，可她不觉自己漏了什么破绽。www.qingshen.me
她轻扯了两下裴望的衣角。
辛容顿了顿，回道：“随意。”
柳河该死，但绝不是现在。
“柳姐姐！”
放眼望去，州牧一家子来了个整整齐齐，那年轻女郎和妇人都在场。
辛容并不作答。
“我叫济和。”
恰巧，辛容的确是来索命的。
就这么静默着走了一段，裴望骤然止步，他气势消减大半，松开手，垂首回望，有意放缓了语气，似是怕吓到辛容：“女郎……”
“我已命人备了车马，女郎这边请。”
荆州牧听罢，给身边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识趣领了人退下。
*
“嗯。”
而且。
辛容恍惚间觉得，她或许已然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由谎言堆积而成的日子。
“济和。”
原是输在经验上。
“那我日后能称呼女郎的表字吗？”
而且为什么把杀人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到底谁才是作恶多端的大佞臣啊！
她亲身感受着自己手下尸体的温度一点点流逝，变得冰冷，僵直。这对尚且年幼的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叫她浑浑噩噩了好一阵。
生怕晚了一息，裴望就真的要折回去把柳河杀了。
今日起，这个名字好像不再多余了。
翻动了一下柳河的杂物，确保没剩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又将现场伪造成经历了一番打斗的模样，接着直接潜回了裴府。
“我没事。”
“和能消戾，忍能济和。”
深夜，晓风残月。
窗外寒风呼啸，木窗合得并不严实，嘎吱作响。还有不知哪儿来的发情野猫不断在街边嚎叫，似是婴儿啼哭。
裴望越过柳河，将刀拔了出来。www.miaoyin.me
辛容本就不是主动开口的性子，裴望不说话，场面自然寂静。
“那我确实同阿静挺有缘分，我也不喜欢我的表字。”
这话逼得辛容从恍惚中抽身。
裴望不管他，一手握刀，一手握住辛容的细腕，将辛容带离此地。
两人一路无言。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叫本就惶恐敏感到极点的柳河吓得心脏几乎骤停。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罢了。
程平为此斥她无能，软
这一晚上辛容没有怎么睡好。
辛容很少见到裴望这般模样，冷肃，寡言，似乎是动了怒，气势凌冽得像是冬日的朔风，又带着戾气，仿若刚从战场上杀了人下来。
“爹……对！要把此事告诉爹！”
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得闹出多大乱子。
没走多远，便见前方有人掌灯移步行来，黑夜里的灯火明亮得晃眼。
辛容既开口，裴望自然不会回绝。
辛容迅速接道：“不必。”
辛容摇头：“我倒是不需要。不过州牧还是派个人去凉亭那边比较好。”
他从眼前的幻象中惊醒，猛地从榻上坐起身，连鞋袜也不顾，赤着脚冲到桌案前，颤着手哆哆嗦嗦地磨墨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辛容见两人为她出头，有些动容，也略显无奈。
那时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天色已晚，女郎受了惊，想是也不愿继续待在这儿，不若早些回去。我明日再遣人上门致歉。”荆州牧惴惴不安提议道。
辛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我没事。”辛容被裴静抱着，一时动弹不得，只得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这实在不合常理。
裴静松开辛容，也跟着不满地嚷嚷：“那个柳河，我明日就要在荆州刑狱看到他！”
她就这么被拉着走，也不问是要去哪里。移步间，目光不由落到自己被裴望拉住的手腕上，虽隔着衣料，仍能依稀感受到裴望身上的温热。
裴望看出荆州牧的心思，强硬道：“柳女郎是裴府贵客，此事必须要有个定论。”
“还晓得给亲爹通风报信，也不完全是个傻子嘛。”
也是，辛容是跟着裴静来的，若真在州牧府上出了什么事，荆州牧必然得担责，还可能得罪裴氏。除了裴望裴静之外，他想必是在场最关心辛容安危的那一个了。
裴望见辛容仍是不语，用着商量的口吻道：“那我们折回去？那人应当还没有走远。”
不是，不管怎样她沉默的原因都显然不是遗憾于没能当场动手吧？
辛容神色郁郁，她是不是真的该收拾收拾东西改行了，怎么总是叫裴望察觉异样。
就连辛容这个名字原本都不是她的，她不过是个以桃代李的假货。
“那便是同意了？”
] 他抿着唇，压着眉，直视前方。
就在裴望以为辛容不会说下去，正准备开口时，辛容接着道：
“说起来，我认识女郎许久，还不知晓女郎的表字？”
两人放缓了步子，闲逛似的继续沿路走。
“彭”的一声，木窗似乎是没能抵住寒风的侵袭，被吹开。
反正他的刀也还没收回刀鞘。
视线顺着那坚实臂膀一路向上，映入眼帘的便是裴望那明晰的下颚线，以及小半张侧脸。
皎洁月光下，纤细的黑影立于窗前，宛如来夺魂索命的怨魂。
她亲手杀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见过的死法更是各式各样，缺胳膊少腿是常态，就连少半个脑袋或者四肢全被砍断的都有。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被柳河的死状吓到了才会连连梦魇。
她没给柳河开口的机会，抽刀，抬手，赤红鲜血飞溅。
“……”
若换作别人还好，但柳河有那么个贵为当朝御史的亲爹。
就当她技不如人。
辛容打断他。
“郎君，我们先回去吧。”
他堂堂一介州牧，夹在中间却也着实难办的很，只期盼着这事儿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郎君为什么觉得，我是想要杀了他？”
只是她一不宽和，二不能忍。还没有容人之量。
辛容想。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本官定会为柳女郎讨回公道。”荆州牧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没敢再说什么拖延的话来。
“女郎难道不想？”裴望反问。
这名字在她看来实在多余。
方才那样的视野，明明不应该瞧得清楚的。更何况她都没有作出要动手的架势。
他在床榻之上睁着眼恍惚了大半夜，那泛着寒芒的三尺长刀直直逼近，仿若下一秒就要叫他身首异处的场面循环往复地在他眼前重现，挥之不去，将人逼得几近崩溃。
柳河仍被吓得僵直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是裴静带着一众人马迟迟赶到。
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
辛容没管柳河到底的尸首，自顾自地用袖口擦去手背溅到的温热鲜血。
她现在不是很想提及柳河的事情。就算裴望问她，她也不过是随意掰扯一个由头敷衍。若是这样，那不如不说。
裴望笑着望她，似乎完全将方才的事情抛之脑后。
辛容显然是不想继续谈及这个话题，裴望便识趣转了话头，同辛容胡乱掰扯起来。
裴望的问题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女郎，方才是想要杀了他吗？”
“阿静不喜欢她那表字，从不跟人提及。我若是同你说了，她定要不高兴。”
荆州牧显然是不愿意得罪柳河的，再停留在此处除了浪费时间外于事无补。
“我认识阿静许久，也不知晓阿静的表字。”
荆州牧也松了口气，对辛容投以感激的目光，态度缓和了不少。
她辗转反侧大半夜，眼前始终是柳河死前那睁着眼仿若要将她一道拖入阴间的怨毒神色。间或又夹杂着几声裴望喊她“济和”的声音。
见她没有回答，裴望便耐心同她解释：“此处是州牧宅邸，若是杀了人少不得生出麻烦。待离了此处再下手也不迟。”
而且她觉得荆州牧本身已经够惨了，也无意再在此事上为难他。
上一回发生类似的事情，她记得还是在她十四岁那年。
在京师除了她自己和给她取表字的程平，知晓这名字的人唯有当今圣上。
辛容干得素来是潜伏暗害的勾当，没上过战场拼杀，也想象不出来战场是个什么境况。不过既能将人磨得这般敏锐，其中艰险也略能窥得一二。
荆州牧见状，关切问道：“不知是否要寻医者来。”
“柳姐姐你没事吧！”裴静也不管身后跟着的这乌泱泱的人群，忽略了裴望，直直朝着辛容扑来，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忧色，“我就说我得跟着你吧。那小童慌慌张张口不择言的，还好我机灵，一听就知道是你出事了，急死我了。”
柳河的视线陡然黑了下去，想要嘶吼，却全然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意识昏沉间，他最后听到的便是纸张翻动的细碎声以及辛容那微乎其微的低喃。
柳河并没有被太过为难，直接被人搀回了暂居的酒楼。
根本没有人会这么唤她。
好在裴望也不在意，接着说道：“我在前线见惯了兵卒拼杀，身处战场若不能时时警醒，及时察觉他人杀意，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女郎方才那番姿态，瞧着眼熟。”
她虽然的确有这个念头，可她不觉自己漏了什么破绽。www.qingshen.me
她轻扯了两下裴望的衣角。
辛容顿了顿，回道：“随意。”
柳河该死，但绝不是现在。
“柳姐姐！”
放眼望去，州牧一家子来了个整整齐齐，那年轻女郎和妇人都在场。
辛容并不作答。
“我叫济和。”
恰巧，辛容的确是来索命的。
就这么静默着走了一段，裴望骤然止步，他气势消减大半，松开手，垂首回望，有意放缓了语气，似是怕吓到辛容：“女郎……”
“我已命人备了车马，女郎这边请。”
荆州牧听罢，给身边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识趣领了人退下。
*
“嗯。”
而且。
辛容恍惚间觉得，她或许已然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由谎言堆积而成的日子。
“济和。”
原是输在经验上。
“那我日后能称呼女郎的表字吗？”
而且为什么把杀人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到底谁才是作恶多端的大佞臣啊！
她亲身感受着自己手下尸体的温度一点点流逝，变得冰冷，僵直。这对尚且年幼的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叫她浑浑噩噩了好一阵。
生怕晚了一息，裴望就真的要折回去把柳河杀了。
今日起，这个名字好像不再多余了。
翻动了一下柳河的杂物，确保没剩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又将现场伪造成经历了一番打斗的模样，接着直接潜回了裴府。
“我没事。”
“和能消戾，忍能济和。”
深夜，晓风残月。
窗外寒风呼啸，木窗合得并不严实，嘎吱作响。还有不知哪儿来的发情野猫不断在街边嚎叫，似是婴儿啼哭。
裴望越过柳河，将刀拔了出来。www.miaoyin.me
辛容本就不是主动开口的性子，裴望不说话，场面自然寂静。
“那我确实同阿静挺有缘分，我也不喜欢我的表字。”
这话逼得辛容从恍惚中抽身。
裴望不管他，一手握刀，一手握住辛容的细腕，将辛容带离此地。
两人一路无言。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叫本就惶恐敏感到极点的柳河吓得心脏几乎骤停。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罢了。
程平为此斥她无能，软
这一晚上辛容没有怎么睡好。
辛容很少见到裴望这般模样，冷肃，寡言，似乎是动了怒，气势凌冽得像是冬日的朔风，又带着戾气，仿若刚从战场上杀了人下来。
“爹……对！要把此事告诉爹！”
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得闹出多大乱子。
没走多远，便见前方有人掌灯移步行来，黑夜里的灯火明亮得晃眼。
辛容既开口，裴望自然不会回绝。
辛容迅速接道：“不必。”
辛容摇头：“我倒是不需要。不过州牧还是派个人去凉亭那边比较好。”
他从眼前的幻象中惊醒，猛地从榻上坐起身，连鞋袜也不顾，赤着脚冲到桌案前，颤着手哆哆嗦嗦地磨墨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辛容见两人为她出头，有些动容，也略显无奈。
那时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天色已晚，女郎受了惊，想是也不愿继续待在这儿，不若早些回去。我明日再遣人上门致歉。”荆州牧惴惴不安提议道。
辛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我没事。”辛容被裴静抱着，一时动弹不得，只得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这实在不合常理。
裴静松开辛容，也跟着不满地嚷嚷：“那个柳河，我明日就要在荆州刑狱看到他！”
她就这么被拉着走，也不问是要去哪里。移步间，目光不由落到自己被裴望拉住的手腕上，虽隔着衣料，仍能依稀感受到裴望身上的温热。
裴望看出荆州牧的心思，强硬道：“柳女郎是裴府贵客，此事必须要有个定论。”
“还晓得给亲爹通风报信，也不完全是个傻子嘛。”
也是，辛容是跟着裴静来的，若真在州牧府上出了什么事，荆州牧必然得担责，还可能得罪裴氏。除了裴望裴静之外，他想必是在场最关心辛容安危的那一个了。
裴望见辛容仍是不语，用着商量的口吻道：“那我们折回去？那人应当还没有走远。”
不是，不管怎样她沉默的原因都显然不是遗憾于没能当场动手吧？
辛容神色郁郁，她是不是真的该收拾收拾东西改行了，怎么总是叫裴望察觉异样。
就连辛容这个名字原本都不是她的，她不过是个以桃代李的假货。
“那便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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