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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道勤茫然地抬起头：“小人实在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库鲁尔心中大叫道，但是只见那大靖中年男子冲他温润地笑了一笑——就是这个笑容，是他在大靖许多人中见识过的，令人沉醉的笑容。
都部署大人冷冷哼了一声，耐着这囚犯身上腌臜恶臭气味，又朝他走近了半步，轻声儿缓缓道出三个字：“老虎滩。”
只见这位老鼠大人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穆道勤跟前，半掩着面，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话。
“教人又爱又恨——给我杀！”他最后这三个字是塌它话，塌它士兵就等他的命令，当即一跃而上——
*
……
穆道勤越发茫然地抬起头：“老虎滩那里小人的确包了一片荒地，只是今年收成不好，拢共也才收了两千石粟米出头，一半拿来填还都仓，一半在瑞昌大街熬粥，赈济灾民啦！”[注①]
……
莫尔道大关的粮仓又叫都仓，是能够够供给一州之食的官中粮仓，只见它建得像一座城堡一样高，而它也的确是一座城堡，由石头垒成，只在仓顶开设八角窗，其余墙面光滑无孔，也叫人无懈可击。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只是敌我悬殊太大，面对塌它人猛攻，大关兵士们一退再退，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嫌犯穆道勤出监， 都部署大人要提审你！”
“伍长，点火！”
粮仓大门前，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你看起来不像是军人。”库鲁尔突然用大靖话说着，他的大靖话带着一点微微异样的口音，有点像舌头捋不直的人。
天
都部署大人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穆道勤。
都部署大人见他仍然装糊涂，便没了好声气，直言道：“满连州城的人都道你们穆家两兄弟乐善好施，哼，本官为官二十载，什么样的豪商大贾没见过，却还没见过再世陶朱公——你们穆家人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本官瞧不出来你们假借仁商之名，欺行霸市，左右商会，在连州城，买什么，卖什么，哪家商户不以你穆家马首是瞻正所谓‘有贱丈夫焉，必求龙（同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网市利’，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害国损民的蛀虫！”[注②]
一柄弯刀横空化下，眼瞅着就要落到穆道勋颈上，孟青从马上一跃而下，鹞子翻身，将穆三爷扑倒在地，背上却中了一刀！
也罢了，草原人直来直去，想什么兵法
他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枷拷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甚么十万石粮草，小人全家的粮草都筹往莫尔道大关去了，那张甚么狗屁卖给塌它粮草的文契，真不是小人画指的呀！小人实不知情，还请大人明鉴！”
可在场上没有人敢发出嘲笑的声音，哪怕是大靖人也没有。
“那你要告诉我，那十万石粮草所在何处。”
他怅然想着，很快又激动万分起来——他是为了莫尔道大关粮仓死的，死得其所！
这一回……似乎是不能保全了。
取这粮仓就如同探囊取物，很快这满仓满谷的粮食，都要姓图特了！
穆道勋知道他这是在同自己说话，遂轻轻颔首，就如同对待一个伙计那样，“的确，我不是军人。”
都部署大人听完穆道勤这番大论，轻蔑地笑了笑，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狗一样的男人，吩咐左右道：“他不说实情，给我打！”又弯下腰，轻轻撂下一句话，“穆二爷要是还不说，本官也只好往您家里找寻了……”
穆道勤趁着起身时， 在那狱子耳畔轻声嘟囔问：“都部署， 这是谁”
乌拉乌拉的塌它话近在眼前了，役夫们早已腿肚子转筋，一方面是累得，一方面是叫战势吓得——明显，两相对峙，大靖已经渐落下风。
狱子隔着牢房门冲里喊着， 穆二爷听见这个官衔名字，心里便打了个突， 面上却仍旧如常，嘴里嚷着：“恁个沉的阿物儿， 你过来，扶爷爷起来。”
穆道勤匍匐在地上，听着这字字刺心的话，一腔愤懑涌上心头，无法纾解，只得攥紧了拳头。
看着伏地乞求的穆道勤，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不由笑了笑，道：“堂堂穆家二爷，竟也是个膝头子绵软的怂汉，不过，你不要把本官当猴儿来耍，你知道我问你的是什么。”
狱子也趁着给他牵引枷拷的功夫，悄声道：“爷甭怕， 是朝廷新派来的一个大官儿，能指挥藩军兵马的，和霍帅司一个样，咱们连州城可算有救了，他老人家英明，说不定今遭就放了二爷您呢！”
……
“穆道勤，你可有个护粮官兄弟，叫穆道勋”
……
“无碍，有铠甲。”孟青往地上擦了擦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显然，库鲁尔的手下也看出了他的想头，纷纷收了手，亦大笑了起来。
凭谁一瞧，这新上任的连州马步军行营都部署大人都不是戍北原生人，远远打量，身量不足五尺，消瘦精干，面白无须，吊着一双倒三角眼，活像一只熬不过冬的瞎老鼠。
“强攻，猛攻！势必拿下！”
“快快快，抓紧搬抓紧卸！”
穆道勋看了一眼孟青，孟青早已晕死在仓门口，他已悄悄为他盖上一层火浣布，他又急急后退了数丈之远，有意将更多塌它蛮兵引入粮仓！
他下令道。
“我兄弟他怎样大人，您将话说清楚！”
他话一落，穆道勤猛地抬头，一个踉跄站直身子，抓扑着眼前人嘶哑地道：“你胡说！”
孟青在马上振奋嘶喊，带着手下藩军力战来犯的蛮寇。
婶可忍，叔叔也不可忍了，穆道勤嗤一声笑了，张开暗哑的嗓子朗声道：“大人掉的书袋小人听不懂，小人只听人说过‘农夫税多长辛苦，弃业宁为贩宝翁。’想我穆家在连州经营数十载，岁晏输税，以奉粢盛，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受这样口舌，究竟为何！”[注③]
那都部署大人却尤嫌不够似的，掩着唇笑道：“我却忘了，实则穆家人里乐善好施的是另一位，穆二爷远近闻名的是混不吝嚼不烂，也不知道读过书没，本官这一番谆谆之语，只怕是说给瞎子听了。”
孟青看着他坚毅步伐，不由一拧身站了起来，也提步跟了上去！
那狱子便狗颠儿似的过来，扶起穆二爷一身枷拷——悉知他们做狱吏这个行当的， 并没有月钱拿， 全靠搜刮囚犯过活，而监中最阔绰的便是这位穆家二爷， 这狱子平日里没少从他和穆家人手上得些好处，因而很是殷勤。
“这样的眼神，我在很多大靖人身上看到过。”库鲁尔轻轻地说了一句，“是从容赴死的眼神，你们大靖人总是这样……”
“不好，中计了！”库鲁尔很快反应过来，可惜他已经踏入粮仓，正要回撤之际，只听得一声大靖话：
唯一突破口就是仓门，那仓门是由铁桦木制成，门上又加以铁皮包裹，连火烧也不怕的，更是刀枪不入，直叫库鲁尔犯了难。
第一道防线的保命符，粮仓坚决不能失守，弟兄们，给我杀！”
孟青抵抗得辛苦，终究还是叫塌它蛮兵撕开了对阵局面上的一个口子，从东南方向奇袭，砍翻阻碍的一撮藩军，直冲粮仓而来！
孟青嘶的一声咬了咬牙。
第67章 芳魂逝（上）
……
穆三爷忙拉着他躲在草垛堆里，关切地问：“怎么样”
变天了， 他摸着早已饿得无知无觉的肚皮，如是想着。
这时候的穆道勋倒是没有了伍长相伴左右的优待，每个人都在上阵杀敌，况且他也不需要，跟着军队久了，他也竟练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这会子正指挥着役夫，往粮仓里紧急搬运粮草。
穆二爷忙道：“大人，您说的是卖给塌它的粮草嚒请您明察，小人绝对没有做这个事，别说小人，就是小人全家，也是一片拳拳忠心，绝无通敌卖国之举！”
泼了桐油的粮草很快着了起来。
看着狱子一脸庆幸，穆道勤怔了片刻，拖着沉重的枷拷，挪出牢房。
连州司理院监狱是一座用夯土筑成的圆形土堡， 老百姓给它起了个诨名——馒头圈子，据闻是太|祖时期落成，专门为仿照上古时代圜土而建，其实压根就是连州城地处戍北荒原， 没钱造那等铁皮石头的， 便就地取材垒个土的罢了。
穆三爷看着这孩子脸上沁出的白汗，也没拆穿他的谎言，兵荒马乱的，他也顾不得这些。从角落里捡起一把大刀，看样式还是蛮人的，上手就有约四五斤沉，他试着挥了挥，提步迈向战场。
穆家二爷眼下就已经在这个馒头圈子里圈了有半拉月光景， 初时还有热汤热饭供他沃足洗脸混个半饱肚子， 后来别说汤水， 就是饭食也又冷又少得可怜。
“不！！”
想过万般说辞，没想到这脸生的都部署大人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他三弟，穆道勤浑浊的眼睛登时黑黝黝的，只是他眼珠转了转，终究没有动静。
“那你何必这样奉公职守，”库鲁尔就像是卖弄学问一般，和眼前这个守仓人说着娴熟的成语。
役夫们牵着驮马，一车一车往里拉卸粮草，离他们只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就是打得分不清敌我的大靖藩军和塌它蛮兵！
穆道勋笑了笑，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必要。
委顿在牢房半个月的腌臜气味让这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面色十分难看，连连后退两步，他瞧着愤怒的穆道勤，没有说话，只是以手做扇，当空扇了扇，满室唯有枷拷逶迤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哗啦啦声音。
图特库鲁尔望着眼前守仓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停战——敌我实在悬殊太大，对方只残存几个人而已，就是瓮中的鳖，秋后的蚂蚱，完全等同于玩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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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鲁尔心中大叫道，但是只见那大靖中年男子冲他温润地笑了一笑——就是这个笑容，是他在大靖许多人中见识过的，令人沉醉的笑容。
都部署大人冷冷哼了一声，耐着这囚犯身上腌臜恶臭气味，又朝他走近了半步，轻声儿缓缓道出三个字：“老虎滩。”
只见这位老鼠大人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穆道勤跟前，半掩着面，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话。
“教人又爱又恨——给我杀！”他最后这三个字是塌它话，塌它士兵就等他的命令，当即一跃而上——
*
……
穆道勤越发茫然地抬起头：“老虎滩那里小人的确包了一片荒地，只是今年收成不好，拢共也才收了两千石粟米出头，一半拿来填还都仓，一半在瑞昌大街熬粥，赈济灾民啦！”[注①]
……
莫尔道大关的粮仓又叫都仓，是能够够供给一州之食的官中粮仓，只见它建得像一座城堡一样高，而它也的确是一座城堡，由石头垒成，只在仓顶开设八角窗，其余墙面光滑无孔，也叫人无懈可击。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只是敌我悬殊太大，面对塌它人猛攻，大关兵士们一退再退，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嫌犯穆道勤出监， 都部署大人要提审你！”
“伍长，点火！”
粮仓大门前，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你看起来不像是军人。”库鲁尔突然用大靖话说着，他的大靖话带着一点微微异样的口音，有点像舌头捋不直的人。
天
都部署大人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穆道勤。
都部署大人见他仍然装糊涂，便没了好声气，直言道：“满连州城的人都道你们穆家两兄弟乐善好施，哼，本官为官二十载，什么样的豪商大贾没见过，却还没见过再世陶朱公——你们穆家人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本官瞧不出来你们假借仁商之名，欺行霸市，左右商会，在连州城，买什么，卖什么，哪家商户不以你穆家马首是瞻正所谓‘有贱丈夫焉，必求龙（同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网市利’，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害国损民的蛀虫！”[注②]
一柄弯刀横空化下，眼瞅着就要落到穆道勋颈上，孟青从马上一跃而下，鹞子翻身，将穆三爷扑倒在地，背上却中了一刀！
也罢了，草原人直来直去，想什么兵法
他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枷拷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甚么十万石粮草，小人全家的粮草都筹往莫尔道大关去了，那张甚么狗屁卖给塌它粮草的文契，真不是小人画指的呀！小人实不知情，还请大人明鉴！”
可在场上没有人敢发出嘲笑的声音，哪怕是大靖人也没有。
“那你要告诉我，那十万石粮草所在何处。”
他怅然想着，很快又激动万分起来——他是为了莫尔道大关粮仓死的，死得其所！
这一回……似乎是不能保全了。
取这粮仓就如同探囊取物，很快这满仓满谷的粮食，都要姓图特了！
穆道勋知道他这是在同自己说话，遂轻轻颔首，就如同对待一个伙计那样，“的确，我不是军人。”
都部署大人听完穆道勤这番大论，轻蔑地笑了笑，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狗一样的男人，吩咐左右道：“他不说实情，给我打！”又弯下腰，轻轻撂下一句话，“穆二爷要是还不说，本官也只好往您家里找寻了……”
穆道勤趁着起身时， 在那狱子耳畔轻声嘟囔问：“都部署， 这是谁”
乌拉乌拉的塌它话近在眼前了，役夫们早已腿肚子转筋，一方面是累得，一方面是叫战势吓得——明显，两相对峙，大靖已经渐落下风。
狱子隔着牢房门冲里喊着， 穆二爷听见这个官衔名字，心里便打了个突， 面上却仍旧如常，嘴里嚷着：“恁个沉的阿物儿， 你过来，扶爷爷起来。”
穆道勤匍匐在地上，听着这字字刺心的话，一腔愤懑涌上心头，无法纾解，只得攥紧了拳头。
看着伏地乞求的穆道勤，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不由笑了笑，道：“堂堂穆家二爷，竟也是个膝头子绵软的怂汉，不过，你不要把本官当猴儿来耍，你知道我问你的是什么。”
狱子也趁着给他牵引枷拷的功夫，悄声道：“爷甭怕， 是朝廷新派来的一个大官儿，能指挥藩军兵马的，和霍帅司一个样，咱们连州城可算有救了，他老人家英明，说不定今遭就放了二爷您呢！”
……
“穆道勤，你可有个护粮官兄弟，叫穆道勋”
……
“无碍，有铠甲。”孟青往地上擦了擦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显然，库鲁尔的手下也看出了他的想头，纷纷收了手，亦大笑了起来。
凭谁一瞧，这新上任的连州马步军行营都部署大人都不是戍北原生人，远远打量，身量不足五尺，消瘦精干，面白无须，吊着一双倒三角眼，活像一只熬不过冬的瞎老鼠。
“强攻，猛攻！势必拿下！”
“快快快，抓紧搬抓紧卸！”
穆道勋看了一眼孟青，孟青早已晕死在仓门口，他已悄悄为他盖上一层火浣布，他又急急后退了数丈之远，有意将更多塌它蛮兵引入粮仓！
他下令道。
“我兄弟他怎样大人，您将话说清楚！”
他话一落，穆道勤猛地抬头，一个踉跄站直身子，抓扑着眼前人嘶哑地道：“你胡说！”
孟青在马上振奋嘶喊，带着手下藩军力战来犯的蛮寇。
婶可忍，叔叔也不可忍了，穆道勤嗤一声笑了，张开暗哑的嗓子朗声道：“大人掉的书袋小人听不懂，小人只听人说过‘农夫税多长辛苦，弃业宁为贩宝翁。’想我穆家在连州经营数十载，岁晏输税，以奉粢盛，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受这样口舌，究竟为何！”[注③]
那都部署大人却尤嫌不够似的，掩着唇笑道：“我却忘了，实则穆家人里乐善好施的是另一位，穆二爷远近闻名的是混不吝嚼不烂，也不知道读过书没，本官这一番谆谆之语，只怕是说给瞎子听了。”
孟青看着他坚毅步伐，不由一拧身站了起来，也提步跟了上去！
那狱子便狗颠儿似的过来，扶起穆二爷一身枷拷——悉知他们做狱吏这个行当的， 并没有月钱拿， 全靠搜刮囚犯过活，而监中最阔绰的便是这位穆家二爷， 这狱子平日里没少从他和穆家人手上得些好处，因而很是殷勤。
“这样的眼神，我在很多大靖人身上看到过。”库鲁尔轻轻地说了一句，“是从容赴死的眼神，你们大靖人总是这样……”
“不好，中计了！”库鲁尔很快反应过来，可惜他已经踏入粮仓，正要回撤之际，只听得一声大靖话：
唯一突破口就是仓门，那仓门是由铁桦木制成，门上又加以铁皮包裹，连火烧也不怕的，更是刀枪不入，直叫库鲁尔犯了难。
第一道防线的保命符，粮仓坚决不能失守，弟兄们，给我杀！”
孟青抵抗得辛苦，终究还是叫塌它蛮兵撕开了对阵局面上的一个口子，从东南方向奇袭，砍翻阻碍的一撮藩军，直冲粮仓而来！
孟青嘶的一声咬了咬牙。
第67章 芳魂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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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三爷忙拉着他躲在草垛堆里，关切地问：“怎么样”
变天了， 他摸着早已饿得无知无觉的肚皮，如是想着。
这时候的穆道勋倒是没有了伍长相伴左右的优待，每个人都在上阵杀敌，况且他也不需要，跟着军队久了，他也竟练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这会子正指挥着役夫，往粮仓里紧急搬运粮草。
穆二爷忙道：“大人，您说的是卖给塌它的粮草嚒请您明察，小人绝对没有做这个事，别说小人，就是小人全家，也是一片拳拳忠心，绝无通敌卖国之举！”
泼了桐油的粮草很快着了起来。
看着狱子一脸庆幸，穆道勤怔了片刻，拖着沉重的枷拷，挪出牢房。
连州司理院监狱是一座用夯土筑成的圆形土堡， 老百姓给它起了个诨名——馒头圈子，据闻是太|祖时期落成，专门为仿照上古时代圜土而建，其实压根就是连州城地处戍北荒原， 没钱造那等铁皮石头的， 便就地取材垒个土的罢了。
穆三爷看着这孩子脸上沁出的白汗，也没拆穿他的谎言，兵荒马乱的，他也顾不得这些。从角落里捡起一把大刀，看样式还是蛮人的，上手就有约四五斤沉，他试着挥了挥，提步迈向战场。
穆家二爷眼下就已经在这个馒头圈子里圈了有半拉月光景， 初时还有热汤热饭供他沃足洗脸混个半饱肚子， 后来别说汤水， 就是饭食也又冷又少得可怜。
“不！！”
想过万般说辞，没想到这脸生的都部署大人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他三弟，穆道勤浑浊的眼睛登时黑黝黝的，只是他眼珠转了转，终究没有动静。
“那你何必这样奉公职守，”库鲁尔就像是卖弄学问一般，和眼前这个守仓人说着娴熟的成语。
役夫们牵着驮马，一车一车往里拉卸粮草，离他们只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就是打得分不清敌我的大靖藩军和塌它蛮兵！
穆道勋笑了笑，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必要。
委顿在牢房半个月的腌臜气味让这新上任的都部署大人面色十分难看，连连后退两步，他瞧着愤怒的穆道勤，没有说话，只是以手做扇，当空扇了扇，满室唯有枷拷逶迤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哗啦啦声音。
图特库鲁尔望着眼前守仓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停战——敌我实在悬殊太大，对方只残存几个人而已，就是瓮中的鳖，秋后的蚂蚱，完全等同于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