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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这么神通……”穆道勋笑笑，叔侄俩又闲叙一阵子，清哥儿才退出去。
他立刻转头看向穆道勤：“二叔，你可要守口如瓶！”
从烧着火墙，点着熏炉，铺着栽绒地毯的商会里一走出来，穆道勋身上的薄汗立时被吹了个透，他长身立在阶下，生生打了个寒噤。
是日， 晴秋扫雪回来，银蟾也晨起穿戴好了，瞧她落得一身白， 脸上手上又冻得通红， 忙道：“快去炉子上烤烤，一双手又红萝匐似的了， 你那獾子油呢，趁早拿出来抹一抹。”
忽听前面一片喧哗，抬头一望，却是走到了五蕴寺门口，不过眼前之景却叫他大吃一惊——
因有这三条顾虑，众人面上只是淡淡的。
如此时节，能领到一件纸衣避寒对于流民来说便是再生父母的恩情，因此众人无不叩谢练练，感恩戴德，一时之间佛爷菩萨道长万福的话通通出口，那些布施的道士们听了，也没纠错，只是唱喏道：“无上天尊！”
且说是日冬至节，一大早容姐儿便穿戴齐整，依次往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处贺冬，事毕后才往东厢张姨娘处走来。
银蟾睨了她一眼，又道：“我倒是听说蛇油膏管用，只不知道真假，你买一罐试试。”
晴秋失笑连连，往炉子上熏了熏手，只道：“快休饶舌，正该叫姐儿起床了，还得赶着去各房太太跟前贺冬。”
到了家，门房里全是等着他的铺子掌柜，穆道勋知道他们为着什么来，先请到书房里坐，又叫奉茶，片刻功夫，他二哥穆道勤和侄儿穆敏清也进来了。
穆敏清这才觑着话缝儿，起身道：“可是三叔，平籴粮价本就是官府该做的事，怎么连州粮仓不开，反倒是咱们牵头出力这——”他咽下未脱口的话，只道：“侄儿听说，连州粮仓不日就要开了”
穆三爷沉默不语，穆二爷在地上驴子一样转了转圈，搓着头皮，硬声道：“连州粮仓压根没有一粒米，这些粮食，都得咱们家给他筹谋！”
言罢，俩人便一人端来盥洗物什，一人找衣裳，小丫头雪清风瘦也过来，叫起容姐儿，伺候她栉沐梳洗。
穆道勋沉默地听完，又一一给了定夺，掌柜们走了后，才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难办的唯有缺钱二字，不过这个难题跟他们也说不着，穆道勋只能自己咽下肚里。
“千真万确，诸位歇了宴不妨去州府衙门走一趟，帅司临行前已经吩咐下来，凡有输纳粮草至连州粮仓者，均可以计价支领盐引。诸位若是还信不过，现在就可以去转运使司衙门签押合同。”[注①]
穆三爷今日出门没带着侍从，只有一个马倌替他牵马，他骑在马上，并不着急赶路，眼睛也没盯着脚下，正全神贯注在心里算着账。
“一家子，你又在衙门里当差，知道听到的肯定比我多，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说罢。”
穆道勤天天被穆三爷提点，当下脱口道：“你当我不要脑袋了嚒，我当然是出了这个门，除了和你们，谁也不说。”
叔侄三人又叙了会话，主要是二爷在发牢骚，抱怨这钱流水似的花没个尽头，又从穆三爷这里支了一万贯钱，去买佃农们存起来的粮食。
银蟾笑道：“蛇我不敢说，若是果真癞蛤蟆油管用，夏天里我亲自逮两只来给你做油，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第56章 抑粮价（中）
“这和在衙门里当差无关，是孔圣人曾说过的一句话：是汝明君之无惠，而见己之德美——”穆敏清故意隐去了后面半句话。
穆道勋逡巡目视众人，浅笑一回，状似无意地说道：“想当初帅司与在下计议的时候，在下也曾说过：咱们做商人的那是无利不起早，如果只是挣个价差，恐怕不能如愿，不如拿出些真情实意的手段来，届时不消多言，上赶子应您这差使的都要踏破了州府衙门的门槛——他老人家便只笑笑，说了一句：‘若论商人真情，别无他物，唯有盐引耳！’”
只是今年大雪尤甚， 惹人厌烦，连张姨娘都不赏景， 少不得一下雪时，丫鬟奴婢们便要披蓑戴笠趁早扫去。
……
只是个中缘由真叫他难以置信，连州粮仓里竟然是粒米未有，而且朝廷竟然断了连州官兵的粮草连州有几万兵马，五万，六万清哥儿只是衙门中一个小吏，他并不真正清楚，可他知道，连州是边关机要之地，挨着塌它葵乞，连州官兵没饭吃的消息要是已经暴露，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晴秋抖落肩上落雪， 也看着自己两只红肿粗大的手， 笑道：“獾子油也使了两年，可惜不大管用， 只怕这辈子都这样了。”
清哥儿忙道：“家产大半都是叔叔奔波劳累换来的，侄儿倒没有别的想头。”他停了停，又笑道：“况且，侄儿相信叔叔，定有办法让咱们家转危为安，遇难逢祥！”
有一丝松动，只是面上不显，毕竟就算他们能够买来粮食，这一路上饥民遍野，拉帮结派的，如何运粮也是个冒险的差使，况且既然要平抑粮价，这利润必定不高，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要仔细掂量，再说这还有刘丰年在一旁虎视眈眈，谁敢拔他的虎须
外头怎样， 终究与闺阁无碍。不几日，又是一场雪落，崇元廿三年的冬至便在纷纷扬扬中到来。
穆道勋转身看着敏清，这个一惯知书达理的孩子罕见地直视着自己这个长辈，而他说的话，也叫自己猛地一怔。这是孔圣人的一句箴言，只不过敏清只说了一半，而没说的那后半句则是“汝速已则可，不则汝之见罪必矣。”[注②]
“三叔，我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可凭几一身救一座城，希望渺茫不说，也不是君子立世，明哲保身的妙法呀！”清哥儿道。
清哥儿听到这话简直如遭雷击一般，兀地怔楞不动。他如今在教授厅做添差教授，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差使，还是这两天回家里，李氏跟他抱怨，说听下人讲三叔近日一直在花钱买粮。虽说买粮这事儿是从前商议过的，可这么大肆地买，甚至不惜将来年买货的钱都挪去买粮食，是前所未有的事儿，因而叫他来此问问。
进来时，张
穆二爷在旁短促地笑了一声：“呵，那都是你三叔编出来糊弄人的，连州粮仓要开，也得问问我！”
“啊！”清哥儿不由惊诧，道：“怎会连州粮仓是帅司的保命符，连州数万兵马都仰着它呢——”
晴秋摇头：“再说罢，前儿我托二门上的小厮买印书纸，不问不知道，从前一文钱能买六张纸的，如今能买一张就算碰着了！这等未足轻重的玩意儿都涨价成这般，我哪里还敢奢望买蛇油，就是癞蛤蟆油我也掂量掂量呢。”
“你也知道那些兵马都仰仗着连州粮仓的粮草，可想而知它怎么会一粒米都没有了”穆二爷冷笑道：“自打入了秋以后，朝廷就没再给连州调配粮草了，眼下城里的官兵们吃的都是帅司在老虎滩开垦农场的粮食，今年粮食欠收，咱们家还替帅司去外州买了三万石粟米呢！”
清哥儿不常来此，穆三爷先看了他一眼。穆敏清目光澄澈，不像他二哥似的满脸急惶，他便暂且不管，只问掌柜们所来为何事。
穆道勋见状，静默了一瞬，并没有从马上下来，只是解下腰间钱袋，叫马倌悄悄送到那道长手里，若问名号，也不要作答。
看来自己去商会这一趟是传得满城风雨了，穆道勋徐徐笑道：“粮价不降，就得拿出更多的粮食出来卖，让老百姓知道有粮可买，谁都不用囤，这粮价才能降下来呐。”
“一个一个都是来要钱的！”穆二爷穆道勤在屋子里踱着步，烦躁地说道：“老三，你还要买粮嚒你瞧瞧，这哪里是讨债鬼，分明都是催命符啊！”
穆道勋摆摆手，显得淡然得多，只道：“粮食不用担心，不出一个旬日，就可以车载斗量地回来了。”
良久，穆三爷才笑了笑道：“也罢了，如今饥民遍野，哀鸿载途，若我能略施援手缓解一二，也算给咱们穆家积福积德了。你要是担心家产，我给——”
这是饱含大智慧的话，穆道勋久经世事的内心难得一个恍惚，原来当初书里的话是这个况味……
路边尽是未化的残雪，赶上今年煞冷的天，又遇上灾年，城里人家都锁门闭户猫冬，连门前雪也顾不得自扫，街道上满是泥泞与残雪，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
“怎么回事”清哥儿疑惑不已，忙看向两个叔叔，问道。
……
只剩下穆道勋和穆敏清后，清哥儿才起身，斟酌半晌，道：“三叔，您一向都是咱们家的领头羊，您要做什么，说什么，我们晚辈没有不听从不敬服的，只是您买粮赈济这事，侄儿有一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座众人闻言，无不雀跃，很快在心里算出一笔账，虽说眼下世道艰难，恐怕做贼的剪径的分布遍野，但盐引如同勾上饵，钓得他们各个心痒难耐，都忙着在穆道勋这里挂了号，一时这个说车队算我一个，那个说我早有心去外州买粮，只可惜没有凭由等语，不一而足。
这话一出，满座众人无不眼前一亮，纷纷问道：“三爷所言是真帅司当真这样要拿出盐引来嚒”
向来一年中冬至最大，穆府今年却减省得很， 连蒸黍糕这项也蠲了， 好在冬衣照旧发了下来， 丫鬟们统是两身苎麻木棉袄， 酱色的， 小丫头们都嫌老气， 晴秋摸了摸料子，见足够厚实， 便未曾置喙。
……
只见山门紧闭，门外百二十个男女老幼流民，抱窝的鹌鹑似的挤挤挨挨凑在墙根底下，嘈嘈杂声以及腌臜气味扑面而来，不过这些都只是连州城近日寻常之景，真正叫人吃惊的是，和尚寺庙山门紧闭，却有一群道士正在此间布施纸衣。
掌柜们便纷纷开口，商行的说马上要过年，伙计们的开工利市钱如今也该预备出来，那布行的说上回买浣州商人绸缎的钱正该兑了，那医馆的说年后恐有大疫，急需几味药材要买……
] “哪有这么神通……”穆道勋笑笑，叔侄俩又闲叙一阵子，清哥儿才退出去。
他立刻转头看向穆道勤：“二叔，你可要守口如瓶！”
从烧着火墙，点着熏炉，铺着栽绒地毯的商会里一走出来，穆道勋身上的薄汗立时被吹了个透，他长身立在阶下，生生打了个寒噤。
是日， 晴秋扫雪回来，银蟾也晨起穿戴好了，瞧她落得一身白， 脸上手上又冻得通红， 忙道：“快去炉子上烤烤，一双手又红萝匐似的了， 你那獾子油呢，趁早拿出来抹一抹。”
忽听前面一片喧哗，抬头一望，却是走到了五蕴寺门口，不过眼前之景却叫他大吃一惊——
因有这三条顾虑，众人面上只是淡淡的。
如此时节，能领到一件纸衣避寒对于流民来说便是再生父母的恩情，因此众人无不叩谢练练，感恩戴德，一时之间佛爷菩萨道长万福的话通通出口，那些布施的道士们听了，也没纠错，只是唱喏道：“无上天尊！”
且说是日冬至节，一大早容姐儿便穿戴齐整，依次往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处贺冬，事毕后才往东厢张姨娘处走来。
银蟾睨了她一眼，又道：“我倒是听说蛇油膏管用，只不知道真假，你买一罐试试。”
晴秋失笑连连，往炉子上熏了熏手，只道：“快休饶舌，正该叫姐儿起床了，还得赶着去各房太太跟前贺冬。”
到了家，门房里全是等着他的铺子掌柜，穆道勋知道他们为着什么来，先请到书房里坐，又叫奉茶，片刻功夫，他二哥穆道勤和侄儿穆敏清也进来了。
穆敏清这才觑着话缝儿，起身道：“可是三叔，平籴粮价本就是官府该做的事，怎么连州粮仓不开，反倒是咱们牵头出力这——”他咽下未脱口的话，只道：“侄儿听说，连州粮仓不日就要开了”
穆三爷沉默不语，穆二爷在地上驴子一样转了转圈，搓着头皮，硬声道：“连州粮仓压根没有一粒米，这些粮食，都得咱们家给他筹谋！”
言罢，俩人便一人端来盥洗物什，一人找衣裳，小丫头雪清风瘦也过来，叫起容姐儿，伺候她栉沐梳洗。
穆道勋沉默地听完，又一一给了定夺，掌柜们走了后，才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难办的唯有缺钱二字，不过这个难题跟他们也说不着，穆道勋只能自己咽下肚里。
“千真万确，诸位歇了宴不妨去州府衙门走一趟，帅司临行前已经吩咐下来，凡有输纳粮草至连州粮仓者，均可以计价支领盐引。诸位若是还信不过，现在就可以去转运使司衙门签押合同。”[注①]
穆三爷今日出门没带着侍从，只有一个马倌替他牵马，他骑在马上，并不着急赶路，眼睛也没盯着脚下，正全神贯注在心里算着账。
“一家子，你又在衙门里当差，知道听到的肯定比我多，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说罢。”
穆道勤天天被穆三爷提点，当下脱口道：“你当我不要脑袋了嚒，我当然是出了这个门，除了和你们，谁也不说。”
叔侄三人又叙了会话，主要是二爷在发牢骚，抱怨这钱流水似的花没个尽头，又从穆三爷这里支了一万贯钱，去买佃农们存起来的粮食。
银蟾笑道：“蛇我不敢说，若是果真癞蛤蟆油管用，夏天里我亲自逮两只来给你做油，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第56章 抑粮价（中）
“这和在衙门里当差无关，是孔圣人曾说过的一句话：是汝明君之无惠，而见己之德美——”穆敏清故意隐去了后面半句话。
穆道勋逡巡目视众人，浅笑一回，状似无意地说道：“想当初帅司与在下计议的时候，在下也曾说过：咱们做商人的那是无利不起早，如果只是挣个价差，恐怕不能如愿，不如拿出些真情实意的手段来，届时不消多言，上赶子应您这差使的都要踏破了州府衙门的门槛——他老人家便只笑笑，说了一句：‘若论商人真情，别无他物，唯有盐引耳！’”
只是今年大雪尤甚， 惹人厌烦，连张姨娘都不赏景， 少不得一下雪时，丫鬟奴婢们便要披蓑戴笠趁早扫去。
……
只是个中缘由真叫他难以置信，连州粮仓里竟然是粒米未有，而且朝廷竟然断了连州官兵的粮草连州有几万兵马，五万，六万清哥儿只是衙门中一个小吏，他并不真正清楚，可他知道，连州是边关机要之地，挨着塌它葵乞，连州官兵没饭吃的消息要是已经暴露，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晴秋抖落肩上落雪， 也看着自己两只红肿粗大的手， 笑道：“獾子油也使了两年，可惜不大管用， 只怕这辈子都这样了。”
清哥儿忙道：“家产大半都是叔叔奔波劳累换来的，侄儿倒没有别的想头。”他停了停，又笑道：“况且，侄儿相信叔叔，定有办法让咱们家转危为安，遇难逢祥！”
有一丝松动，只是面上不显，毕竟就算他们能够买来粮食，这一路上饥民遍野，拉帮结派的，如何运粮也是个冒险的差使，况且既然要平抑粮价，这利润必定不高，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要仔细掂量，再说这还有刘丰年在一旁虎视眈眈，谁敢拔他的虎须
外头怎样， 终究与闺阁无碍。不几日，又是一场雪落，崇元廿三年的冬至便在纷纷扬扬中到来。
穆道勋转身看着敏清，这个一惯知书达理的孩子罕见地直视着自己这个长辈，而他说的话，也叫自己猛地一怔。这是孔圣人的一句箴言，只不过敏清只说了一半，而没说的那后半句则是“汝速已则可，不则汝之见罪必矣。”[注②]
“三叔，我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可凭几一身救一座城，希望渺茫不说，也不是君子立世，明哲保身的妙法呀！”清哥儿道。
清哥儿听到这话简直如遭雷击一般，兀地怔楞不动。他如今在教授厅做添差教授，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差使，还是这两天回家里，李氏跟他抱怨，说听下人讲三叔近日一直在花钱买粮。虽说买粮这事儿是从前商议过的，可这么大肆地买，甚至不惜将来年买货的钱都挪去买粮食，是前所未有的事儿，因而叫他来此问问。
进来时，张
穆二爷在旁短促地笑了一声：“呵，那都是你三叔编出来糊弄人的，连州粮仓要开，也得问问我！”
“啊！”清哥儿不由惊诧，道：“怎会连州粮仓是帅司的保命符，连州数万兵马都仰着它呢——”
晴秋摇头：“再说罢，前儿我托二门上的小厮买印书纸，不问不知道，从前一文钱能买六张纸的，如今能买一张就算碰着了！这等未足轻重的玩意儿都涨价成这般，我哪里还敢奢望买蛇油，就是癞蛤蟆油我也掂量掂量呢。”
“你也知道那些兵马都仰仗着连州粮仓的粮草，可想而知它怎么会一粒米都没有了”穆二爷冷笑道：“自打入了秋以后，朝廷就没再给连州调配粮草了，眼下城里的官兵们吃的都是帅司在老虎滩开垦农场的粮食，今年粮食欠收，咱们家还替帅司去外州买了三万石粟米呢！”
清哥儿不常来此，穆三爷先看了他一眼。穆敏清目光澄澈，不像他二哥似的满脸急惶，他便暂且不管，只问掌柜们所来为何事。
穆道勋见状，静默了一瞬，并没有从马上下来，只是解下腰间钱袋，叫马倌悄悄送到那道长手里，若问名号，也不要作答。
看来自己去商会这一趟是传得满城风雨了，穆道勋徐徐笑道：“粮价不降，就得拿出更多的粮食出来卖，让老百姓知道有粮可买，谁都不用囤，这粮价才能降下来呐。”
“一个一个都是来要钱的！”穆二爷穆道勤在屋子里踱着步，烦躁地说道：“老三，你还要买粮嚒你瞧瞧，这哪里是讨债鬼，分明都是催命符啊！”
穆道勋摆摆手，显得淡然得多，只道：“粮食不用担心，不出一个旬日，就可以车载斗量地回来了。”
良久，穆三爷才笑了笑道：“也罢了，如今饥民遍野，哀鸿载途，若我能略施援手缓解一二，也算给咱们穆家积福积德了。你要是担心家产，我给——”
这是饱含大智慧的话，穆道勋久经世事的内心难得一个恍惚，原来当初书里的话是这个况味……
路边尽是未化的残雪，赶上今年煞冷的天，又遇上灾年，城里人家都锁门闭户猫冬，连门前雪也顾不得自扫，街道上满是泥泞与残雪，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
“怎么回事”清哥儿疑惑不已，忙看向两个叔叔，问道。
……
只剩下穆道勋和穆敏清后，清哥儿才起身，斟酌半晌，道：“三叔，您一向都是咱们家的领头羊，您要做什么，说什么，我们晚辈没有不听从不敬服的，只是您买粮赈济这事，侄儿有一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座众人闻言，无不雀跃，很快在心里算出一笔账，虽说眼下世道艰难，恐怕做贼的剪径的分布遍野，但盐引如同勾上饵，钓得他们各个心痒难耐，都忙着在穆道勋这里挂了号，一时这个说车队算我一个，那个说我早有心去外州买粮，只可惜没有凭由等语，不一而足。
这话一出，满座众人无不眼前一亮，纷纷问道：“三爷所言是真帅司当真这样要拿出盐引来嚒”
向来一年中冬至最大，穆府今年却减省得很， 连蒸黍糕这项也蠲了， 好在冬衣照旧发了下来， 丫鬟们统是两身苎麻木棉袄， 酱色的， 小丫头们都嫌老气， 晴秋摸了摸料子，见足够厚实， 便未曾置喙。
……
只见山门紧闭，门外百二十个男女老幼流民，抱窝的鹌鹑似的挤挤挨挨凑在墙根底下，嘈嘈杂声以及腌臜气味扑面而来，不过这些都只是连州城近日寻常之景，真正叫人吃惊的是，和尚寺庙山门紧闭，却有一群道士正在此间布施纸衣。
掌柜们便纷纷开口，商行的说马上要过年，伙计们的开工利市钱如今也该预备出来，那布行的说上回买浣州商人绸缎的钱正该兑了，那医馆的说年后恐有大疫，急需几味药材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