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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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离开的，是他的妈妈啊。

    “妈妈？”奥斯卡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不需要原谅我的，儿子，我们都清楚，是我太懦弱了，我不像你们爸爸那样坚强。”

    所以黛丽愿意在之前保持安静，也愿意在此时继续安静，不去打扰回光返照的妈妈和兄弟的谈话......

    所以在奥斯卡找话题问她要不要喝水时，阿妙阻止了对方去倒水的动作。

    虽说黛丽对这世的妈妈没有太深的感情，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希望让她死去。

    看着奥斯卡想要接话，阿妙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不需要反驳，儿子，你和我都清楚的。”

    到底是感激对方的，明白生命宝贵的黛丽，对这位只有漠视态度的妈妈产生不了更多的怨念——毕竟，好歹她没有漠视到不让她出生，还给了她一个兄弟，不是嘛。

    “我也知道，妈妈这迟来的愧疚什么用也没有，我也不能再为你们做些什么，但是，”阿妙深吸一口气，“但是，我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

    快三岁的奥斯卡没见识过也不懂得，一个心如死灰在床上躺得身体萎靡的人突然打起精神来意味着什么。但心理比他成熟十几岁的黛丽很清楚——如果不是对方突然想通，那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她看着对方澄澈的灿金色眼眸，以及那隔代遗传自她祖母的黑色发茬——浑浊的金眸里闪过了什么，但她没有在这时候说出来。

    但到底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也或许是等到真正要离开时才会生出的紧迫感，所以她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消沉下去——难得暂时不悲伤的她才发现自己还有好多话想对孩子说......

    ——她这辈子不长，但做错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虽然奥斯卡说得还算是有趣，但阿妙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就算是曾经被父母和丈夫娇养着，她也知道——一个要背负起家庭重担的小孩能有什么有趣的生活，无非是将剔除了玩耍的时间全部拿去劳累干活罢了。

    还是那句话，她可能真的没有“叫妈妈然后得到回应”的命吧......

    或许也因为被王婆和村医提前告知过，所以奥斯卡听到对方就快彻底离开了的消息时，倒也没有特别地不敢置信。

    或许是将死之人更不在乎生死这个话题，所以她很直白地就讲明了自己此时的状态。

    阿妙明白，她的自私终究要贯穿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了。

    并且现在也由不得她后悔了——在有限的时间内，她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没用但能从某种意义上宽慰自己的愧疚——

    所以，她才要告诉奥斯卡——

    说真的，黛丽对这世的妈妈印象很单薄，对方整日在床上很少出声和动弹。而她自己此时也是个移动全靠兄弟、话都说不出口的婴儿，所以她自觉是办不到什么的，比如靠近那位她想亲近却无法从心理和身体上靠近的妈妈，又比如开口宽慰对方或是逗笑整日垂泪的对方......很可惜，她都办不到。

    也或许是回光返照让她浑噩的思维难得清晰了，所以她难得眼底有了自己儿子此时的模样。

    作为母亲，阿妙是欣慰的，但想到让对方成长的原因，她又是百感交集的。

    他都顾不得刚才听到的从奥黛丽那边传来的响动，也不管地上的菜，飞快往床边跑去。

    小小的奥斯卡在这两个月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闹腾跳脱，他成长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银发太久没打理，已经长长到肩头了，暗金色的眸子像极了——那人......

    阿妙想。

    阿妙有过愧疚，但并没有后悔。她还是想要早点去往奥斯莱的身边，继续当她的娇花。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毕竟此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妈妈此时的状态吧。

    “错？”奥斯卡含泪茫然——向来被爸爸教导要原谅妈妈不坚强的孩子很茫然，原来，妈妈的那些选择，他可以说错吗？“妈妈的错？”

    奥斯卡来到床前，他觉得自己胸腔里挤满了这几个月存的话，想对着似乎打起精神来的妈妈讲。但又因为对方打起精神得过于突然，他猝不及防下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讲，最后只能嘴巴张了又张，看得摇篮里的黛丽都为他着急。

    但很可惜，那个未来已经不存在了。

    阿妙知道过去奥斯莱的教育太过于偏袒她了，但那时候她也青春年少，正享受这种无论对错的偏爱，所以即便知道这种教育并不是正确的，她也没想过去改变吧。或者这就是自私吧——但那种自私也是有报应的，就如她一旦失去那个偏袒她的靠山，她就被现实击垮憔悴，经受不住风霜地即将消逝。

    这个笑容在黛丽眼中是吓人的，但在奥斯卡眼中却恍若隔世。

    阿妙不清楚四个月大的女婴在想什么，但她看见了对方刚才那倒下又努力支楞起来的模样。

    那孩子就是个婴儿，能做错什么？奥斯莱的死不应该迁怒于她，终究可恨的还是那俩打架波及到他的魂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非必要不闹腾到她和兄弟，而这也让这个木屋里一点也不像增加了新生命般的有生机活力......

    “阿黛是无辜的，”说到这里，阿妙看了一眼那边什么都不知道（听不懂）的奥黛丽，随后又将视线放回被点破心思而内疚难堪的奥斯卡身上，“她是无辜的，和你一样。”

    经历了对方四个月的不闻不问，黛丽并不觉得这位妈妈是前者——所以，这是，最后一点相处时间了吧？

    奥斯卡也确实是懂的，他听懂了妈妈的意思——她在为明明大人还在却让他挑起家庭担子的事情道歉。

    而奥斯卡的动作又不仅仅代表着他的理解，更多的，却是一种‘我知道，但我原谅你’的意思。

    于是阿妙捧住奥斯卡的脸，垂眸轻叹一声，“...我很抱歉，儿子。”

    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让儿子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已经瘦得跟皮包骨一样的妈妈脸上有着笑容，

    就像是她，偶尔也会隐隐期待，等到自己长大点，可以去接触对方了，再尝试去改变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并和小哥哥一起照顾对方，是不是就可以顺势叫出那声妈妈了？

    这句话，不仅是在强调着奥斯卡和奥黛丽的关系，也是在说给阿妙自己听的——带着她的醒悟。

    阿妙清楚这个意思，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个意思，她才会感觉内心的感动和回光返照时明悟‘自己的选择究竟给孩子带去多大伤害’的愧疚几乎要冲出心脏了！

    历时四个月，被王婆花费了一个金魂币买的羊魂兽奶养得能让人勉强在脸上捏出一层薄薄肉肉的女婴，又悄悄拉着摇篮栏杆坐了起来。因着奥斯卡此时的心不在焉，她这准备好的惊吓倒也没进行得顺利。

    阿妙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她可能也隐隐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结局了。

    说真的，那笑容牵动着松弛的皮肤和萎缩的肌肉，一点也不好看，甚至说句恐怖都可以。

    阿妙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醒悟了。

    #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心#

    “妈妈做错了，所以不要学妈妈，奥斯卡。”

    奥斯卡反手抓住阿妙那双枯瘦还有点冷的手掌，轻轻圈住对方的尾指，表示自己清楚了——

    她费劲儿地抬手，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指节，她有些恍然和随即想通的释然。

    “儿子，别恨阿黛，”阿黛是奥黛丽的昵称，和她的名字一样早就被父母定夺，但可惜今天才是它第一次被知情人吐露。“我知道你累，知道你也想抱怨，知道你也想依靠谁——这很正常，毕竟你是孩子。但唯独，你不能将一切都归到阿黛身上。”

    当黛丽听到奥斯卡压低嗓音的泣音时，她并不惊讶，因为她很清楚，没有孩子天生不期待妈妈陪伴的，就算这是个不作为的母亲，内心温柔的兄弟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她的离去。

    她浑浊的眸子里难得闪烁着理性的神色，“儿子，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也知道的，造成现在这种生活情况的错误在我，你应该怪我的。”

    因为她还要静静听完奥斯卡抽噎着叙述的过去几个月的生活——奥斯卡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报喜不报忧，在他的讲述里，去田地里干活被说成是学习种喜欢的菜吃，去森林捡柴被说成去森林冒险，去赶鸡喂鸡被说成跟小动物斗智斗勇——

    阿妙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后她没忍住又流出了眼泪。

    随后她将手轻轻地放到奥斯卡的脸上。“不要去忙了，儿子。在这最后的时间，陪妈妈聊聊吧。”

    ——她不该沉溺悲伤让奥斯卡背负一切，也不该迁怒于奥黛丽。

    在奥斯莱还在的时候，因为知道奥斯卡早慧，大人们都不会用幼稚地语气去跟他说话。所以阿妙此时很明白奥斯卡听得懂的。

    在想到那人时，她更是神情恍惚了一瞬。

    但也跟之前说的那样，醒悟并不代表她有机会去改变——并且，她真的，真的是想改变自己吗？

    但是，就算是清楚对方就要走上一条无法逆转的道路，奥斯卡还是不舍，依旧不舍——他怎么可能舍得呀？

    ——不怪奥斯莱的宠溺，只怪她自己的沉溺。但凡她要是能立起来一点，不会反驳她的奥斯莱也不会阻拦她成长，这样在失去他后，她也能勉强学着支撑这个破碎又沉重的家。

    “是我的错，奥斯卡，”阿妙轻抚着奥斯卡的面庞，面色羞愧，“都怪妈妈太懦弱了。”

    所以她是醒悟了，但也只是弥留之际醒悟了对孩子们的愧疚。

    她已经流了太多的泪了，所以这最后流出泪水竟然带了点淡淡的红，像是冲淡的血色。

    不是——

    奥斯卡隐隐的‘妈妈是不是要好起来了？’希翼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