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太子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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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让我忽然鼻头一酸，我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
李誉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殿内，让宫女们去厨房准备酒菜。
希望下辈子我们谁也不要遇见对方，谁也不要再为了争权夺利而落成今天这个模样。
我仰面躺在地上，看到无数的雪花在月光中下坠，一片接着一片，砸在脸上、身上。
她问我:「既然殿下都留在承香殿了，太子妃不该开心吗，为何还要出来同我饮酒？」
上元节前夜，李誉又带着他的药来了，我说我风寒已经好了，李誉说:「那这样正好，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下了。」
李誉问我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我站起身踉跄推开了门，外头的明月照在檐角的雪上亮堂堂的，我想起了雁城那夜无边的月色，落星湖水如星河落下。
「是啊，我得留着这条命——」我望着他的眼睛说出了那三个字，「杀了你。」
后面的事我便不大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在承香殿，叙娘说太子差人送了新衣服来，邀我今夜去宫外看花灯。
五十五
「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
那药真苦，苦得喉咙都发酸，我怀疑是李誉只想趁机整我而已。
「殿下说，宫外有太子妃想见的人。」
太子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李誉看了我半晌，忽然坐到床边将手覆上了我的额头，我偏头躲开。
我转头看去，他支颐着桌子，偏头看着我。
彩屏告诉我，我进宫后不久，李誉就将原先乐家的下人们都赎了出来，每人分了一百两银子，有人拿着钱在城外置办了宅地，有人靠着钱成了衣料店的老板，还有人带着钱回了乡下娶妻生子……
的徐良娣，才教我来做这份苦差事。
徐娉婷不是等闲之辈，皇后更不是，李誉让我上赶着跟人家争权，无非是如今前朝已被徐氏一族把控，他不能再将后宫交到徐氏的手中了。
「不过是上元节。」
五十六
我让白芨给我开一份慢慢调理的方子，让我的风寒既不会那么快好，又不会不好，最好是能让我整个正月都不用出承香殿的大门。
我看着她，不相信她会觉得我能成为最后母仪天下的那个人。
没容她再多说，我让阿布将徐良娣带走，「天寒地冻，早些送良娣回去休息吧。」
「我怕你就是那个凶手！」
「乐昭，平日里我给你几分薄面，你不会真当自己是太子妃了吧？」徐娉婷上前走了几步，撞开站在李誉身前的我，「今天我必须带殿下离开承香殿！」
我侧身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模样，问她:「就算你带得了一时，那你能带得了一世吗？」
「大部分都在。」
只有他们全都摆脱李誉的控制，我才能安心做最后一件事。
李誉说的那个人是彩屏。
李誉果然急了，气冲冲过来承香殿找我，我让白芨告诉他我染了重风寒，不能见人。
「如今他后宫只有两位，你就这样坐不住，那以后你是不是得从后宫三千的屋子里，一间一间地把殿下请回自己的殿中。」
于是我每天不是去皇后那，就是在去皇后那的路上，连徐娉婷都忍不住「关心」我了，「早晚累死你。」
好不容易经书快抄完了，李誉又说眼下快过年了，宫里的大小事务都需要皇后操持，太子妃作为儿媳，也应当分担一些。
兴许是酒喝多了，脑袋有些不清醒，我似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她央求我:「我没有家人，从小和您一起长大，您让我进宫继续跟着您吧。」
「等等。」我抬手止住了她们，「殿下既是在我这儿醉下的，便在我这醒酒吧。阿布，让厨房熬完醒酒汤。」
李誉听完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见我是真的病了才终于闭嘴。
白芨犹豫了好半会，「是……死亡？」
「来人，将殿下带回芳华殿醒酒。」徐娉婷唤了手下四五个宫女，要将人带走。
「所以你就借病明哲保身。」
我回绝了她:「就说我不去，没什么好看的。」
「李誉不是什么好人，他最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离京城越远，才越安全。」
我冷冷道:「太子殿下还是别来了，小心被我过了病气。」
我问她:「原先乐家的人，现在是否大部分都还在京中？」
雁城的夜明明比这里还冷、还长，可屋里却是暖和的，不像这里，就算是夏天也会让人觉得寒气浸骨，没有一点温度。
毕竟皇后嘴里三句话离不开徐娉婷，就差直说继续让徐娉婷代替我行太子妃之职了。
「过了病气更好。」
可我偏不让他如愿，在除夕大祀的前一天，我向皇后告了病假。
如今皇后宫中的宫女已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那块帕子被白芨在浣衣局后的草丛里发现，虽不敢断定天花是否真的与这块帕子有关，但至少皇后明里暗里对我积怨久矣。
窗外忽然灌进来一口冷风，将桌上的灯火吹灭，白芨拿来火折子点好了蜡烛，可烛火的灯芯早已被风吹得倒下，只留下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屋中肆虐着。
「病了多久了？」他问。
然而这件事却像是被李誉发现了，他亲自去太医院替我另开了方子，每日端着药碗来承香殿看着我喝下。
多么好的一盘棋啊。
「你什么意思？」
和彩屏没说太久，阿布在外头敲门，说时间到了。
真醉也好，装醉也罢，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说有一日拿衣服的时候，看到一块带血的帕子混在了衣服里，让宫女又洗了一遍，再后来她就害了天花。
天花之事过后我实在是觉得蹊跷，便让白芨暗中调查原委，最后发现宫里最早的一起天花其实是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而我宫里第一个起水痘的宫女常来往于浣衣局。
我骂他疯了。
她说皇后急诏太子，希望我能原谅她的莽撞。
我将匕首藏回袖中，「殿下已经醉了，怕是不宜面见皇后娘娘。」
我望着他愣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去年上元节我们一起走过那条长长的宫道，转眼竟都一年了。
其实哪有什么孤单不孤单，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我跌跌撞撞向承香殿的方向走去，落雪已及脚深，让我有些分不清这是在雁城还是在皇城，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摔了下去。
朦胧中似乎有人过来了，应该是白芨，我想起还没告诉她那个问题的答案，便拉着她的手说:「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背叛，让人生不如死。」
「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说。
我想这才是他让我来看上元灯会的真正目的。
「我再去找盏灯来。」白芨说完离开了药房，我望着烛光，目光渐渐变得模糊。
他默了一会，说:「你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握着彩屏的手，叮嘱她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带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你果然是在装醉。」
白芨支支吾吾，李誉威胁她不说出来就革了她在太医院的职，白芨被吓得将当初我宫中突闹天花的事说了出来，气得我拿起枕头扔到了李誉身上。
彩屏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是怕……怕二小姐一个人在宫里会孤单。」
「我确实是醉了。」他站起身向内殿走去，「告诉阿布一声，醒酒汤不用煮了。」
戳破了她的心思，徐娉婷恼羞成怒要扇我耳光，被阿布抬手挡住。
五十四
然而还没等我动手，徐娉婷却突然闯了进来。
我将从宫里带出来的银子塞给彩屏，「你把这些钱分给大家，然后让他们离开京城，越远越好，最好能隐姓埋名，永远不要提在京中乐家当过差的事。」
玉珠姑姑说殿下这是在训练太子妃您，是为将来母仪天下做准备。
「可我……」彩屏还想坚持，我打断了她的话，「宫中是非太多，你若进宫我便很难保住你的周全了。」
我目送着徐娉婷骂骂咧咧离开了承香殿，身后忽然传来李誉的声音。
我随阿布出了茶楼，今夜是上元大典，到了辰时街市上会有舞狮表演，按照以往的规矩，最后夺魁的狮队会由皇上皇后亲自赐予金绣球，今年大约是刚立了太子，皇上让李誉和我代为执行。
那夜他闷声喝了很多的酒，却一句话也没和我说，最后酩酊大醉地倒在了桌前。
「一个妾室，在正妻面前颐指气使，已是我给足你面子了。」
我抽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走向了李誉。
外面的雪花簌簌下着，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不时传来细微的炸裂声。
「杀了他……杀了……李誉……」
彩屏不解，「
那是李誉第一次留宿在承香殿。
我已有一年没见过她了，她过得似乎还算不错，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这一年的事。
我没理他，他又将白芨唤进来询问。
我半夜溜出了承香殿，去太医院找来白芨一同喝酒。
李誉问我:「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乐昭！你竟敢……」
「喝醉了就不用想别的事了。」我闷声灌了一口酒，问她，「你知道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刚刚为什么不动手？」
] 她的话让我忽然鼻头一酸，我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
李誉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殿内，让宫女们去厨房准备酒菜。
希望下辈子我们谁也不要遇见对方，谁也不要再为了争权夺利而落成今天这个模样。
我仰面躺在地上，看到无数的雪花在月光中下坠，一片接着一片，砸在脸上、身上。
她问我:「既然殿下都留在承香殿了，太子妃不该开心吗，为何还要出来同我饮酒？」
上元节前夜，李誉又带着他的药来了，我说我风寒已经好了，李誉说:「那这样正好，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下了。」
李誉问我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我站起身踉跄推开了门，外头的明月照在檐角的雪上亮堂堂的，我想起了雁城那夜无边的月色，落星湖水如星河落下。
「是啊，我得留着这条命——」我望着他的眼睛说出了那三个字，「杀了你。」
后面的事我便不大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在承香殿，叙娘说太子差人送了新衣服来，邀我今夜去宫外看花灯。
五十五
「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
那药真苦，苦得喉咙都发酸，我怀疑是李誉只想趁机整我而已。
「殿下说，宫外有太子妃想见的人。」
太子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李誉看了我半晌，忽然坐到床边将手覆上了我的额头，我偏头躲开。
我转头看去，他支颐着桌子，偏头看着我。
彩屏告诉我，我进宫后不久，李誉就将原先乐家的下人们都赎了出来，每人分了一百两银子，有人拿着钱在城外置办了宅地，有人靠着钱成了衣料店的老板，还有人带着钱回了乡下娶妻生子……
的徐良娣，才教我来做这份苦差事。
徐娉婷不是等闲之辈，皇后更不是，李誉让我上赶着跟人家争权，无非是如今前朝已被徐氏一族把控，他不能再将后宫交到徐氏的手中了。
「不过是上元节。」
五十六
我让白芨给我开一份慢慢调理的方子，让我的风寒既不会那么快好，又不会不好，最好是能让我整个正月都不用出承香殿的大门。
我看着她，不相信她会觉得我能成为最后母仪天下的那个人。
没容她再多说，我让阿布将徐良娣带走，「天寒地冻，早些送良娣回去休息吧。」
「我怕你就是那个凶手！」
「乐昭，平日里我给你几分薄面，你不会真当自己是太子妃了吧？」徐娉婷上前走了几步，撞开站在李誉身前的我，「今天我必须带殿下离开承香殿！」
我侧身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模样，问她:「就算你带得了一时，那你能带得了一世吗？」
「大部分都在。」
只有他们全都摆脱李誉的控制，我才能安心做最后一件事。
李誉说的那个人是彩屏。
李誉果然急了，气冲冲过来承香殿找我，我让白芨告诉他我染了重风寒，不能见人。
「如今他后宫只有两位，你就这样坐不住，那以后你是不是得从后宫三千的屋子里，一间一间地把殿下请回自己的殿中。」
于是我每天不是去皇后那，就是在去皇后那的路上，连徐娉婷都忍不住「关心」我了，「早晚累死你。」
好不容易经书快抄完了，李誉又说眼下快过年了，宫里的大小事务都需要皇后操持，太子妃作为儿媳，也应当分担一些。
兴许是酒喝多了，脑袋有些不清醒，我似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她央求我:「我没有家人，从小和您一起长大，您让我进宫继续跟着您吧。」
「等等。」我抬手止住了她们，「殿下既是在我这儿醉下的，便在我这醒酒吧。阿布，让厨房熬完醒酒汤。」
李誉听完还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见我是真的病了才终于闭嘴。
白芨犹豫了好半会，「是……死亡？」
「来人，将殿下带回芳华殿醒酒。」徐娉婷唤了手下四五个宫女，要将人带走。
「所以你就借病明哲保身。」
我回绝了她:「就说我不去，没什么好看的。」
「李誉不是什么好人，他最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离京城越远，才越安全。」
我冷冷道:「太子殿下还是别来了，小心被我过了病气。」
我问她:「原先乐家的人，现在是否大部分都还在京中？」
雁城的夜明明比这里还冷、还长，可屋里却是暖和的，不像这里，就算是夏天也会让人觉得寒气浸骨，没有一点温度。
毕竟皇后嘴里三句话离不开徐娉婷，就差直说继续让徐娉婷代替我行太子妃之职了。
「过了病气更好。」
可我偏不让他如愿，在除夕大祀的前一天，我向皇后告了病假。
如今皇后宫中的宫女已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那块帕子被白芨在浣衣局后的草丛里发现，虽不敢断定天花是否真的与这块帕子有关，但至少皇后明里暗里对我积怨久矣。
窗外忽然灌进来一口冷风，将桌上的灯火吹灭，白芨拿来火折子点好了蜡烛，可烛火的灯芯早已被风吹得倒下，只留下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屋中肆虐着。
「病了多久了？」他问。
然而这件事却像是被李誉发现了，他亲自去太医院替我另开了方子，每日端着药碗来承香殿看着我喝下。
多么好的一盘棋啊。
「你什么意思？」
和彩屏没说太久，阿布在外头敲门，说时间到了。
真醉也好，装醉也罢，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说有一日拿衣服的时候，看到一块带血的帕子混在了衣服里，让宫女又洗了一遍，再后来她就害了天花。
天花之事过后我实在是觉得蹊跷，便让白芨暗中调查原委，最后发现宫里最早的一起天花其实是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而我宫里第一个起水痘的宫女常来往于浣衣局。
我骂他疯了。
她说皇后急诏太子，希望我能原谅她的莽撞。
我将匕首藏回袖中，「殿下已经醉了，怕是不宜面见皇后娘娘。」
我望着他愣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去年上元节我们一起走过那条长长的宫道，转眼竟都一年了。
其实哪有什么孤单不孤单，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我跌跌撞撞向承香殿的方向走去，落雪已及脚深，让我有些分不清这是在雁城还是在皇城，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摔了下去。
朦胧中似乎有人过来了，应该是白芨，我想起还没告诉她那个问题的答案，便拉着她的手说:「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背叛，让人生不如死。」
「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说。
我想这才是他让我来看上元灯会的真正目的。
「我再去找盏灯来。」白芨说完离开了药房，我望着烛光，目光渐渐变得模糊。
他默了一会，说:「你好好养病，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握着彩屏的手，叮嘱她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带他们走得越远越好。
「你果然是在装醉。」
白芨支支吾吾，李誉威胁她不说出来就革了她在太医院的职，白芨被吓得将当初我宫中突闹天花的事说了出来，气得我拿起枕头扔到了李誉身上。
彩屏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是怕……怕二小姐一个人在宫里会孤单。」
「我确实是醉了。」他站起身向内殿走去，「告诉阿布一声，醒酒汤不用煮了。」
戳破了她的心思，徐娉婷恼羞成怒要扇我耳光，被阿布抬手挡住。
五十四
然而还没等我动手，徐娉婷却突然闯了进来。
我将从宫里带出来的银子塞给彩屏，「你把这些钱分给大家，然后让他们离开京城，越远越好，最好能隐姓埋名，永远不要提在京中乐家当过差的事。」
玉珠姑姑说殿下这是在训练太子妃您，是为将来母仪天下做准备。
「可我……」彩屏还想坚持，我打断了她的话，「宫中是非太多，你若进宫我便很难保住你的周全了。」
我目送着徐娉婷骂骂咧咧离开了承香殿，身后忽然传来李誉的声音。
我随阿布出了茶楼，今夜是上元大典，到了辰时街市上会有舞狮表演，按照以往的规矩，最后夺魁的狮队会由皇上皇后亲自赐予金绣球，今年大约是刚立了太子，皇上让李誉和我代为执行。
那夜他闷声喝了很多的酒，却一句话也没和我说，最后酩酊大醉地倒在了桌前。
「一个妾室，在正妻面前颐指气使，已是我给足你面子了。」
我抽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走向了李誉。
外面的雪花簌簌下着，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不时传来细微的炸裂声。
「杀了他……杀了……李誉……」
彩屏不解，「
那是李誉第一次留宿在承香殿。
我已有一年没见过她了，她过得似乎还算不错，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这一年的事。
我没理他，他又将白芨唤进来询问。
我半夜溜出了承香殿，去太医院找来白芨一同喝酒。
李誉问我:「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乐昭！你竟敢……」
「喝醉了就不用想别的事了。」我闷声灌了一口酒，问她，「你知道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刚刚为什么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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