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太子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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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问他:「权力与你，就这么重要吗？因为它你要了多少人的命。」

    我仍是用沙哑的嗓子一遍遍地喊着，风雪呛进口鼻，难受得很。

    「文章是他写的，笔在他手中，你找谁都没用！」

    我震惊地望着她，「只因为一篇文章……就要杀人？」

    「是，你爹是不傻，傻的是我三哥，可你爹为了堇王不得不儍一次，因为当年和你爹许了婚约的，并不是你的二娘子，而是三皇子的生母、已经逝世的孝仁皇后。」

    我驳了她:「皇上一日不见我，我就跪一日，一月不见我，我便跪一月，你若是觉得冷，就先自己回去。」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在御书房里透出的光下飞舞着。

    我点点头，「我记得，他是当年国子监最年轻的老师，后来还进宫成了太傅，我在储殿也见过他几次。」

    她转头对我说:「昭姐姐，你赶紧认个错，我帮你劝劝殿下。」

    李誉知道我的性格，许是怕我真的去闹事，很快便从芳华殿回来了，他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一般，气冲冲地将张太傅的文章扔到了我面前，「你自己看。」

    我想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叙娘不再说话，只取了把伞站在了我身侧。

    「我不需要。」

    可我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变得愈来愈消沉。

    我连夜去储殿找李誉，宫人却说李誉在芳华殿，今晚怕是在那过夜，不回储殿了。

    冬至刚过了没几天，太医院来请平安脉，老太医偷偷塞给了我一张字条。

    我认得，字条上是白芨的字迹，她邀我在太医院的药房里相见。

    我仍是站着，恭敬道:「儿臣今日是来求情的，不宜坐着。」

    以前我想，哪怕是他夺位的手段不正，但是个好储君也好，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了。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太傅的命，哪怕一命抵一命。

    李誉将我冻得通红的手拉过去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下，他问我:「太傅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命也不要地为他求情。」

    「有错的是他。」我擦了擦眼泪，「你不愿替太傅说情， 我自己去找皇上。」

    最后他只撂下了这一句，离开了储殿。

    我那时想，下辈子若能变成一只猫就好了，只管吃睡，无聊了就去捉老鼠，逗逗小鸟。

    「他们说他……说他是乐相的余党，有造反之心，太子妃，张郎不是这样的人，我已经没有父亲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被我戳中了痛处，李誉气急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幸亏阿布扶住了我，才没让我跌倒。

    「来陪你一起。」

    「是太傅乱用笔墨而致杀身之祸，还是因为打了某些人的脸，皇上心里应该比儿臣更清楚。」

    「我说的张郎正是他。」

    皇上抬头看了我一眼，将桌上的奏折一张张地摊开扔在了我面前，「上谏太傅的，整整有二十七本，本本参他乱用笔墨、目无法纪，你让朕如何留他！」

    风雪呼呼地往脖子里钻，我猜着李誉能跪多久的时候，御书房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内侍说道:「陛下请太子妃进殿。」

    「文官因字入狱，让天下文人以后如何敢下笔！

    「不是知难而退，是迎难而上，小昭，你要知道，在宫里，明哲保身并不是一条正确的路，权和利才是最重要的。」

    她泣不成声，「太子妃……求您……求您救救张郎！」

    「废妃诏书我已经撕了，我给你时间，想通了再来找我。」

    「张太傅是你的老师，好心写文章鞭笞你，你却恩将仇报将他送进大牢，李誉，你既不配做太子，更不配做学生！哪怕是当初三皇子成了太子，也比你现在好一万倍！」

    我翻完了整篇文章，并没有看到什么言辞激烈的话，文章中不过是觉得三皇子与我爹的造反实在蹊跷，当年应该彻查才是。

    「倘若皇上真要问责，将儿臣这个罪臣之女也一并送进大牢吧。」

    我怀疑地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也怪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信了李誉的话。

看不清这是个套。」

    六十三

    不光是为了白芨，更为了自己，我不能再看到有人因为宣平之乱而丧生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人的时候常常在宫里呆坐一天，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的人，渐渐地，连呼吸也要变得困难。

    我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死死的。

    「你……」

    白芨告诉我，张太傅原是白家的门生，他爹死后将自己托付给了他，但张太傅觉得他们年龄相差太大，拒了这门亲事，可白芨却早就喜欢上了他，于是托关系进了宫，成为一名小小的太医，为的就是能多看他两眼。

    李誉从来都是这样，喜欢给我一道无法选择的选择题，无论是当初逼我成为太子妃，还是现在引着我一步步成为他上位的刽子手。

    桂花开的时候，李誉送我一只小狸猫，我给它起名叫玉奴。

    虽然皇后明里暗里多有微词，甚至三番五次向皇上旁敲侧击，怕我一旦拥有权力后就会成为第二个我爹，将来会惑乱后宫，但皇上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以为用这个方法，就能让我知难而退，放弃报仇？」

    我在御书房外跪了很久，久到嗓子都喊哑了，皇上却还是一点都没有要见我的意思。

    我让阿布把李誉叫回来，阿布为难地看着我，我说:「你只管告诉他，不想我去芳华殿闹事就立刻回来，我有事要问他。」

    这是今冬的初雪，比往年迟了许多时候，所以像是要一口气补回来，不一会就没过了裙角。

    「儿臣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皇上喝了口茶，问我:「你是在和誉儿怄气？」

    他沉默半晌，才继续说:「若要制衡徐氏，我大可直接娶沈家的女儿，我是真的想要帮你，只有你有了权势才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包括……杀了我。」

    帮别人来杀自己，我觉得李誉大概是疯了。

    「你来做什么？」

    玉奴刚来的时候活泼极了，满院子乱跑，一屋子的宫女内官没有一个能抓住它，后来天冷了它才老实点，整天围着炉子呼呼大睡。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开始学着成为东宫真正的太子妃，像李誉希望的那样将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你这个太子，只会在徐氏的庇佑下排除异己，一心为自己上位，可曾为百姓做过什么实事？」

    六十六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作甚。」

    李誉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用力推开他。

    夜很深了，黑漆漆的夜空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起了雪花，叙娘上前想扶我起来，「太子妃，都下雪了，咱们明日再来吧。」

    皇上在御书房批奏折，内侍拦着不让进，我在御书房外跪了下去，正声喊道:「太傅无罪，求皇上放了太傅！

    「你若想报仇，光杀我没用，卷宗里上谏的官员，全都是你的仇人。」

    我问李誉:「你是觉得张太傅言下之意在说当年皇上立太子一事操之过急，才导致现在朝廷私党纵横？」

    我掩面咳嗽，左手突然被人握住，李誉不知何时竟跪在了我身侧。

    「……」

    自她被皇后逐出皇宫后，我再寻不得她的下落了，太医院的老太医是她的师父，连他也丝毫不知她的消息。

    一个心机叵测、自私自利的小人。

    膝盖跪得久了，挪动半步都牵扯着锥心的疼痛，我咬牙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还站在那儿的李誉。

    「你若能

    我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出了储殿。

    孝仁皇后……我记得她是我娘的闺中密友，小时候还给我讲过很多我娘的故事。

    徐娉婷适时走了进来，娇声说:「殿下莫生气，想来姐姐是因为此事牵扯了自己的父亲气急说的。」

    白芨擦擦眼泪，「太子妃可还记得，当年在相府教您的那位老师？」

    「太子妃，您……一点也不知道？」白芨惊讶地看了我好一会，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说，「也是，您与太子之间嫌隙太深，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张郎因为写了一篇关于宣平之乱的文章，惹得太子震怒，皇上知道后将他关进了大牢，不日……不日便要处死。」

    我忙拉她起来，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儿了？张郎又是谁？」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张太傅是我的老师，我自然知道他的为人，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李誉，一定帮你救出他。」

    于是李誉便更是肆无忌惮，他要我同那些命妇们打好关系，隔三岔五便在宫中设宴招待，然后从她们口中套出一两句话来，再由他添油加醋在朝堂之上陈出，最后那些卷宗里上谏的官员大半都被革职、流放，甚至还有的遭了杀头之灾。

    六十五

    内侍又道:「太子请留步，陛下只说请太子妃进殿。」

    那天傍晚，我早早地就在药房里等她，约定时间过了一刻钟，白芨才披着黑色的长斗篷匆匆赶来，一见到我就扑通跪了下来。

    李誉果然不再说话了。

    御书房内皇上坐在桌前，见我进来，让人赐了座。

    「所以当初太子妃宫中闹天花的时候，我才第一个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要来您宫中伺候，只是希望能跟在您身后遇见他。」

    六十四

    我竟不知道她女扮男装进宫的背后，竟有这样的故事，「那你说要我救他，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