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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他捡了两块打火石,试了好久才燃起了一丁点火苗。

    脚下的山路并不崎岖,走起来稳稳当当的,平坦得令人安心。

    为了尽可能减轻他的负担,她决定自己下来走一段路。

    第二天醒来时,为了轻便,她将厚重的十二单褪去了几层,只留下足以御寒的部分。

    她一开始还有所顾虑,但是素却已经牵着她一头扎进里面避雨了。

    但是,这样的素却是个极其缺乏常识的人。

    “让我和你一起活下去吧……”

    闻言,他发出了茫然的声音:“既然如此,那你更加不必让自己劳累,我的身体比你好些,我更应该……”

    除此之外,他这么天真善良,不谙世事,若非家中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是不可能养出这样的人来的。

    她轻轻抚过了他那些因为处理鱼而产生的伤口,在此之前,他的手明明是光滑如初的。

    他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不明所以,指尖在她的抚摸下像是触电般微微蜷起,但并没有阻止和拒绝她继续。

    例如她唱歇了,他就会问她:“是不是口渴了?”

    她这样想,但是不多时,他却为她带回了好几条又胖又肥的生鱼。

    “……也是要的。”他轻轻嘟囔道,转而将她在一处山石上放下,还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不过都说废弃的神社或祠堂大多不住神明,反倒会被山野精怪占据,所以,若是在山里见到那样的建筑,不可随意祭拜。

    但是,刮鳞去胆这些工作他好像也从来没做过,以至于拿着石头在溪边磕磕绊绊忙活了好一阵才弄好。

    她为难地向他表达这一点,他好像才意识到这对她来说有多困扰。

    但是,素不是这样的,他甚至还拥有一头柔软得不像营养不良而显得枯燥杂乱的头发。

    荒山野岭哪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呢,能有野果裹腹都算幸运了。

    鱼这种食物生腥,不易保鲜,又没有相应的调料进行烹饪,往往都会被处理成腌渍的咸鱼食用。

    没有话说的时候,她便自顾自地唱歌。

    她一时间愣住了。

    而她又轻轻地抱住了他。

    她被他这种近乎笨拙的关怀逗笑,并告诉他自己目前哪里都好。

    春山的潮意卷着浅薄的雾气,夜里开始下起了雨。

    对此,他无悲无喜地说:“你流血了……”

    他说:“……好。”

    那里传来一道密密麻麻的刺痛,也许是早些时候被尖利的草叶拂过时划伤了。

    他却只是淡淡道:“我没有养过猫,但是,这样不好吗?”

    但是,她轻笑地打断了这个天真又善良的少年:“如果,我只想自己活下去的话,我大可以让你这样做,素。”

    在她的认知里,生鱼什么的都是用来节日祭祀的,若要她活活吃下一条没有刮鳞去血的生鱼,还是太勉强了。

    《[阴阳师]恶之花》最快更新 [lw77]

    “难道你不需要吃东西吗?”她反问他。

    “你不也一样吗?”她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他变得粗糙的掌心:“人类很脆弱,受伤了就会流血,受凉了就会生病,伤势重些就会死掉,没有食物和水,没有遮风挡雨的住所,我们就无法活下去。”

    回答她的永远是他轻轻点头的声音:“嗯。”

    她忍不住笑,觉得这个人真是天真又可爱。

    也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动容。

    对此,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又同她道歉了:“对不起……”

    素没有食言。www.jingmo.me

    当今时代,穷苦人家生下来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是养家糊口的劳动力,砍柴、打渔、种地、做饭……哪一个男孩不是小小年纪就落得一手厚厚的茧。

    她其实没怎么吃过生鱼,不止她一个人这样,平安京的贵族们都不怎么吃。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歪了歪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哀叹,他温热的指尖覆盖着那道刺目的血色,似乎对此感到难言的失落。

    当她饿得肚子咕噜噜响的时候,他竟有些茫然地问她:“你们人……你也是需要吃东西的,对吗?”

    但渐渐的,空气里刮起了袭凉的风。

    又比如她唱到一些悲情的曲调,他又会迟疑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上哪里不舒服。

    她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对他说:“我想陪着你,素,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春日的午后,他们一起坐在山间的花海中休息,少年轻轻牵着对方那只手,其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那道细长的伤口,好像陷入了一种被晦涩堆积起来的茫然与忧郁中:“你真脆弱,连最微不足道的草叶都能伤到你。”

    她轻轻地唱,唱那些从小到大听过的歌谣,这也许只是打发时间和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但是落在他的耳边,却仿佛变成了一种判断她状态的信号。

    他显然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怕她淋了雨生病,当她被里边蹿出来的老鼠吓得尖叫时,他顿了顿,二话不说就开始沿着墙角清理那些蜘蛛网。

    他好像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慢慢地从角落里走来,将她去盛雨水而浸得冷凉的手收了回来。

    即便如此,她依旧时不时问他:“累吗?还走得动吗?”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答得乖巧又随意。

    她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要道歉,明明自己才是麻烦他的那一方不是吗?

    没有对彼此的过往多加好奇,他那副纤细的身躯里,扎根着怎样的枝桠她不清楚,但是,他的静谧仿佛与生俱来,不说话的时候,好像能与黑暗中的万物融为一体,化作一场任她依凭的、盛大的宁静。

    不怪她这样想,因为他穿的衣料摸起来是上好的绸缎,手心也是没有做过重活的光洁与细嫩。

    等到他们彼此吃饱喝足后,她便在清风与鸟鸣声中拉过了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抚过了他的掌纹。

    在接下来的两天,他几乎背着她走了一路。

    而她竟也不知如何反驳他,便只能道:“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你真厉害。”她惊讶且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其往她面前推了推,就像森林中用鼻子小心翼翼拱食物的幼狼。

    他的脑袋微微搁在她的发顶上,在她的拥抱下乖巧得像林间一只晒太阳的花鹿。

    她对他说:“因为人类就是很脆弱呀。”

    纵使看不见,某一刻,她仰起头,也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在头顶上的叶隙间浮动,春日的风绕过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同山间摇摇曳曳的花枝一起,在时光的深处中晃荡。

    到了晚些的时候,雨变得大了起来。

    他背着她涉过了溪涧,跨过了山石,她趴在他背上,环着他纤瘦的肩膀,能感受到胸膛映着胸膛的地方传来了彼此平稳而温热的心跳。

    春日的山中潮湿,不易生火。

    如果说她有多柔弱,那么他就有多照顾她。

    她只能将其归结于他的善良,告诉他没有关系,并且耐心地指导他怎么将这些鱼处理成他们都能吃的状态。

    伴着着这样的话,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这样的人却毫无怨言地背起了她,还为她烤鱼挑刺,拯救了她身处黑暗的生命。www.shuijing.me

    烤熟的鱼已经比生鱼好很多了,素细心地帮她将鱼刺挑掉,就算味道不行,她还是没有浪费地吃下去了。

    雨天里的湿意卷着早些时的热气蒸腾着肌肤,她能察觉到素对待自己的态度变得愈发细心且小心翼翼起来,他甚至开始担心里面脏乱的灰尘会弄脏她的衣物。

    她诡异地喜欢他这一点。

    “就是因为人类很脆弱,所以我们才喜欢群居而生,互相帮助。”她对他说:“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你背着看不见的我往前走,而为了你能够不那么累,我也需要尽量减轻你的负担,我们只有这样相互为对方着想,才能一起走得更远些,所以,我可以自己再走走的。”

    少年赤着脚踩在潮湿枯朽的木板上,而她抱膝坐在廊边,抬手去接那些从瓦檐上滴落的雨珠。

    很快,他垂下眼来,她能感觉到他细而密的眼睫颤动着扫过了她的脸颊。

    她被他近乎直白的反问弄得一愣。

    她想,昨日他为了安慰害怕的她,骗她说自己是附近村子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说是善解人意的,但是,在其他很多方面,他可以

    她其实猜测过素可能是某户家境不错的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

    但是,她这么说后,他却在午后的阳光中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好在他们幸运地在山中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小祠堂。

    少年依旧很安静。

    ……哪个人饿了不需要吃东西呢?

    对此,她不禁打趣他说:“感觉你像在养宠物一样呢。”

    少女的长发垂坠,她抓起他的那只手,让他的掌心抚摸她的脸,就此,他好像被吓到了,想要收回,但她却歪了歪头,将整颗头颅的重量都盛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接下来一直到再次暮色渐合,她都是用自己的脚走的。

    他起初没有完全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她说:“我小时养过一只幼猫,它也很柔弱,我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养活它,毕竟我不是猫,也是第一次养猫,我听不懂它的话,也不懂它们的习性,只是知道要喂它吃东西,不让它挨冻受凉,不让它劳累受伤,你现在就好像在这样对待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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