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晋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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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开系绳，卷成一圈的窗帘自己坠了下来，把下沿的木棍儿往窗台上一卡，屋里顿时变得去黑一片。

    还是得去市里。哑巴拿定了主意。

    东北这个窝囊地儿，尽是没什么好事儿。

    要么就去市里。哑巴挑了挑眉毛，心思活泛了起来，有点骚痒。去市里。

    烧几把绒柴，放细柴，粗枝，再加大柴。饭是现成的……早晨做的苞米茬子中午也没吃完。

    “用不用我帮忙？”杨春生把已经老的掉牙的办公桌收拾了一下，把本子笔都收进抽屉里上了锁，把钥匙收进缝在棉袄里面的小兜里，拍了拍。

    东北的土豆很面，淀粉大，也就是粘劲儿大，特别容易糊锅。

    小孩子淘气作祸，是真的没什么恶意，就是当时感觉好玩儿。不过确实惹祸了。说不好听的，那是妥妥的破坏农业生产，要是再大十几岁够枪毙了。

    姥姥一边弄一边哭，一边骂，还把他实实在在的揍了一顿。屁股都打肿了。这仇就记下了……虽然过后也就忘了。

    打猎这几年到是不怎么管了，可是那玩艺儿不出钱，靠运气不说，也需要家什。赤手空拳往山里冲啊？

    而且这玩艺儿油多点少点，放不放肉差别都不大，只要放够盐就行。

    北粮南调可不仅仅是农民，东北的城市也一样，原来的每人每月半斤油都调成了三两，精粮份儿也少了，加了粗粮。

    哑巴愣了一下，没想到杨春生能主动说帮忙。他扭头看了看杨春生，冲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拿着铁丝出来。

    这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村里人一看你关严套好了就知道家里没人，顶多喊两嗓子，不会进。

    这里这会儿不通客车，只能坐火车。

    从张家堡出发，去县城大概二十公里出头，去市里三十公里出头。但实际上，去市里和县里差不多，对于张家堡来说没什么差别。

    好消息是，萝卜也不是都糠了，大部分用薄土埋的好好的，没发缨子，土豆基本上也没见出芽。地窖是个好东西。

    外面天都要黑下来了，屋子里已经朦朦胧胧的，再不抓紧时间就得点蜡了。浪费。

    这么一想心情就好多了，哑巴还吹起了口哨，外屋地的热水气搞的像仙境一样，欢快的口哨声回响。

    吭哧吭哧的，算是把大门弄出来了，往起一立，那叫一个丑啊，简直有点惨不忍睹的感觉，不过总比没有强。

    哑巴叹了口气，唏里糊噜的连吃

    晋杂五，晋杂五，又难吃，又难煮。这东西基本上都留了口粮，大米玉米什么的要拿走供应城里，搞北粮南调。

    这东西，农村大片大片的种着，但却不是东北原种，是一种后引进的高产品种，叫什么晋杂五，特难吃，没有米味，粗粝难咽。

    农村没有精盐，吃不起，都是大粒盐。

    想了想，进屋下窖，拿了几个土豆上来，去皮切丝用水泡上。炒土豆丝，这东西没菜可

    六七十年代勒着肚子出粮，八九十年代勒着脖子出物资，北粮南调支援工业支援建设……最后还落不下一点好。

    动了动灶下的柴，让火头缓下来，把烧出来的木炭用灰爬子爬出来一些，用铁锹装到黄泥火盆里端进屋，放到地中间。

    没钱的日子难过呀。

    用铁丝扎帐子比用藤条快。

    炕烧的热腾腾的，黄泥火盆里的炭火也还没烧完，屋子里难得的这么暖和。此时不睡，更待何时？筆趣庫

    这个时候的豆油都是生榨，一下锅哗哗翻绿沫子，一股豆腥味涌起来。等沫子没了起了油烟，把泡着的土豆丝控净水下锅，翻炒几下撒下大盐。

    也不用合页，直接用铁丝箍两个圈儿就完事，也不用锁，同样用铁丝做个环，出去往帐子上一套就行。

    还行，火引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感觉锅里的饭热的差不多了，再加把粗柴让火烧起来，揭开锅把饭取出来，锅刷干净，倒油。

    哑巴摸着黑洗了脚，脱下衣服舒舒服服的钻进被窝，继续琢磨弄钱的事儿。得挣钱哪，呼~~~zzzz。

    他又找了一下，地窖里确实只有萝卜和土豆，别的什么也没有。葱，大蒜，地瓜都没有，更没有苹果。

    哑巴记着也就是这几年，城里也吃晋杂五了，一到饭点孩子们就哭成一片。

    吹着口哨，又把不大的院子从头逛了一遍，到处看看找找，还真发现了好东西，下屋里有半缸酱。就是仓房。

    苞米茬子粥里还拌着咸菜碎，就着土豆丝吃，还别说，挺得劲儿，感觉有点好吃。要是再有点葱末蒜瓣就好了。

    弄好火，到院子里活动一下身体，压腿弯腰高抬腿，抻抻筋，兔子跳，折腾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应该弄个跳绳。

    好赖对付着，算是把院子封起来了，别人也就不会随便往里进了。这玩艺儿其实啥也挡不住。

    这个感觉主要是源于他原来自己的记忆，和老六哑巴无关。

    杨春生起来去给哑巴弄了几截细铁丝:“够了不？家里有钳子吧？”

    把树枝子挑粗细差不多，高矮也差不多的，摆出一扇院门的大小，然后用干树棍子一反一正像编筐似的的穿起来，下边密实一点，上面宽松一点。

    编树栅栏门哑巴还是会的。

    从那会儿开始他就感觉杨春生‘不是好人’，遇到了躲远远的。这种感觉一直保留到了这会儿，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也对，没有酱缸哪来的咸菜？这年头东北农村的咸菜可不是用盐腌出来的，都是酱缸里泡出来的，很独有的味道。

    把剩下来和铁丝和钳子一起收起来，哑巴去灶里看了看，还有点余灰，炕也没凉，赶紧絮了点绒柴进去小心伺候着。

    今天有点累着了。

    吃的时候就是道好菜，永不落伍。

    先烧火，刷盆刷锅，洗脸，继续煮苞米茬子。高梁米那东西他实在是不想吃，不到弹尽粮绝他决定就不碰。

    连炒带煮的翻弄一会儿，盐化开，锅里也起了粘劲儿，手脚麻利的赶紧盛出来，把锅里添水。动作慢点就粘锅了。

    检查了一下门窗，该插的插好，往灶炕里添根大柴。上炕睡觉。

    再说他的后窗比房后面的路还要低一截。

    他其实对杨春生这个人的感觉不太好。

    窗帘就是个小薄被，比窗户口大一圈儿，卷着，用绳子绑在窗口上面。

    锅里上来气了，哧哧的顺着锅盖喷出来，他看了看火，去屋里把油和盐拿了出来。这年头油都不敢放在外屋地，一晚上就没。

    坐上火车，去县里和去市里还有什么差别呢？要说差别，那肯定是市里比县里热闹，人也多。

    走在半路上，哑巴在心里琢磨，没想到这个杨春生，还不像那么可恶。那……那件事儿，要不要帮一把？

    正好那天，杨春生回家，看个正着。

    山货这事儿到是可以考虑，但也就是春秋两季，而且如果不想卖给合作社，那就只能自己扛着去县城，或者去市里。

    伺弄伺弄火，哑巴蹲在那搓着下巴琢磨，怎么想法儿弄点钱呢？

    小偷都是外面来的，本村人谁也不敢在本村偷东西，那就是不想活了。

    穿好棉袄，把窗帘卷起来往后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窗户被漂亮的窗花封的严严实实。

    然后就把这事儿报到小队去了，姥姥姥爷六七十岁了，大中午的顶着太阳挑水补苗，从自家地里往公家地里移。

    起床，天已经放亮了，大公鸡又在一遍一遍的催命。

    想想就笑了，跳个屁的绳啊，这会儿就算是城里的孩子也没有啊。女孩子有根医用皮筋那就是班上最靓的妹仔。羽毛键子也算。

    至于原来的东北原种早就没有了，不让种了。那个还好吃，有股子香甜味。

    当天晚上哑巴做了好几个梦，高楼大厦，男人女人，灯红酒绿，早晨一睁眼打了个哈欠爬起来，什么也没记住。

    有了这个，屋里的温度就会降得慢不少。

    这会儿的县城，说不好听的就是个大村子，横竖三条街，有几栋水泥小楼，有几家小工厂。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大队就不用想了，公社也不行，这边也没有集，大家都是庄户人，都想卖点呢，谁买？

    哑巴接过来比了比，点头表示够了。m.boyishuwu.com钳子他家里有，老三是钳工，最不缺的就是钳子。虽然这东西在农村用处不大。

    他原来在南沟住的时候，有一年……大概也就是这两年，他暑假在姥姥家，结果淘气，把小队的高梁苗给拔了。

    ……

    其实在这个年代，有钱日子也难过，就不是钱的事儿，不过，有钱总比没钱好，总会要强一点儿。

    带喝。

    吃饱喝得，把盆子和碗往锅里一扔，不想动了。再说天黑也看不见了，为刷碗点个蜡有点不划算。

    可是想弄点钱……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想的太多了。难哪。除了种地，其他的行为一概不行，你怎么搞？

    再放少半舀子水，油太少了，不放水不行，也得用水把盐化开。

    把边角用铁丝扎紧，绑上粗一些的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