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漂亮的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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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着行李箱走下楼梯时，裴瑞凡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蜗牛。

    生命的大部分时光里，他都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壳子里，对外界的所有敲打不作回应，只在再三确认周遭安全的情况下，才会试探性地伸出一个触角。

    他叉着腰，站在屋里发了会呆，然后他便把多余的东西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阿迪达斯的球鞋、耐克的t恤、海澜之家的内裤……还有那盒十三粒装的金黄色巧克力球。

    而他，他就是一只虚张声势、虚有其表的小蜗牛。

    下楼、走出院门、走向前院、推开铁门……裴瑞凡沉浸在自己的比喻之中不可自拔，于是他没有看见红着眼眶朝他冲过来的陶嘉许，没有看见拦在陶嘉许身前的人，没有听见陶父的怒吼声，陶母的哭泣声，陶奶奶的叹气声，也没有听见陶嘉许喊他小裴，叫他别那么着急走。

    他很怂，也真的很没意思。

    他在这一刻想起奚星海，他想他和奚星海虽同为人类，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物种。

    裴瑞凡扯着嘴唇笑了笑，然后他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嘴唇上有一条细小的伤口，是数个小时之前，陶嘉许在极度喜悦的情况下，不慎失控咬破的，他的腰和胳膊上也还残留着对方掐出来的青紫印子，前胸有吻痕，大腿内侧有牙印，就连脚踝上头都不干净……

    天还没黑，西沉的日头斜斜地照进室内，在裴瑞凡的脸上镀了一层橙黄色的光。

    大门口的老榕树旁，奶奶的躺椅被风吹得一晃一晃，提前叫来的网约车却已等候在路边，裴瑞凡抬脚走上车，然后他拍了拍司机的驾驶座，说，“劳驾，东乡镇汽车站，谢谢。”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只行李箱，这会儿却觉得东西有点多，衣服、鞋子、零食还有其他各类小玩意儿，一个行李箱根本装不下。

    他想不通奚星海为什么可以十年如一日地爱一个人，奚星海也欣赏不来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态度，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外表柔弱，甚至算得上懦弱的奚星海，似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

    很奇怪，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种威风凛凛的动物，比如猎豹，比如豺狼，但在一刻，他却无比悲哀也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也许外表看来，他的确是一只猎豹一只豺狼，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可内心深处，他就是一只胆小的蜗牛。

    他在一刻想起陶嘉许曾不止一次说过的话，他说他没文化，说他配不上自己，那时候裴瑞凡深以为然，现在他却觉得，配不上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楼下传来争吵声和哭骂声的时候，裴瑞凡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群山。

    他静静地望着那盒吃了一大半的巧克力球，然后他把那盒巧克力，连同其他多余的东西一起，收拾好了，堆放在桌子上。

    可他的运气似乎非常差，他的触角才刚刚伸出来，便十分不幸地遇上了敌袭。

    陶嘉许这家伙，看着老实，其实特别狗，发起疯来的样子……啧啧啧。

    暴风雨般无比狂暴的袭击让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将触角缩回壳里去，即使有人挡在他身前，撑开胳膊为他阻挡，回过头告诉他不用害怕，他还是一样缩在壳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