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欲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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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的死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与景朝皇室斗了这些年，又何尝不是为了江山百姓？
“老臣去矣。”温如故行了一礼，拂袖而去。
姬玄晖哭笑不得，捏了捏景殊的脸，“愈发放肆。”
姬凛慌了，这些年温如故不是没劝过他，可江山易改，本性又哪里那般容易换？许多事，都是温如故去做的，可今日，温如故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他能看得出那种决然。
“哎，温老大人出来了。”卫阑忽然说。
姬凛一怔：“我……”
就是那一年，在年前，北邺自立国号。
温如故也是他的老友，他们三个当年都是过命的交情，拜把子时沈观老大，温如故年岁最小，行三。
景殊曾经为南景出生入死过，在战场上与将士们并肩作战过，要他反戈，确实残酷了些。
“起来说话。”姬凛脸色仍旧不怎么好，又不无失望地问，“老温，怎么能是你动的手？”
于是踌躇不定。
果不其然。
“你是为了王妃。”
被赶出门的姬玄晖和陈安都在门外，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忽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陈安吓得一哆嗦，当即便要上前去。
姬凛尚在回忆时，温如故笑了，他瞧着姬凛，又像是透过姬凛，在回望这些年。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如果景殊为南景求情，又或是希望休战，该怎么办？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被情字绊住了脚，犹如一叶障目。
姬玄晖微妙地顿住了片刻，没有否认，而是看着他说：“北邺与南景之战，越早结束越好。”
不仅是为沈连，也是有负故友的抱负与志向。
景殊几乎刹那就反应过来，姬玄晖想去乌桓，恐怕是与南景北邺之战有关。
景长寻登基三年，便想要大刀阔斧地对武将出手，收服兵权，首当其冲地便是他这个异姓王。
姬凛就是想不通，姬玄晖动的手也就罢了，可温如故，怎么能是他？
景殊沉默着。
温如故忽地俯身，一个头磕在地上。
姬凛被他这一顿斥责骂懵了，他愣愣地看着几十年交情的兄弟，干涩道：“我从未贪图享乐，我也……”
途径姬玄晖身边时，对他笑了笑，“大邺，日后要靠殿下了。”
他也没说错，景殊读过许多史书，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姬凛这样的皇帝，甚至觉得有点无从下手，但毋庸置疑的是姬凛不适合做皇帝，并非是德不配位，只是不适合而已。
可景殊神情自若，缄默了片刻，便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乌桓愿相助，胜算自然大些，但是说动他们恐怕不易。”顿了顿，又说：“不过战事还是早些了结的好。”
即使是姬玄晖也无法反驳。
他父皇这是把温大人给气得，不干了？
这些年乌桓都十分消停，始终处于中立的观望状态，但却不声不响地将草原各部族皆收入囊中，其势力虽不如北邺与南景，但同样虎踞一方。
沈观冲动，姬凛心大，只有温如故，他一向都是三兄弟里性格最温和又淡然的一个，外人看来如此，但温如故自己晓得，他也是主意最正心思最狠的一个。
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他为何走到今日，姬凛自己何尝不知？
景殊点点头，感叹道：“若是我，也是要被气到辞官的。为君者，品行端正是一面，可如邺皇这般，日后必受群臣掣肘，难免生乱。”
姬玄晖愁的头疼。
姬玄晖：“……”
姬玄晖的心蓦地提起来了。
姬凛蓦地站起身，他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反驳。
温如故的言辞陡然锐利，但语气仍旧平和。
姬玄晖哽住，无言反驳，“嗯”了一声。
殿中，温如故仍跪着，姬玄晖已被赶了出去。www.rumowenxue.com
他看着波澜不惊，实际上掌心已沁出了汗。
“老臣年事已高，求陛下，准臣辞官。”
那年入冬，王妃产下次子，孩子尚未满月便被迫启程，她想要用自己换取北邺百姓的安宁与和平，却病逝在路上。
温如故打断他的话，笑了一声，“可陛下您为沈连做的又算什么？咱们手里都沾过人命，尤其是老臣，手里最是不干净。从道义上说，沈连他杀了人，凭什么不偿命？从局势来看，赵世德多疼爱这个女儿，您不是不知道。您当年可以为了王妃反了景朝，焉知他赵世德不会为了女儿，反了您？”
“等着吧。”
温如故说：“你重情义，为了王妃一怒之下揭竿而起，这本无错。可陛下，你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得担起这个担子来！重情义，重情义，这没错，老臣也不求您谋划人心，善于用人，可您想一想，您做下的这些事，可是个帝王该做的？帝王之道！手掌生杀大权，不是让您随意徇私报恩的，这是国之根本！您滥用手中的权，还如何管制群臣？您与景朝那借用天子之权行纨绔之事的昏君，有何不同？！”
景殊摊开手，有些无辜。
景殊往宫门口瞧，果真见温如故出门来，温延卿遥遥向这边一拱手，父子俩随后便上了马车。
景殊眨眨眼，“让你爹气的？”
陈安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就冲进屋去，瞧见陛下的那张案已翻了，而陛下正背对着他，负手站在里头。他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心的冷汗，不免腹诽。
姬玄晖说完，又不作声了，陈安也不敢进去触霉头，俩人继续在殿外等。
姬凛微怔，二十年了，当真太久太久了。
半晌，姬凛才长叹道：“老沈啊，对不住你。”
温如故这次是真笑了。
吓死他了。
——
姬玄晖顿了顿，垂下眼说：“温老大人辞官了。”
他摇了摇头，失望溢于言表。
太平盛世也就罢了，眼下这局势，北邺大好前景，当真有可能叫姬凛给玩没了。
没过一会儿，温如故从里头出来了，全须全尾的，神情也平静。
姬玄晖伸手将人拦下，淡声道：“父皇不会为难温大人。”
他松了手，无奈道：“事已至此，等果段时日暖和些，你随孤走一趟乌桓。”
景殊没答，问道：“宫中如何了？”
“为何不能是老臣？”温如故仍旧维持着那个笑，他说：“沈将军的儿子，老臣去送他最后一程，便当是老臣替兄弟清理门户了。倒是陛下，您走到今日，北邺吞下了景朝的半壁江山，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为何起兵伐景？”
太子府的马车停在宫道上，里头做着的自然是景殊，他稍稍推开车窗，便能瞧见温延卿跟陀螺似的，在宫门口一圈圈地转。
只是陈安没瞧见，姬凛怔怔地站在那，眼眶有些湿润，失神了良久良久。温如故今日像在他心中敲了一响钟似的，念了沈观这些年的恩情，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北邺千千万万的百姓。
见他不说话，景殊一抬头，便瞧见姬玄晖神色有异，迟疑道：“怎么？”
“那时玄睿还小，王妃猝然而逝，沈观与我都已看透景朝昏聩，你是北邺王，便拥你为皇。”温如故语调平淡，顿住须臾，才继续说：“沈观和老臣，是为江山，也是为前程，景朝皇帝这样昏庸无能，权贵只知贪权敛财，我们的抱负犹如笑话，可你不是。”
“您赔，行啊。”温如故说，“那北邺的群臣呢？跟随您打天下，您以为，您就这一条命，死则死矣？做了二十年的邺皇，老臣总以为您总会顾全大局，顾全大局，却不想…也罢，也罢！”
“陛下，你心知肚明。”
姬凛不由沉默了片刻，沉重道：“老沈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你让我怎么办？！赵家，我自会弥补，赵世德若真心有不甘，我这条老命赔他女儿，还不够？！”
这把火烧不到姬玄晖身上便好。
外头的姬玄晖也微愣，看着温如故，犹豫道：“您……”
陈安苦笑：“老奴哪里不晓得，可这，可今日陛下他……”
这温大人说话太吓人，他还当陛下没了呢！
温如故没起来，仍旧跪着，他瞧着满脸失望的姬凛，露出了个寡淡又平静的笑。
“是，您说的是。”
景殊也不由松了口气，温如故与姬凛也是旧交，何况这回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温如故没做错什么，姬凛想处置都没个由头。
“你亲自去乌桓？”景殊眯起眼，“你想拉拢珈兰女王。”
姬玄晖松了口气。
乌桓原本也是南景境内一小国，地处西北，与北邺南景皆有接壤地，北邺自立国号的第二年，乌桓也判出了景朝，景殊也曾与乌桓女王珈兰打过交道，是个强势且飒落的女人，不可小觑。
隐忍了这些年，为何忍不下去了？
“温老大人也入宫了。”卫阑抱肩站在旁边，瞧见车窗的缝隙，对里边的景殊说，“这口锅应当是扣不到咱们殿下身上了。”
“不妨事，只是试试。”姬玄晖不着痕迹地将掌心冷汗蹭在身下锦缎垫子上。
没过一会儿，姬玄晖也从宫门出来，上车瞧见景殊时愣了下，坐过去说，“怎么到这儿来等？”
延平三年。
] 妻子的死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与景朝皇室斗了这些年，又何尝不是为了江山百姓？
“老臣去矣。”温如故行了一礼，拂袖而去。
姬玄晖哭笑不得，捏了捏景殊的脸，“愈发放肆。”
姬凛慌了，这些年温如故不是没劝过他，可江山易改，本性又哪里那般容易换？许多事，都是温如故去做的，可今日，温如故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他能看得出那种决然。
“哎，温老大人出来了。”卫阑忽然说。
姬凛一怔：“我……”
就是那一年，在年前，北邺自立国号。
温如故也是他的老友，他们三个当年都是过命的交情，拜把子时沈观老大，温如故年岁最小，行三。
景殊曾经为南景出生入死过，在战场上与将士们并肩作战过，要他反戈，确实残酷了些。
“起来说话。”姬凛脸色仍旧不怎么好，又不无失望地问，“老温，怎么能是你动的手？”
于是踌躇不定。
果不其然。
“你是为了王妃。”
被赶出门的姬玄晖和陈安都在门外，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忽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陈安吓得一哆嗦，当即便要上前去。
姬凛尚在回忆时，温如故笑了，他瞧着姬凛，又像是透过姬凛，在回望这些年。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如果景殊为南景求情，又或是希望休战，该怎么办？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被情字绊住了脚，犹如一叶障目。
姬玄晖微妙地顿住了片刻，没有否认，而是看着他说：“北邺与南景之战，越早结束越好。”
不仅是为沈连，也是有负故友的抱负与志向。
景殊几乎刹那就反应过来，姬玄晖想去乌桓，恐怕是与南景北邺之战有关。
景长寻登基三年，便想要大刀阔斧地对武将出手，收服兵权，首当其冲地便是他这个异姓王。
姬凛就是想不通，姬玄晖动的手也就罢了，可温如故，怎么能是他？
景殊沉默着。
温如故忽地俯身，一个头磕在地上。
姬凛被他这一顿斥责骂懵了，他愣愣地看着几十年交情的兄弟，干涩道：“我从未贪图享乐，我也……”
途径姬玄晖身边时，对他笑了笑，“大邺，日后要靠殿下了。”
他也没说错，景殊读过许多史书，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姬凛这样的皇帝，甚至觉得有点无从下手，但毋庸置疑的是姬凛不适合做皇帝，并非是德不配位，只是不适合而已。
可景殊神情自若，缄默了片刻，便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乌桓愿相助，胜算自然大些，但是说动他们恐怕不易。”顿了顿，又说：“不过战事还是早些了结的好。”
即使是姬玄晖也无法反驳。
他父皇这是把温大人给气得，不干了？
这些年乌桓都十分消停，始终处于中立的观望状态，但却不声不响地将草原各部族皆收入囊中，其势力虽不如北邺与南景，但同样虎踞一方。
沈观冲动，姬凛心大，只有温如故，他一向都是三兄弟里性格最温和又淡然的一个，外人看来如此，但温如故自己晓得，他也是主意最正心思最狠的一个。
什么江山，什么社稷，他为何走到今日，姬凛自己何尝不知？
景殊点点头，感叹道：“若是我，也是要被气到辞官的。为君者，品行端正是一面，可如邺皇这般，日后必受群臣掣肘，难免生乱。”
姬玄晖愁的头疼。
姬玄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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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凛蓦地站起身，他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反驳。
温如故的言辞陡然锐利，但语气仍旧平和。
姬玄晖哽住，无言反驳，“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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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年事已高，求陛下，准臣辞官。”
那年入冬，王妃产下次子，孩子尚未满月便被迫启程，她想要用自己换取北邺百姓的安宁与和平，却病逝在路上。
温如故打断他的话，笑了一声，“可陛下您为沈连做的又算什么？咱们手里都沾过人命，尤其是老臣，手里最是不干净。从道义上说，沈连他杀了人，凭什么不偿命？从局势来看，赵世德多疼爱这个女儿，您不是不知道。您当年可以为了王妃反了景朝，焉知他赵世德不会为了女儿，反了您？”
“等着吧。”
温如故说：“你重情义，为了王妃一怒之下揭竿而起，这本无错。可陛下，你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得担起这个担子来！重情义，重情义，这没错，老臣也不求您谋划人心，善于用人，可您想一想，您做下的这些事，可是个帝王该做的？帝王之道！手掌生杀大权，不是让您随意徇私报恩的，这是国之根本！您滥用手中的权，还如何管制群臣？您与景朝那借用天子之权行纨绔之事的昏君，有何不同？！”
景殊摊开手，有些无辜。
景殊往宫门口瞧，果真见温如故出门来，温延卿遥遥向这边一拱手，父子俩随后便上了马车。
景殊眨眨眼，“让你爹气的？”
陈安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就冲进屋去，瞧见陛下的那张案已翻了，而陛下正背对着他，负手站在里头。他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心的冷汗，不免腹诽。
姬玄晖说完，又不作声了，陈安也不敢进去触霉头，俩人继续在殿外等。
姬凛微怔，二十年了，当真太久太久了。
半晌，姬凛才长叹道：“老沈啊，对不住你。”
温如故这次是真笑了。
吓死他了。
——
姬玄晖顿了顿，垂下眼说：“温老大人辞官了。”
他摇了摇头，失望溢于言表。
太平盛世也就罢了，眼下这局势，北邺大好前景，当真有可能叫姬凛给玩没了。
没过一会儿，温如故从里头出来了，全须全尾的，神情也平静。
姬玄晖伸手将人拦下，淡声道：“父皇不会为难温大人。”
他松了手，无奈道：“事已至此，等果段时日暖和些，你随孤走一趟乌桓。”
景殊没答，问道：“宫中如何了？”
“为何不能是老臣？”温如故仍旧维持着那个笑，他说：“沈将军的儿子，老臣去送他最后一程，便当是老臣替兄弟清理门户了。倒是陛下，您走到今日，北邺吞下了景朝的半壁江山，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为何起兵伐景？”
太子府的马车停在宫道上，里头做着的自然是景殊，他稍稍推开车窗，便能瞧见温延卿跟陀螺似的，在宫门口一圈圈地转。
只是陈安没瞧见，姬凛怔怔地站在那，眼眶有些湿润，失神了良久良久。温如故今日像在他心中敲了一响钟似的，念了沈观这些年的恩情，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北邺千千万万的百姓。
见他不说话，景殊一抬头，便瞧见姬玄晖神色有异，迟疑道：“怎么？”
“那时玄睿还小，王妃猝然而逝，沈观与我都已看透景朝昏聩，你是北邺王，便拥你为皇。”温如故语调平淡，顿住须臾，才继续说：“沈观和老臣，是为江山，也是为前程，景朝皇帝这样昏庸无能，权贵只知贪权敛财，我们的抱负犹如笑话，可你不是。”
“您赔，行啊。”温如故说，“那北邺的群臣呢？跟随您打天下，您以为，您就这一条命，死则死矣？做了二十年的邺皇，老臣总以为您总会顾全大局，顾全大局，却不想…也罢，也罢！”
“陛下，你心知肚明。”
姬凛不由沉默了片刻，沉重道：“老沈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你让我怎么办？！赵家，我自会弥补，赵世德若真心有不甘，我这条老命赔他女儿，还不够？！”
这把火烧不到姬玄晖身上便好。
外头的姬玄晖也微愣，看着温如故，犹豫道：“您……”
陈安苦笑：“老奴哪里不晓得，可这，可今日陛下他……”
这温大人说话太吓人，他还当陛下没了呢！
温如故没起来，仍旧跪着，他瞧着满脸失望的姬凛，露出了个寡淡又平静的笑。
“是，您说的是。”
景殊也不由松了口气，温如故与姬凛也是旧交，何况这回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温如故没做错什么，姬凛想处置都没个由头。
“你亲自去乌桓？”景殊眯起眼，“你想拉拢珈兰女王。”
姬玄晖松了口气。
乌桓原本也是南景境内一小国，地处西北，与北邺南景皆有接壤地，北邺自立国号的第二年，乌桓也判出了景朝，景殊也曾与乌桓女王珈兰打过交道，是个强势且飒落的女人，不可小觑。
隐忍了这些年，为何忍不下去了？
“温老大人也入宫了。”卫阑抱肩站在旁边，瞧见车窗的缝隙，对里边的景殊说，“这口锅应当是扣不到咱们殿下身上了。”
“不妨事，只是试试。”姬玄晖不着痕迹地将掌心冷汗蹭在身下锦缎垫子上。
没过一会儿，姬玄晖也从宫门出来，上车瞧见景殊时愣了下，坐过去说，“怎么到这儿来等？”
延平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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