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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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浅真随环环来到马车前，拉开帘子入门时，却骇然惊愕。

    环环焦心如焚地等候在医馆门外，一见赵浅真就上前哭求:"赵医师，求您帮帮我家夫人!"

    然而，郑雅南捧着大肚子，泪目怒道:"环环你起来! 求谁也别求她! 我宁愿死了!" 她顿了顿，凄烈笑道，"我若死了，王楚嫣，我就做鬼拉上你!"

    郑雅南面容苍白，咬唇暗泣，双手捧着西瓜大的肚子，座下是…… 一滩血。

    小小一块果子，注入了多少美好，有人情，有用心，有憧憬。

    徽宗下诏赈济后，城外的流民陆续归乡，不久，京城里的天宁节热闹且顺利度过。

    赵浅真应道:"据说梁师成是个狠人，所有朝臣都敬重他，连蔡京也不敢得罪他。"

    自从流民一事，俩人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大比之前融洽亲近，王楚嫣口里的"母亲"两字也是自然流露。

    《嫁金榜后震惊了》

    俩人笑着一人一口。

    王楚嫣也逐渐淡忘那幕惨景，近来每日会去邸店探望张巧金，今早，她带上王昂从宫里拿回来的羊羔酒，还有乳酪院派发的酥蜜乳糕，来到后院时，寻了一圈不见人，原来张巧金去了果子铺。

    赵浅真扶住环环:"慢慢说，她怎么了？"

    孙若熙频频点头:"大观年间，梁大人还做了一件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居然，进士及第!"

    王楚嫣心绪澎湃，执起旁边的小印章，探往果子下方，轻轻一摁。

    亦包含无数因果，以及妙不可言的缘分。

    "缘"。

    姐妹们尝着爽滑可口的乳糕，甜滋滋的果子，还有羊羔酒，这酒能够滋脾健胃、益腰身、补元气，是用肥嫩上好的羊肉混合糯米，浸浆煮后留汁，伴上酒曲同酝，味美甘滑。

    "你们听说了没？流民那事后，现在骂蔡京的百姓更多了，但对王黼颇为敬仰，称颂他为贤相。不过据我亲眼观察，那日，王黼随谕旨来到城外，安抚流民时看着像做戏，沽名钓誉，为赢取民心，叔兴哥哥何时与这位王相公走得这么近？"

    "一，二，三!" 张巧金移开手。

    王楚嫣打量她的脸颊，红肿已经彻底消退。当初张巧金受官兵挨打一事，母女俩只道是不小心撞着了，没将实情告诉王员外，省得他担心受气。张巧金又很能忍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张巧金抬眸，温柔招手:"阿嫣，快过来。"

    .

    "夫人! 求您别倔强了，性命要紧!" 环环扑通跪下，朝郑雅南连连磕头，"夫人别气了，先医治吧，您临产将近……" 随即环环又向王楚嫣磕头，"王夫人，之前的种种恩怨也望您大人有大量，当时是我的错! 您莫误会我夫人!"

    孙若熙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梁师成，可厉害了! 他原是内侍省书艺局的小当差，后领睿思殿文字外库，主管出外宣读圣旨，还有诏书撰写。听说他刻苦研习官家的书法，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很受官家器重。"

    环环哭诉道歉，所指大相国寺拜佛求子时发生的不愉快，那天王楚嫣沉痛得失去意识。

    王楚嫣与孙若熙告辞，陪着赵浅真走出医馆，吃惊发现 ——

    "她发情了，来我这儿求药，可惜我治不了相思病。" 赵浅真一语道破。

    王楚嫣亦是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帮助赵浅真将人带入医馆，躺到床上。

    孙若熙探过头来，见到好吃好玩的瞬间回神:"哇，好看! 小兔兔可爱得紧，这些新果子肯定能畅销!"

    "来，我们尝尝味道。" 张巧金捻了一块果子递给王楚嫣。

    接着，王楚嫣又与张巧金一同做完其他小兔子桂花糕，舒心开怀地说道:"我也去给浅真和若熙送羊羔酒和乳酪，顺道带上些咱们的新款果子，让她们也品尝品尝。"

    .

    王楚嫣接过，转而又递向张巧金的唇边:"母亲先咬一口，我们一人一半。"

    环环瞥见王楚嫣也在，一时无语，回神后拉住赵浅真的衣袖走往马车:"赵医师请随我来，我家夫人流血不止，但是稳婆说，还未到临盆的时候，许是得了其他女子病，她治不了，京城就您最有名，您千万救救我夫人!"

    噗哧，王楚嫣与赵浅真同时笑出声。

    正当姐妹们闲聊之际，赵府家丁来报，说医馆来了一位求急诊的。

    "要的要的!" 王楚嫣拍了拍手，刹那回味到儿时那份单纯的快乐，曾经她也是这般眼馋地等待阿娘端来香甜好看的果子。

    "母亲，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儿忙活？"

    此字，代表"缘来香食"的标识。

    王楚嫣随即来到"缘来香食"，发现张巧金与蓉二姐正在忙进忙出。

    郑雅南从昏沉之中微微睁眼，见到王楚嫣，倏尔惊怒，嘶哑着声道:"放开，别碰我!" 她使劲挪动，忍痛道，"环环，我们走，另寻他处。"

    孙若熙愁着脸:"下月皇宫就会选女官，我要趁早断了我爹娘的念头，阿嫣姐姐，你与叔兴哥哥说没说这事儿？"

    这果子要做得好，做得精，做得与众不同，与绘画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还没完呢，画龙点睛，咱们是画兔点睛。" 张巧金端近一盘备好的红豆沙小团子，用银针戳了两粒，镶入小兔子的眼睛里，再将黑米做成的细条当作花枝，随即她又执起一把小刷，用黄色的桂花粉涂抹几朵花，并用金粉点缀那轮圆月。

    孙姑娘改了改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倒也很符合她的心境。

    王楚嫣走去:"是新果子么？"

    "阿嫣，你来完结最后一笔。" 张巧金含笑看来。

    "嗯，一家人一道儿。" 张巧金幸福微笑。

    眼前展露，两排精巧的圆形果子，每只乳白的果子上面，刻印着一只圆滚滚的兔子，抬头嗅桂花，背景一轮圆月。

    "啊啊啊!" 环环吓坏了，忍不住尖叫，"夫人! 夫人!"

    难道，送给了那位梁大人……？!

    她们大宋真是神奇，内臣及第，始于梁师成; 亲王及第，始于嘉王赵楷。

    "谢谢。" 王楚嫣眼含泪花，看向张巧金。

    谁知张巧金更激动，哽咽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自从我入到王家，你不晓得我有多么快乐，似乎之前的那些罪都遭完了，终于，我也有了心疼我的家人，如今我惟独想，让你们都开开心心的。"

    这时，王楚嫣震惊启口:"进士？内侍也                                                能参加科举？"

    来者是郑雅南的女使环环。

    赵浅真旋即腾入车内，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郑雅南:"郑姑娘，我带你去医馆!" 她抱起郑雅南走下车。

    孙若熙嘟着红唇，眼神迷离地看过来，咕哝道:"是，我发情，我相思入骨，我快熬死了! 倾城哥哥究竟何时能回来啊？" 顿了顿，她声情并茂地念道，"有美男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正好若熙也在，不用我走两趟了。昨日，叔兴从宫里头带来好酒与乳酪，我给你们拿些过来，顺道唠唠话儿。" 王楚嫣将篮子搁在桌上，发觉孙若熙还在发愣，"咦，妹妹怎么了？"

    王楚嫣看得入神，此刻，体内涌起宛如细水长流的幸福之情，源源不断地淌过心尖，这般的快乐看似简单，然而又十分难得。

    王楚嫣连忙摸出绣帕替她抹泪:"我们一家人，一道儿开心过日子。"

    王楚嫣听得心里一咯噔，没有答话。

    说及苏轼，王楚嫣忽然联想到，夫君收藏的两件苏轼的真迹，不久前在她整理书房时发现不见了，她吓得要命，因为王昂将之视如珍宝，问及时，王昂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东西送人了。

    "好吃! 这回真叫作，色香味俱全，且诗情画意。" 王楚嫣忽忆起与张择端初遇时，张画师讲的画选科考，需要贴题，又要做到画中有诗，还要构思巧妙。

    王楚嫣宽慰道:"妹妹再耐心些，这不就快年末了么？赵哥哥说过年末回京。"

    王楚嫣欢喜地提篮来到赵家医馆。

    梁师成劣迹斑斑，但有一点无可置疑，就是对苏轼极为敬重，并做了一件大好事，就是元佑党人那时，徽宗本想销毁苏轼等人的墨迹，梁师成竭力进言，保全了苏轼的诗文翰墨。

    随着食欲的满足，孙姑娘的小脸重现笑容，又开始使出拿手好戏，八卦。

    "若熙你快去叫家丁打热水，要多几盆。阿嫣，环环，你们帮我扶住郑姑娘。" 赵浅真忙吩咐。

    孙若熙摆了摆手:"大抵是靠关系混弄的! 怎会像叔兴哥哥他们那样，寒窗苦读，真才实学？那些金榜题名的真才子们肯定对梁大人的进士头衔不以为然。" 她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继续道，"许多人说，梁大人还附庸风雅，喜欢书画，自称是苏大学士的孩子，说其母曾是苏轼的一位侍妾，不过，他对苏轼的后人确实挺照顾。"

    孙姑娘也在屋内，双手托腮坐于香炉旁边。

    "嗯。" 张巧金笑盈盈地点头，双手遮着一只银盘，"适才烘出来的新款''''金桂广寒''''，你要不要看看？"

    "说了，早说了，他肯定会帮你的。" 王楚嫣从篮子里拿出两壶酒，"这壶是孝敬赵伯伯的，这壶我们一同喝起来，吃些酥蜜乳糕。" 她向赵浅真要了酒杯与小碟，"还有，适才我母亲新做的果子，你们也尝尝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