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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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韵儿接着道，“我是堂堂嫡长女没错，可若是反抗了父命，那便是不孝女，换来的没有谅解，只有责骂。”

    “反观古今，女子亦只得困于后院，待年纪大些，还要凭嫁人为家门兴辱尽力？”

    可笑命运难捱，韵儿遭恶灵侵体，成了这副模样。

    扶楹是贵客，让客人自行入门，若是被夫人晓得了，责骂是免不了的。

    扶楹推门而入。

    李夫人不肯说，扶楹也不逼她。

    李韵儿罢手，“我虽疯癫，但好歹是嫡女，父亲日后不会为难与我。凭我自生自灭，留在后院，磋磨下半生。”

    扶楹不解，“你生来贵女，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何要打着重生的幌子，装疯扮傻，甚至让人把话传出去？”

    李韵儿拂了拂衣袖，把凌乱的衣裙、发饰整理好，于扶楹对面坐下，接着，为两人各添置了杯茶，“苏姑娘还未言，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夫人有些尴尬。方才自己要紧牙关，只字不提，可因着韵儿这事，实在闹得心乱，一时未察觉，待回过神来，已来不及了，罢了，李夫人叹气，干脆把事情原委交代了。

    甚至因此陷入疯魔。

    李韵儿跟好友赴宴，也见过扶楹几次，对这个面若桃花的小仙子，自然有印象。

    李夫人骇得慌，遣人禀老夫人。老夫人虽生气，也其他无法子，把丫头婆子换了一通，才瞒下此事。

    扶楹心底疑惑，蹙眉，忍不住想，照李夫人所言，知晓这事儿的人应少之又少，那李韵儿又是从何得知的？

    上一世，未发生这等事儿，庶弟也顺利降生。

    所以，她便从话本子上寻了些离奇的轶闻，假装成被长姐附了身，放任丫头们宣扬出去，瞧着父亲母亲惧怕慌乱。

    她所做的一切，究竟在为何。

    世俗难耐，纷扰众多。

    李小姐虽爱慕心上人，但真正的原因，是为自己谋利，不入那吃人的皇宫。

    扶楹出来，明明知道了事情原委，可不知为何，她心思极乱。

    李韵儿眸光微闪，冲扶楹小跑过来，月光昏暗，洒在李韵儿面上，平白增添了几分森然恐怖。

    哪知，通房身子过于丰腴，孩子长的大，生育时难产，只留下个女儿。李夫人对是男孩女孩并不看重，想着养在膝下也可，谁料，贴身婢女不忍她受此委屈，竟悄悄掐死了孩子。

    李夫人抽噎，言，“苏姑娘，今儿寻你来，我并无其他意图，只望你能开导小女一二。”

    越靠近小姐院子，丫头身子抖得越厉害，待至门口，丫头跪下，“苏姑娘，奴婢实在胆小，不若您自行进去吧。”

    言罢，脊背发凉，李夫人害怕地凑近，“姑娘不知，我家小女梦魇了似的，整日闹着说长姐借了一条命给她。”

    李韵儿执起杯盏，一饮而尽，冷水下肚，思绪清明了些，“可父亲，虽宠我爱我，却也胆小，在这事儿上，他不会护着我。”

    “生来贵女？”李韵儿无声哂笑，“说的好听，但其实，也不过是个光耀家门的棋子罢了。”

    方才，李韵儿立在窗前，任由凉风拂面，现在却央着扶楹关门。

    因涉及女儿，李夫人愈发谨慎，把婢女皆赶到外面去，才小声开口，“苏姑娘可听说过，死人重生这事儿？”

    李韵儿立在窗台前，闻声，凌厉的目光瞧过来，神情隐在暗处。她歪头“咯咯”地笑，半晌，冲扶楹伸出手，“长姐，你来了。”少女语气有些委屈，“姐姐来好晚，妹妹等了你好些时候的。”

    李韵儿凑近，嘴角微勾，显出癫狂，“瞧着他们害怕，恐慌，你不觉着很好笑吗？”

    苏母摇头，“说不准。”

    然，其他姐姐早早出去躲着了，如今，也只剩她在厅堂候着，无法，丫头福了福身，轻声引路，“姑娘这边来。”

    “明知我有心上人，却不顾及我的意愿，是威压与我，让我不得不屈服。”李韵儿起身，红色裙摆随风扬起，她笑。

    李韵儿道，“长姐，把门阖上吧，韵儿好冷的。”

    李夫人以手帕拭泪。

    扶楹垂眸，并未接那杯茶，李韵儿顺势放置在她手边。

    李夫人抹把泪，赶忙招手，唤了个丫头来跟前，很是急切，“快！带苏姑娘去瞧瞧小姐。”

    扶楹静坐，“若有我帮忙的地方，扶楹定不会推辞。”

    *

    扶楹虽在入宫这事上做不了主，但还是转身，望向李韵儿，道，“日后，李小姐若需扶楹帮忙，能做的，扶楹断不会推辞。”

    “这……便是人性，自私自利。”李韵儿嘲讽摇头，“真是太可笑了。”

    所以，外人并不知晓，李府还有个大小姐。

    最后的场景浮现在面前。

    院落宽敞，两侧柱子由金丝楠木所造，瞧着大气恢宏，不远处的秋千随冷风轻摆。

    如今，她名声已然坏透了，进宫做娘娘，倒不如做梦来的快。李韵儿扬眉浅笑，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父亲逼走了安郎，令我二人难得始终。所以，我为何要听从他，做一个被人玩弄的掌中之物？”

    一年后，韵儿出生，李员外夫妇皆言，是上天撒下的善缘，对女儿千宠万宠，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李韵儿情绪激动，杯盏落地，应声摔碎，半叹息道，“太累了。”

    李韵儿反驳，“韵儿听不懂。”

    李府是有两位小姐，大小姐是由通房所出，然，那时李夫人体弱，因长久未怀身子，老夫人不满，便商量着把孩子记在嫡母名下。

    这样一来，李夫人落得个好名声不说，受孕的事也能因“教导幼子”的缘由，往后再拖一拖。

    “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想必李小姐心里清楚。”扶楹走近，把灯燃上，微亮的光线映在少女面庞上，显出几分柔和，“我与李小姐无冤无仇，对你行此事的原因也不感兴趣。李小姐何不敞开天窗说话？”

    今个天阴，暗云密集，夜色如墨，冷风一吹，让人不由得打冷颤。

    刚回府，丫头小厮快步走过，闹哄哄一片。

    若一个人真的重生了，必然藏着掖着，不敢言，不欲言，怎会似李韵儿这般，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应是有的。

    扶楹深吸口气，往里面瞧去。

    怎能与韵儿有牵扯？李夫人抿唇，“姑娘学识深，可曾听闻过这些？”

    “日后呢，你打算如何？”扶楹问。

    有趣极了。

    李韵儿笑意盈盈，拍手跳起来，声音响亮，“长姐是想与我玩躲猫猫吗？好玩好玩，韵儿喜欢。”

    但……前些天，小姐还咬伤了嫣岁姐姐。

    《裴夫子的白月光重生了》

    竟看不清跟前的路。

    怎会呢。

    扶楹直截了当，“这里没有旁人，李小姐装疯吓人，不觉着累吗？”

    扶楹眸色很深，但仍猜不透李小姐的心思，也不知她是装疯还是真疯，只得先顺从这人意愿。

    李夫人也是气急乱投医了，扶楹一个大家小姐，怎会晓得鬼怪之说，即便真的听闻过什么，也应不言不语，烂在心里，断不会随意乱讲。

    *

    李韵儿本不喜跟旁人言这些，许是扶楹性子合她心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扶楹眉眼不动，未先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夫人这是承认府内还有位不知名的大小姐了？”

    扶楹垂眸，心思不由得沉了沉。

    扶楹错开婆子搀扶的手，只问，“母亲，柳姨娘情况可还好？”

    扶楹后退一步，出声，“站着别动。”

    婆子俯身言，“是。”

    许是扶楹过于淡然，李夫人怕她不应下，作势便要跪下。

    主家待客热切，怕扶楹即刻归家似的，早早遣人备上了饭。

    世道困难，人人自危，若陷入泥潭，女子又该如何自救，难道除了损己，便无他法了吗。

    苏家姑娘，饱读诗书，性子又极沉稳，若姑娘能帮忙，说不定韵儿的病情会有好转。

    屋内未燃灯，很黑。

    扶楹赶过去时，苏母正在屋内，瞧见她，忙道，“这样子的事儿，你怎的还过来？”接着，伸手招呼个婆子，“快带姑娘回去，再吩咐人煮碗姜汤暖暖，莫要因此吓着了，届时发热就不好了。”

    扶楹不应声。

    她想的简单，欲办学堂，考科举，可一件事也未彻底办好。

    可这不是无妄之言吗？李夫人心里明白，人的灵魂来世上走一遭，了了，是半点记不得事的，更别提，那丫头，出生便被人掐死了。

    “陛下暴戾无情，三宫                                                六院，试问哪个女子是自愿入宫的？我不愿做劳什子的娘娘，又犯了何错？”

    因涉及李府密辛，扶楹并未让盈玉跟着，索性罢手令丫头离开。

    小丫头福身行礼，“回姑娘的话，两位姨娘方才起了争执，柳姨娘见了红，如今情况不大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韵儿轻笑出声，“真真不愧是京城才女，苏姑娘眼力极好。”

    待扶起李夫人，扶楹道，“我并非医师，对情况亦不熟悉。既夫人开了口，扶楹愿走一趟，替您去看看。”

    夜深人静，府内空寂了般，李夫人手心的帕子揉乱了也不觉，嘴边强扯出笑。

    *

    丫头眸子微闪，不欲沾染这事儿。

    扶楹，“这是怎的了？”

    小丫头表情苦楚，她实在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