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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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指了指身旁的同伴，被称为稻的人也轻轻向这边点了点头。

    「…啊、」

    稻端正了站姿，微微侧过身，像是在等待自己的靠近。这时能够看到，小巷的薄暗之中，兜帽之下的眼正闪着无神的红光。

    「…诶？」

    「我明年就要成年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由人类咒力的漏出而聚集的怪物——咒灵。真人和稻不能被常人认知到，也是因为他们作为咒灵，只能出现在有一定咒力的人的视野中。自己正是有着天赋才能看见、按稻的话说，就是「有缘分」。

    「——真人」

    「……？」

    刘海之下的疤痕被碰到了。顺平猛地挣扎了一下，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拍开了对方的手。而授一时也有些困惑，伸出的手凝滞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叠在一起。

    -

    一边顾忌着自己的反应，稻一边重新碰触过来，聚焦不了的深红两眼中映着自己有些慌张的脸。这一次顺平没有躲开，于是那冰凉的指间抚到了额侧，轻轻描摹着那些痕迹。

    「…这种东西，稻先生就不要在意了，没什么好…」

    「…没关系」

    和想象中的不同。原本以为会是阴沉可怕的类型，他的语气却很柔和。然而又像是学语时的孩子一样，偶尔会陷入一阵短暂的停顿。「没关系吧…？这是，计划之外的…」

    「那是…没办法的」

    「没有装…听不懂，对我来说…顺平就是小孩子。」

    顺平刚想开口回答，身体就被撞得向旁边一歪。没来得及让开道路领子就被拽了起来。面前站着的是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学生，乍一看就知道是不良，体格比自己好太多的同时，脸上还浮现着扭曲的愉快。

    真人轻轻笑。「哎呀哎呀，还真尖锐」

    「但是，顺平还是受伤了」

    稻摇了摇头，稳定住顺平的慌乱。「现在还没有习惯…之后，就好了」

    「……肯定很痛吧」

    真人在旁边笑着。「对，来我们这边。…顺平在烦恼的事，肯定有办法解决。」

    在刚才还是非日常的空气瞬间变得平凡，顺平不由得发出了有点懈怠的疑问声。

    龇牙咧嘴

    「对。他是刚出生的咒灵，还不是很会使用舌头呢」

    「啊、不，这边才应该说抱歉…这是」

    「…那就，过来吧。」

    难得的、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被口罩遮挡着的脸上大概是在笑着吧，连语气里都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换作是别人，自己大概已经涌上了厌恶感。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自己变成怎样明明和你们没有关系、这样。但是换作对方来问，心中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不耐烦。

    「顺…平，脸，可以让我碰一下吗…？」

    关于这次秘密的邂逅，顺平没有对他人提起。回家之后被母亲问了「去了哪里」，也只是随口回答了游戏厅。因为自己和常人不一样。这一片窄小的非日常的角落、反而成为了顺平心中的主轴。随时提供着新鲜却也阴森的氧气。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

    「但是真人也…差不多」

    「想去一趟钓场…之类的」

    「不过像我和稻这种会说话的咒灵，是很少见的哦。顺平之后会见到的大多都是非人的形态。」

    「…我明白了。」

    「…再加上，说不准也会有用呢。」

    「但，是…」

    「哈啊？说什么？连句道歉都不会讲吗？」

    有些紧张地拨弄着刘海，顺平点了点头。「…是稻先生的话，可以」

    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呢…

    -

    「没关系，…不要乱动」

    「…没、没去上学。…我被霸凌了」

    每当顺平准备离开那处休息地，他就会跟上。然后在夕阳将落的夜晚和顺平分别。也许会一起钓鱼、玩棒球，或者在电影院看一场电影。虽然还不利索，但他总会说些什么，也许是天气、也许是顺平喜欢的东西，这样没有什么用处的对话能够持续一天。<                                                /p>

    但那样的眼神，他并不会在看着顺平的时候流露出来。

    稻的声音从口罩之下传出来，打断了顺平和真人间的对话。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在旁边听着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开口。

    「谢谢」

    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他不再直接触碰那里，而是轻轻揉了揉额头附近的发丝。直到自己觉得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满脸通红地离远一点为止。

    和给人以神秘感的真人不同，稻是另外一种感觉。每次碰面时总能看到他在小憩，靠着真人用人类变化出的柔软抱枕。要么就是挑拣着自己的同伴看剩的小说，只看几页就似乎对内容失去了兴趣，将书页折成一只只纸鹤。

    说到底，不看路的人到底是谁？凭什么你要堂堂正正地在盲道上走？应该被清除的社会的渣滓…、就是指你这种家伙吧…

    「……走路看路啊，臭小鬼」

    「……、」

    并不会说给人带来压力的话题，但这样如同朋友般的相处，能让顺平成功地得到一点治愈。和稻先生在一起时的空气总是轻松的，即使触碰到他时能感觉的，仅是并非活物的冰凉。

    「今天，是学校的休假…？」

    「抱歉…会疼？」

    「那我也去。」

    「……这样」

    是讨厌说出来的事。顺平仅剩的自尊之下，连这都暴露出来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但面对着那个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有被引领着去看那些东西。曾经是人，现在不知是不是该成为人的「末路」。心中的确是惊讶的，但对现在的顺平而言，去怜悯自己的同胞，就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行为。

    「…17」

    「嗯。我是真人，这边是…稲（いね）。稻荷的稻。」

    身为咒灵的二人组，各自有着不同的氛围。真人先生对自己来说是导师一般的存在，自称是怪物却通晓着人类的知识，无论是情感还是理论，都能够自如地给予圆满的解释，像是游刃有余地玩玻璃珠的小孩子。

    吵死了。谁要跟你这种人道歉啊。

    「顺平，要小心。…那些，危险」

    「我可是哥哥哦。」

    自己那时没有反抗的能力。被当成烟灰缸留下的这些痕迹，是那时耻辱和软弱的证明。…同时也是那帮家伙恶行的证据。所以…

    「啊……」

    「……！」

    没有对顺平的自白做出过头的反应，对方垂下了头。而旁边的真人好像是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趣地眯着眼睛。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领悟到新的东西，自己身上逐渐开始稳固的力量，也是由真人先生一步步教导而成的。

    小声地嗯了一声，像是认可真人所说的话，稻也没再多反驳什么。或者在顺平看来，他大概是嫌这样继续下去很麻烦吧。证据就是他正在偏斜着身体的重心，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提出新的话题。「…你，多大了？」

    「…、放手、」

    也许是单纯地被温柔对待了。…或者是他正等着自己说些什么，而安静地看着这边。

    「…！顺、顺平，我叫吉野顺平…！」

    「原来如此…那、那个，稻先生为什么不像真人先生那样可以更流利地说话呢」

    「顺平，这之后…要去哪里？」

    授将双手搭在顺平的脸颊上。冰冷的体温像是某种别的什么生物似的，在脸上滑动着。顺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受着他触碰过自己的五官的轮廓，——直到碰到那里为止。

    「不疼了，不疼了…」

    啊——啊。在校外也会遇到这种事。

    顺平的嗓子干涸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中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愧疚，被碰到了伤口而引发出的，不是□□的疼痛，而是更深处的东西。这种事要怎么说出口呢。…这种，恶心的…

    「…你，名字是？」

    没有任何感觉。说到底，不认识的人死掉就是这回事。

    不是出于愤怒的情感，对欺负人的家伙来说，完成这件事本身大概更有意思。

    「这是…顺平受的伤」

    「……嗯，只是玩玩的话应该没事？反正你的妈妈也没说什么嘛。」

    「稻先生…」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装听不懂啊」

    「是这样～不过我、要比你灵巧多了。」收合手指，真人合上手中的小说。封面上印着一只小白鼠。

    「要试试看才能知道。不过在这种地方不方便讲话，要不要跟着我们来？」

    原来如此，明明是工作日自己却还穿着便服，像这样在外面游荡。正常的成年人的话肯定会像这样问吧。

    那是在准备回家的路上，和稻先生一起走着的时候。再走一个路口就会到该分别的地点，他正在随口问着自己明天的预定。

    「诶…？」

    「…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是某种特质，稻没有视力。据他所说，虽然能靠其他感官和某种直感来代替双眼，但似乎细节和颜色都很难确认的样子。

    他从不参与真人和顺平的讨论，也不对身边发生的事发表感想。偶尔能看到的暗红色的眼睛透出的冷漠，有时要比真人更多。

    「可、可以吗…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