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何处相思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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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与月与，荏苒代谢。

    我上前两步，他将头小心翼翼的靠在我的肩上，我们就那么等花苞绽放，等冬天里的奇迹。

    寻空送我到江州城门口，我步行回家，每走一步，就记起一件事。

    棺材钉上的那刻，我参悟了生死，不再执着于寻找自己修炼的目的。

    我反呛道，「就你有出息，成天抱着瓶瓶罐罐也不见研究出什么。」

    我请门童通报，很快就有人领我到卧房前，是我以前住的院子，庭前的海棠积雪，压弯了腰枝。

    我拿着掌心的积水给他看，「姜启君，你看，下雪了。」

    「好了好了。」

    「娘，我刚才看到一个很眼熟的人。」

     

    我侧头，发现肩上的人不知何时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来。

    他说，「牙牙，这些年，我从未忘记你。」

    ……

    「我哪回失信于你。」

    见我越哭越伤心，他终是忍不住软下语气，「好了好了，姑奶奶，我错了行吗，你别哭了。」

    他笑着将我揽进怀中，「我的夫人，你怎会这般可爱。我自然不会死，我要同你白头到老。」

    作者:月出

    他松开我的手，微微颤颤的走向海棠树，拨开积雪，露出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当初锋利的刻痕都被日积月累的摸平了。

    我仔细端详她片刻，眉眼同姜启君有几分相似，嘴巴又像谢云兰，出落的十分动人。

    床上的姜启君笑了，伴随着几声轻咳，「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来送我。」

    冬天开花？

    姜启君夫妇自小南门走过来，谢云兰拉住自家女儿，数落道，「我们此行是为奔丧，切莫乱跑，在别人面前失了礼数。」

    「得嘞。」

    「我之前真的见过她。」

    或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天，那朵花苞在风的催促下缓慢绽放，露出胭脂红。

    葬礼办了半月余，我半月未阖眼，亲手包办了所有流程。

    我拿着放妻书去官府加盖印章，从此姜启君和李馥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仆人领着我去大堂，我看着棺材里躺着的老人，重重磕了三个头，「不孝女李馥棠来送爹爹了。」

    某日，我算到姜启君大限将至，提前下山，踩着冬雪出现在姜府门前。

    谢云兰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夫君。

    姜启君的仕途一直坐到中书舍人，他用半生担起夫君的职责，家宅干净，始终只有谢云兰一人。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枝丫间隐着一朵微不可查的花苞，隐隐有绽放之势。姜启君竟是哭了，反复说着，「开花了……开花了……」

    人生很多事，都没有缘由。

    寒风侵体，冷的他接连咳嗽。

    「还不是你平日里不听话，姑姑说的哪句有假？」福阳嫂嫂拉过我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妹妹放心，我会侍奉好爹娘，你且放心跟通玄真人学道。」

    「姜雅念，小名雅雅。」

    我回道观后，怕娘在家中触景生情，将她接来住了一段时间。

    她舍不得我，也放不下哥哥嫂嫂和世朗，每年交替的住着，直到她再也走不动了。

    比如我成婚前，他一人又去库房将嫁妆清点了几遍，甚至还添了几个贵重物件。

    老人卧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点起一丝光亮，有气无力的问我，「你是牙牙，是不是？」

    我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他下床，又听他道，「我想去看看海棠树。」就又搀着他迈入院中。

    我道，「姜木头，我答应过你，会陪你走完人生的最后旅途。」

    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向外张望，四处茫茫的雪，一片白，「你糊涂了不成，现在是冬天，海棠春天开花。」

    ……

    话

    「多谢嫂嫂。」

    过了一会，他脸上显现疲色，问，「牙牙，我能借你的肩膀靠靠吗？」

    她一直盯着我看，我问，「你认识我吗？」

    「姜启君，开花了。」

    入通玄观后，我每年会回家两月，上一次见他还是阳春三月，如今已经入冬了。

    寻空赶着驴车来接我，娘不舍拉着我的手，哭道，「才回来几月，怎的又要走？」

    上了驴车，李家众人的影像越来越远，我不停挥着手，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

    也不知在山中的第几年，李府派人传来消息，爹爹辞世了。

    几十年过去，人间已经变了模样。

    闻言，姜启君很失落，独自挣扎了一会儿，问我，「你能不能扶我起来？」

    「巧了，我的小名叫牙牙。」

    12

    娘倚在嫂嫂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牙牙……你爹死前……一直念着你，想再见你一面。」

    驴车缓缓驶向通玄观，当年爹娘带哥哥和我去拜见通玄真人，他就算出我在十六岁中有一劫，想要将我留在通玄观。

    他轻拍着我的背，「

    走到李府前，白绫已经挂好了。

    他阖目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感受人间的冬。我陪他站着，雪势越来越大，纷纷扬扬的自天空飘落，浇的我们各自白头。

    我走进去，正对庭院的南窗大敞着。

    姜启君的瞳孔缩了缩，最终归于平淡，道，「也许是不认识的人，走吧，咱们进去吧。」

    她摇头，「我只觉得你分外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就在去的路上，马车跌落山崖。

    姜雅念侧头，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急道，「刚才这儿确实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长得好生漂亮，而且，她说，她也叫雅雅。」

    傻丫头，梦都是反的。就算死，也是我走在你前头，我还想要你在我的床前给我送终……」

    满七十岁后，向天子告老还乡，回到江州养老。

    回府时，我收拾东西欲回道观，出门时撞见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过了一会，他忽问，「院子里的海棠树开花了吗？」

    福阳嫂嫂听后笑出声，小世朗哭丧着脸，「姑姑怎么能这么看我。」

    五十三岁时，谢云兰因疾离世，他没有再娶，专心培养她留下的一双儿女。

    我没有回答，忽的瞥见他的白发夹杂一丝亮珠，伸出手，稳稳接住一片小雪花。

    爹娘舍不得，可又一直挂念着他的话，十六岁生辰将近时，娘就催我去找真人寻找破解之法。

    一行人走着，还夹杂着小丫头不甘心的声音。

    红尘诸事兜兜转转，最终，我还是来了通玄观。

    音刚落，寻空就炸毛了，「我那是研究仙术，仙术，懂吗？」

    「你都没变，还是十几岁的模样。」他艰难的支起身子，坐在床上，不时咳嗽几声，「你成仙女了，是吗？」

    我惊喜道，「花开了，花真的开了，姜启君……」

    记得成婚一月时，某个午后，我从噩梦中惊醒，抱着他哭，「夫君，我梦到我死了，然后你不要我了。」

    似乎老了，记起来的往事越来越多。

    长大后，他也不得不注意男女大防的礼节，爱女之心只能通过娘亲传递给我。

    （完）

    姜启君惊呼，「牙牙，你看，海棠树开花了！」

    「赶你的车。」

    我对他浅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寻空嗤笑道，「能入通玄观，旁人都求之不得，看看你这点出息。」

    发布于 2022-06-10 13:47 · 禁止转载

    「爹爹，娘不信我，你可一定要信我……」

    11

    「下雪了。」

    我抱着她，安慰道，「娘，我只是先去安顿好住处，过些时日又回来了。况且，嫂嫂不是要在府里住上一年半载，世朗那孩子就够你头疼了。」

    正看着，一道声音插过来，「雅雅。」

    我急忙捂住他嘴巴，「快呸呸几声。」

    小时候，爹爹办完公务，会给我带糖酥，一路上用胸口焐热，回家说，「牙牙，看爹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那日我看爹让世朗骑在脖子上，逗得娘在一旁发笑，祖孙其乐融融的模样打动了我，也放下另一桩心事。

    我撼了撼，很久才能从蒲团上起身。

    比如每逢时节交替，他注意到我衣衫单薄，会叮嘱娘找人给我做衣裳。

    我大悲，也未曾想到，学道后，亲手超度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