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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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狗尾巴草，擦着小沛的脸颊，作簪子与步摇插在一起，又嬉皮笑脸道，“本世子很满意这桩婚事，今日以草代蒹葭，献给我的伊人。”

    她还想用火折子试一试，看看这个锣多久能熔，能熔多少，可惜往怀里一掏空无一物，才想起自己竟是忘了带。

    那个敲锣的棒槌，是用的雷击木。

    一名身着粉衣的圆眼少女正猫着腰，对着他的锣敲敲打打，鬓边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似一朵不停绽放的花骨朵。

    见丞相撩起衣袍率领家人跪下，小沛也照着他的动作依葫芦画瓢。

    这是第一次，在师父口中权势为天，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皇城变得真切起来。

    这时小沛终于摸到了穴位，索性一鼓作气装作不小心摁了下去。

    世子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小沛望着那顶着高帽的大总管，努力记住对方的背影，却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少年郎手中的折扇，哗啦一下打开，扇的发丝飞扬，只当丞相是片空气，也不行礼，径直朝女眷们走来。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嫁过去白捡一块嫡妻玉……待玉到手她便溜回流云岗，此后那些身外事根本挨不上她半点。

    这一走便现出了身后的一番招摇排场，小沛不经意间望了一眼，立马双眼放光视线粘在上面。

    凑巧林氏听人提了一嘴，西地战乱，不少流民逃来东梁，其中不乏身无所依居无定所的貌美女子，以财诱之，必是拴的死死的。

    如此心性纯真，无需拿捏，却也不会背叛。

    谁料旨意一传，那位向来不服管束，桀骜不驯的世子殿下竟然应了，更是指名道姓闹着要娶丞相府大小姐陈鸢。

    不是说好的病美人吗？怎么瞧着倒是生龙活虎。

    皇城勋贵皆说，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袁风言。

    “我道是谁弄出这般大阵仗，原是殿下不请自来。”丞相上前一步，冷冷出声。

    她一眼便知小沛这娇憨可人的姑娘，于她而言是一块未染墨的宣纸，干净的只会写下一分好。

    同僚轻拍丞相的肩膀以示安慰，可丞相却是摇摇头，信誓旦旦地认为这婚事必告吹！

    “陈小姐接旨吧。”大总管的声音尖锐细长。

    他那个大女儿他知道，身子骨极弱，十余年不曾出闺阁见人，唯一的名声便是一幅机缘巧合的画作，叫她得了个皇城第一美人之名，想来端王世子这等好色之徒，定是只图其表。

    她自小长在流云岗，除了学习制作机关武器，练习轻功武艺，便是听师父恭子清讲述游历事迹。

    被丞相阴阳怪气，来人却毫不在乎，随手夺过随从手中的锣，在丞相耳边重敲一下，“叮”地震得丞相官帽微颤，叫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他。

    耳边的曲调越来越连贯，这伙丧事怕是马上便要经过相府，音乐却毫无征兆地，在最盛之时戛然而止，正正断在相府门前。

    那个先帝嫡长子端王，可是个出了名的有妻无妾的情种，没有比袁家子都更加正言顺的主支嫡系。

    小沛懵住，蓦地反应过来，倏地站起身却眼前一黑，止不住的四肢无力往地下扑。

    清润的声音懒洋洋的，很年轻，带着几分笑意。

    趁着一片混乱，小沛悄悄往那锣走了几步，想凑近了仔细瞧瞧，到底是用何材所铸。

    二十年前……难不成娘亲也和她一般来过东梁皇城，小沛的心忽然怦怦跳个不停，只想抓住眼前人好好问个清楚，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高公公许是记错了。”

    不知道能否熔了做刀。

    上月更是腰系金玉打马过市，与丞相独子陈慕容起了争执，气的丞相抖着折子到圣上面前提了一嘴：

    这人不坏。

    小沛抬眸，对上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珠，却见对方瞳孔猛缩，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见鬼似的有些失态，嘴巴张了张，才半弯着腰笑眯眯地道，“小姐这般的仙姿玉容，奴才曾在二十年前见过一回…”

    袁风言呼吸加重，带着热意的胸膛起伏不止，面上笑意浓了几分，气息有些不稳地吐出一句情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甫一站定，便见那头戴高帽的大总管手持黄绸卷轴，清清嗓子正声宣道“丞相嫡长女陈鸢接旨。”

    “我娘不就在站这里吗？”陈瑜儿立马护着她母亲。

    意思是该有个人管管了，端王夫妇死的早管不着，陛下这个亲叔叔也舍不得管，那么干脆成家试试，万一凑巧娶了个泼辣的母老虎，多少也算是个希望。

    绝对是宝物！

    袁风言蹙眉，倒是有些不敢认自己这位钦点的未婚妻。

    忽然，他的视野里闯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大总管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陈其羽之女陈鸢，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端王世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陈鸢待宇闺中，与端王世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陈鸢许配端王世子为世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没有人会想不开去质疑天子，林氏顿时被堵的攥着手中地帕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本世子说的……是忠义将军府的虞夫人。早就听闻虞夫人体弱，未曾想竟到了这般地步。倒叫本世子怀疑……”说罢冷笑一声，字字珠玑继续道，“是否因着某些人的缘故……有所隐瞒……”

    唢呐声震天响，其后锣鼓喧天，震得整个相府大门抖了一抖，夸张之甚，足以让不明就里之人误认作国丧。

    这一串接一串的话，虽是从别人口中所出，却听得小沛鸡皮疙瘩狂起。

    他头顶宝蓝金冠，两条三指宽的天青色丝带自发冠垂下，俊秀又痞气，一张脸正是怀春少女喜欢的模样。

    闻言，小沛恍然大悟，随着府中众人的目光向来人瞧去。

    那他去寻一个美人替嫁便是。

    “瞧着是很坚硬的材质，摸一下不会坏的。”小沛仔细听着声响，认真道。

    毕竟那位世子可是前前后后亲自拒了三次婚！依他那乖张的性情，想必圣旨都不看一眼便关门大吉了。

    这便是袁家子都吗……

    腰间传来一股劲力，来人正正将她拦腰抱在怀里，叫小沛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借力抱住对方脖子，指尖猛地往对方脖子上的穴位摁去。

    于是丞相当即拍板，寻个姑娘替嫁。

    还有那个锣，瞧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响声绵长还清脆。

    可皇城美人，要么身陷烟花地，要么有门有户，因此寻了许久仍寻不着合适姑娘。

    那林氏年少时，曾是南下小城的清倌，眼光何等毒辣，虽温柔似水，可你这池底多少心思，却叫她一眼便见了个一清二楚。

    一道蓝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出现，站在红木府门两旁的侍卫意欲横枪却又有所顾虑，却被对方一扇子挑开，招摇进了丞相府。

    高公公从小沛脸上移开目光，看向丞相的眼神犀利如炬，窄长的唇微挪，笑了一下道，“奴才确实记错了。”随后一摇拂尘搭在左袖，打道回宫。

    小沛正懊恼的不行，四处寻着替代之法，脸颊却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戳了一下。

    狗尾巴草闹得她脸颊痒痒的，抬头望去便撞进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睛里。

    传闻中的端王世子，贪奢靡，好美色，不似旁的世家子弟妾室成群，却是变本加厉，直接宿在了秦楼楚馆。

    原因无他，他这个发妻所出的短命女儿，前月刚失足花池溺毙了，叫他如何大变活人？

    或许哪一天忍不住了，也就偷偷跑了。

    这边法子还未想出来，那边端王世子一掷千金搜罗宝物准备娶妻，闹得皇城震了好几下的动静，倒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这桩婚事正合她意，想想日子便是自在地很。

    思及方才自己暗中使坏，对方现在想必不好受，小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在对方脖子上摸索，想将功补过。却听林氏焦急地喊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世子爷。”

    况且，传闻端王世子流连酒楼花巷，想必开支不小，家财万贯还不归家……嫁过去也是有名无实！

    袁风言却看了一眼陈瑜儿身旁的二夫人，继续转着眸子往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此穴位不伤人却巨痛，更是位置来的好，只一瞬，便叫她想好了一万个狡辩的理由。

    不想惹来陛下一句金口玉言，随手乱点了相府与端王府的鸳鸯谱。

    “不能碰啊陈小姐，这可是世子的宝锣。”袁家世子的侍从试图把锣藏到身后，却被小沛钻了空子，一把夺过棒槌敲了一下。

    小沛却当真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那边，袁风言已经凑到了二小姐陈榆儿面前。

    不过短暂四目相接，便惹得陈瑜儿脸上泛起酡红。

    她只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宝材！

    抱着她的手臂忽然一僵，却是箍地更紧了，声音似笑非笑，“难不成二夫人的意思是……天子金口玉言，还会反悔不成？”

    荒唐之时，更是寅时衣衫不整爬出美人乡，拖着外袍狂奔于官道之上，推搡百官站到龙殿前，对着圣上不知悔改地笑。

    这可给丞相急得当场黑了脸。

    “姑娘在找这个吗？”

    “怎么本世子未瞧见丞相夫人。”袁风言话音一转，忽语焉不详道。

    被丞相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示意上前领旨，小沛脚步停滞，忙深吸一口气上前依着规矩站到他同侧。